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啊,白泽……”
轩辕姬一听到我说这个名字,猛地一颤,随即皱着眉头瞪着我,道:“他怎么了”
我被她这过分的反应唬得一怔,木楞木楞地眨着眼,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轩辕姬一看我这反应,恐怕就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了。眼中的窘迫一闪而过,她霍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困死了,回去睡觉。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来烦我。”
望着她显然是逃跑似的背影,我的好奇心像是被野火吹了的火星子,呼呼啦啦地窜了三尺高。瞧了瞧若隐若现的云桥,我迎着朝阳站起了身。
被轩辕姬将了那么多次的军,这次终于轮到我了。
当我看到白泽那张天真烂漫的脸时,心里琢磨的就是这么一个阴暗的想法。想想,兴许就是因为我当初的动机如此不纯,后来才会捅出那么大的篓子,不过这都是后话,如今的我,只是单纯地揣着一肚子的坏水,想从白泽嘴里套出点不得了的秘辛出来。
白泽似乎是刚起床,浮肿的眼睛像两颗刚蒸好的小笼包。他没瞧见我,一边眯缝着眼睛打哈欠,一边慢吞吞地往云桥下走。
我瞧他这副好欺负的样子,便忍不住想逗他。于是便刻意站到了他的正前方,就等着浑浑噩噩的他撞上来。
大约真是困得可以,他居然当真没有发现就在五步之外的我。果不其然,他直直地撞了过来,猝不及防的他被撞得一个踉跄,然后便软趴趴地坐到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他恍惚了一下,目光在地上逡巡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抬起头。
“早啊,白泽。”我翘起嘴角露出白花花的八颗牙,活泼泼地晃着手掌,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懵懂天真。但我清楚得很,自己的演技一向拙劣,就算是白泽这般迟钝的眼睛,恐怕也看出我脸上的得意忘形了。
不过,即使看出来,他也仍旧不在意。只见他憨憨地咧开嘴角,一双眼睛弯成了柔软的弦月。约摸是想学我的动作,他也举起了手,朝我挥了挥,模样十分乖巧可爱。
“早啊,阿岑。”
最近这个名字用得十分频繁,我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扭扭捏捏地,我弯了弯手指,道:“早。”
他继续憨笑,似乎没有要从地上起来的意思。他这副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早些时候的重明,一想起重明,我就想起了他那个不省心的闺女,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垂下嘴角,我冲他扬了扬下巴,“地上不凉吗”
“凉”他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道:“啊,不凉不凉。”
“那……不用起来吗”
他仰着头看我,我甚至能看到他领口处白花花的颈子,那颈子上一点纹路都没有,看着就如晶莹剔透的白如意,真正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相。
这么看来,白泽的这个人形化得着实十分讨巧。按说白泽年龄应当是要比我和莲实加起来都要大,可他胜在是神丘昆仑上难得一见的吉祥之兽,吸足了*八荒的祥瑞之气。祥瑞之气之于我们神仙,就好比人参燕窝之于凡人。
犹记得当年我在九重天上当差时,那怎么也是个水灵灵嫩汪汪的女娃子,自从到了冥府,是鱼尾纹只增不减,肚腩肉一圈一圈。想起来,就让人忍不住心酸一把。
有了这样的对比,阎君那张光彩照人的皮就显得弥足珍贵,而长期在桃花源熏陶浸染却仍然一脸吃糠相的轩辕姬,就更加的让人遗憾。
白泽的反射弧实在是太长,我都琢磨这么好一会儿了,他还没答我。
我等得实在着急,便忍不住道:“你这样看我会显得我脸胖鼻孔大,还是赶紧起来吧。”
话都已经说到如此悲惨的份上了,白泽终于感受到了我希望他起来的决心,这才拍拍屁~股站起来,“其实挺好看的,脸不胖,鼻孔也不大。”
猛然听到这话,我就像被人兜头扇了一巴掌,脑子嗡地一响。
再看他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他刚才居然说出了那样好听的话。
但同时,我也忍不住开始琢磨。如此善良可爱的白泽说我好看,我一定是真的好看。由此可见,莲实平日说我丑,一定是因为他嘴贱。轩辕姬说我丑,一定是因为她是个善妒的小贱人。
想到这一层的我,心情顿时好上了天。
于是这一天,我几乎是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孟婆庄,临回来的时候,还去老司命的蘑菇地圈了一麻袋新收的蘑菇,老司命诚惶诚恐地看着我这副失心疯似的快活样,一个劲地劝我不要想不开。
到了庄门口,我远远地看到了愁眉苦脸在盛汤的青芒,想起昨日自己恶劣的态度,我清了清喉咙,还算和蔼可亲地凑了过去。
“青芒”
虽然我声音已经尽量放轻,但还是把心不在焉的青芒吓得一颠,一把颠掉了手里的汤勺,发出了“咚”的一声水响。
这声响惊动了后头捧着碗排队的亡魂们,大家都抬起惨白惨白的脸,望向了我的方向。我后背一阵发寒,赶紧撂起袖子将汤勺捞出来,抖了抖便揣回了青芒的手里。
青芒愣瓜瓜地瞅我半晌,直到接住了汤勺,才结结巴巴道:“婆婆,你……你怎么从外头回来了”
我呵呵干笑,“去老司命那一趟,捎了点蘑菇回来。”说着,我抖了抖肩膀上的麻袋。
青芒诡异瞧着我,似乎在端详我的神情,借此来推测我今日的心情如何。
他正踌躇的功夫,殊七便从后院走了出来。他见到我,也是一愣,转瞬却又恢复如常。他快步走过来,就像我就应该大清早从外头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似的,道:“婆婆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我搁下肩上的麻袋,摇摇头。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有个不愿喝汤的……”
我一听这开头,私心里便有些抵触。虽说我并不准备对莲实说自己对他有意思,可他苦口婆心说出的话,我还是想去听一听的。就像轩辕姬曾说的,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这是但凡有点先进思想的文艺工作者都不会再用的烂梗了。
既然如此,我至少可以希望,莲实不要一想起我就皱起眉头。
“你们去抡晕吧,我不想再去现世了。”
说完,我再不看他们,扛起蘑菇袋就走。
“如果是同轩辕姬的剧本一样的故事,婆婆也没有兴趣吗”
☆、第七十三章
如果能把好奇心挖出来的话,我一定会首当其冲,然后把这个没用的玩意儿炖成一锅汤,宴请亲朋好友。
殊七到底是跟着我久了,把我的心里摸得无比的通透。这不,他一发话,我就像没有脑子的鱼一样,闷头就上钩了。
亦步亦趋地跟着殊七到后院,我郁闷地几乎连今早白泽的话都治愈不了了。
“人怎么不见了”
当殊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一个激灵,抬头去看。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我的红纱灯在摇摇晃晃,衬着冥府混沌的光,就像在护城河上荡漾的红影,在清冽的空气中,这情景竟让人忍不住放慢了呼吸。
殊七翻遍了我的庄子,也没能把那人找出来。
若是不能喝孟婆汤,就过不了奈何桥,过不了奈何桥,唯一的去处就是从忘川河的尽头过阴门回到阳界。这样从阴界折返阳界之人,一旦在阳界过了七天,就会永远地成为孤魂野鬼。永远地喝不了孟婆汤,也永远地过不了三生石。
这对身为阴司的我们来说是失职,对他们本人来说,就是死不去也活不来的永恒煎熬。
因此,当我听说人不见的时候,也是结结实实地紧张了一把。
庄子都翻遍了也找不到,我们便只能循着忘川河往回找。庄子里一半的盛汤司都停了工,跟着我和殊七分别在河的两边往上游走。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往来的安魂舟,掌舟人们似乎从没见过我孟婆庄如此兴师动众,都好奇地抬起了头。
为此,河上还出了几起不大不小的交通事故。我虽然心感抱歉,却也没心思去管了。
阴门高耸在忘川的尽头,离得越近,那门上的雕刻的众生百相就清晰,那些脸庞就如同一朵朵开放在忘川河边的彼岸花,似乎在脚步起伏间对我盈盈招手。
看得入了神,我竟好一会儿才发现黑白无常同我迎面走来。
他俩自从上次看过我作为宁玉杀人之后,就再没见过我。如今一见,倒乍生出了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仔细一想,这种感觉很有可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婆婆。”
黑无常甩着一如既往的老鸨腔调,脸上的粉倒好像又厚了一些,他这么阴阳怪气咧着嘴角的时候,我生怕那结成块的粉团子像墙皮似的从他脸上掉下来。
我没空跟他瞎叨叨,直奔主题道:“你们从阴阳道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过……”
话说到一半,我猛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那人的形态长相,只能悻悻地回头,望向殊七。机智如殊七,当然知道我的意思,他上前一步,续道:“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鞋子少了一只。”
我“哦”着点头,转头去瞧黑白无常的反应。
黑无常这个小贱人任性不愿意配合,但看白无常的样子,却是在仔细回想的。约摸是我们这事问得有点没头没脑,白无常琢磨起来,也便有些困难,所以,隔了好长一会儿,才见他收拾着脸上的皱褶,不确定道:“婆婆说的这人,可是衣裳被火烧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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