李素也不开口,任由身边人片下来一刀一刀的喂他。而赫连江城自己打的,烤成了焦炭,数天不过几个酸涩野果果腹,偶尔也有成熟果子,甚甜,却都是被鸟儿吃过的。
身体上的劫难,他就生受了。还更有各种让他生不如死的劫难,那戚窈时不时娇噌一声“人家”,婉转亲昵的叫一声“王爷”,李素更是豪放,一手拽过戚窈,抱坐在自己腿上……
赫连江城觉得,自己约莫是快瞎了。
幸而只呆了三天,李素交代一番,便趁早带着戚窈出山了。
赫连江城浑浑噩噩的泡了个澡,才想起那于征还被扣在苏穹处,没休息半日,就急急回城。
戚窈一字一顿:“云夏堂?约莫是这条路的名字,云夏路?这个萧玉台,还是个懒人。”
“嗯。”李素顿了顿,“你水土不服,又起了红疹,去叫她瞧一瞧。”
戚窈奇怪问道:“王爷不去让她看一看?”王爷这腿,看了多少大夫都不好。如今既有现成的可靠大夫,怎么又不让看?
李素缓缓摇头。
戚窈模棱两可,最终问道:“王爷这次这么折腾这个赫连江城,是为这小大夫出气?”
李素站在街角,沉默片刻,沉沉道:“当年父皇病逝,母妃自请殉葬,我腿也被废了,离开京城时,我大概也是她这般年纪。”她站在红彤花丛外,眼中恨意却比丹草更红。一如当年的她。
戚窈查过,她和赫连江城之间,不过为一女子。他却不信。分明是另有隐情。
男人之间的大仇大恨,从来就不止于女子。
她看向赫连江城,似乎透过赫连江城,又瞧见了别的仇人。
两人进了云夏堂,这才知道,她竟然不在。
浑身的不是李素,他也不急,在药堂里缓缓转了一圈。
药堂后面挤着两块牌匾,后面那块露出个头,都沾满了灰尘,前面这块“起死回生”是严俊送来,被漫不经心的搁在地上,半块红布搭着,似乎还颇为嫌弃,占了她的地儿。
黄鹤因上次上当,便小心道:“两位公子,萧大夫不常坐诊,若是寻常病症,小女也可代劳。实在不成,那锦荣堂百年老店,必定能为公子分忧。”
李素看过一圈,后堂里有张摇椅,又想起那天她坐着瞌睡的模样,微微笑了一笑,径自出门。
黄鹤刚松了口气,就见贵气逼人的这位带着随行往巷子里去了。黄鹤急忙跟上,果然李素到了院门口,自己扣门,随行戚窈朗声叫门:
黄鹤也不知怎么了,大步过去,挡在门前,谁料门在此时开了,她站立不稳摔过去,被人一把拥在怀里。
背后有点软软的触感,腰间还有一只手,明知屋里只有两个姑娘,黄鹤仍旧红了脸,偏偏萧玉台还捏了一把她脸蛋儿:
“小鹤儿,做什么投怀送抱?”
第一百零七章嫌弃
黄鹤双颊滴血,急忙挣脱出来,低头道:“这两位公子,前来求医。”
有外人在,萧玉台也不打趣她了,吩咐她入内备茶。黄鹤欲言又止,明显是不放心,见白玘荷锄而来,才捂着脸往内院去了。
萧玉台似无意挡住门口,李素说明来意,才微微侧身,将两人放进院子。她轻易不肯抬头,连正眼也没给李素,反而扫了扫戚窈,见他挽起袖子露出红疹,很有几分嫌弃:
“不过是寻常过敏,表症而已。黄大夫就能治,为何舍近求远?”
戚窈狠狠挠了两下:“都要痒死了,你这个大夫怎么还无动于衷?”
萧玉台做了个请,让他二人坐下,道:“痒的又不是我。”
戚窈望着自家王爷,敢怒不敢言。
李素沉沉一笑:“确实是寻常过敏。我二人却是听闻萧大夫大名,特意来拜访,结交一二。”
“哦?”萧玉台拨弄了几样药材,扔进盅里,让白玘捣碎出汁。做完这些,才靠在石桌上,抬头看了一眼李素。“嗯?”
戚窈目露疑惑:“病的是我,你目不转睛看我家公子做什么?难道,他生的比我还好看?”
萧玉台一指掩唇:“嗯嗯,你更好看些。”
……这敷衍的、哄小孩一样的、莫名就让人觉得自己无理取闹的语气,被夸好看的戚窈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更气了。
戚窈上了药,呆了片刻就不痒了,红肿也消退。萧玉台将药汁裹好,吩咐他再多用几次,但还要注意,不要往林中去,蚊虫太多还会复发的。
“就没有法子可以根治吗?”
萧玉台饮了口茶,瞧的戚窈有点口渴,不等她回答又问:“我们两的茶呢?”
萧玉台忽而一笑。
李素也有点口渴了。
“黄姑娘去备茶了。只不过她大约还在害羞,两位不如出去找个茶馆,痛饮一番便可解渴。”
戚窈四处看了几眼,夸了夸牡丹,又夸了夸桂树,李素不发话,再无借口留下。萧玉台也尽了主家之谊,等送到门口,突然道:“你不让我看看吗?”
她今日不曾出门,穿了一件广袖长衫,手中还端着半盏温茶,漫不经心的问话。
李素居高临下,等回首时,她已经眉目低掩。
她问的是他。
戚窈吃了一惊:“你都没给我把脉,你要给他把脉?”
“你那表症罢了,又算得什么病?”萧玉台看向李素耳根。
他自从中了毒,双腿废了,面相却并没有任何异常,除了耳根处偶尔会现出细小的红色斑点。
李素摇摇头:“不必。”听闻大夫能以脉识人,不知为何,李素此时却不想让她太早认出他来。
“那,后会有期。”萧玉台转身便走。李素的一句“后会有期”卡在喉咙里,无端自嘲一笑。
戚窈看的着急:“你这个大夫,既然你看出我家公子身体不适,怎么能任由他呢?”
他伸手去拦门,白玘正耸肩挺胸的露出一副凶相,不留神,一手直直的就摁在了一团柔软上!
白玘哐当一声撞上门,戚窈手被门夹住,面红耳赤的抱着手直跳。
“疼死爷了!”
李素没说什么,但那副嫌弃的表情,明明白白两个字:嫌弃。
戚窈缓了半天,揉着手道:“这个萧玉台如此狂妄,怪不得得罪了赫连江城!不过一个照面,连心胸宽广的我都被她给得罪了,她要得罪赫连家的小祖宗,也太容易了些。”
李素却不这么认为:“她不是狂妄。而是用狂妄来达成自己的目标。况且,她也有狂妄的资本。”
赫连江城急冲冲赶回府衙,正遇上苏穹落轿,急忙抱拳作了个礼:“苏伯父,那于征呢?可曾招什么了?”
“于征?”苏穹笑道,“贤侄怎么如此急迫?与王爷一同视察矿山可还顺利?王爷也一同回来了吗?不知在何处下榻,本官也好尽早去拜会,当天王爷到了便进山去了,至今还未曾与王爷会面。”
赫连江城略站了站,也笑道:“却是我疏忽了。王爷与戚公子先行回来了,下人来报未曾回园子里,小侄竟也不知王爷入住何处。”
苏穹明知他心急,又顾左右而言他,问了些关于长平肃王的问题,又将人请进厅中,喝了几杯茶,才提起于征。
“那个于大夫,是本官没看好。他在狱中结了跟草绳,上吊自尽了。”
赫连江城顿了顿:“他可曾招了什么?竟敢在我府中下毒,是否有人指使?”
“这个啊……”苏穹拖长了话音,见赫连江城故作镇定,才缓缓摇头,颇为遗憾,“这个啊,就是将军想太多了。他一介草民,又和谁有什么瓜葛?何况他疯疯癫癫的,就算这事是针对贤侄,也没人敢用他。他清醒时倒是招认,同去了丁家村,他却因为突发病症,而名声扫地,萧玉台那少年,却声名大噪,还得了本官嘉赏。加之他夫人从前就对他不齿,这次更是直接和离了。他越想越是愤愤,竟然借着这次机会,混进宴中,对严给事郎家的妇人下毒!这人虽然疯癫,可一旦好起来,心思也是缜密。本官看此人十分危险,自然不敢放出去。还未曾想好如何处置,他就自己搓了根麻绳,自己了解了。”
赫连江城露出惊讶神情:“这人真是丧心病狂,连有孕的妇人都敢下手,死不足惜。”
苏穹略一颔首,又道:“当天为严家妇人诊病,你全程都在门外?”
赫连江城神色寻常:“不错。毕竟是在贤侄的宴会上出了事,自然不敢推辞。”
“那严家妇人,当时的情形果真如此危险?”
赫连江城一直在门外,里面的情形也不完全清楚,但他本就意欲为萧玉台造势,便将所知的三分都夸大成了五分:“贤侄在门外,如何得知?只不过于征自己下的毒,都吓的疯病复发,可见是束手无策。于俊又怒骂一番,丫鬟婆子哭声不断,都要为主人换衣裳了,大概是十分危急。说起来,这萧玉台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精妙的医术,也不知道她师承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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