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凝儿聘聘婷婷走进来,叶行远便问:“贤侄女不主持祭祀大局,来此作甚?可有什么变故?”
朱凝儿福了一福,笑道:“今日凝儿此来,正是要请叔叔明日前往观礼。这大祭祀之事,叔叔不至,又有什么兴味?”
叶行远一怔,摇头道:“此事我早与你说过,抛头露面的事,尽数由你父女去做。你们两人各自一脉,由你为主,乃父为辅,正合阴阳互济之道,鸦神之道必可源远流长。我又去做什么?”
叶行远早就摆明了态度,定湖省这一摊子事虽然都是他布局出来的,但他自己却不想搅入太深,哪怕是对鸦神的回报也并不报太大期待。他始终是读书人,要走读书人正途,怎么可能去混神棍的道路?
有朱振父女在,他对流民中的鸦神信仰就能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也就足以让他在抚台、藩台、臬台三人角力之中找到一个支点,暂时躲避风浪。只要能够混过省试,谁还愿意和他们这些不安定分子搅在一处?
这些话他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都与朱家父女说过,也是让他们放心自己不会夺去他们好处的重要理由,怎么朱凝儿这时候反而犯了糊涂?
朱凝儿神色特异,却劝道:“叔叔之心,凝儿尽知。不过有道是忠言逆耳利于行,叔叔不妨听我说完。这流民之心如浮萍易变,以神通之事愚之,固然是一条便捷之道。但这民心却始终只系于神祗,而非叔叔一身。
凝儿对叔叔忠心耿耿,自不敢有二心,但身系万民之望,却难免有人要挑拨是非。依我浅见,叔叔还是须得露面,尽收民心方好!”
这什么跟什么?叶行远被朱凝儿说得有些糊涂。他一个好好考试的读书人,要流民民心作甚?这本来就是让给朱家父女的优惠,自己又怎么会想去染指?
这小姑娘是来表忠心的么?但怎么琢磨这话味道就不对呢?叶行远便皱眉道:“贤侄女莫要想得太多,我用人不疑,既请你们两父女出面,就不会怀疑你们有什么异心。你如今有圣女之名,这不是正好吗?”
朱凝儿咬一咬牙,突然跪倒道:“凝儿素知叔叔大志,也早立誓奉叔叔为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因此诸事为叔叔着想,明日大祭祀,万民膜拜,除了叔叔之外,还有谁有资格立于万人中央?
这个位置,我不能占,我爹亦不能占。只有叔叔惊鸿一现,尽收民心,日后举旗之时,方不至于乱了军心,此乃千秋万载的大业,叔叔不可再藏于幕后了!”
她是全心全意系在叶行远身上,生怕要是自己代替叶行远,接受万民膜拜,日后若举大义,难免有不智之人分不清主次,出了问题就麻烦了。
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造反这种大事,更要有统一的指挥权。朱凝儿对叶行远早已心服口服,所以才会拼命力谏,也是一片苦心。
我靠!这什么鬼?叶行远已然目瞪口呆,他早就觉得这小姑娘古古怪怪,但一直都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谁知道她小小年纪,居然有此雄心壮志,还这般奉献忠心?
你才想造反,你们全家都想造反啊!自己一直期待的王霸之气喷涌,怎么尽数是这种意想不到的尴尬场面?
他叶行远好端端的读书人,什么时候想过要举旗行“千秋万载的大业”了?他只是想糊弄一下事而已啊!
第180章 连夜跑了
叶行远震惊过后,再把前因后果结合起来想了想,忽然明白朱凝儿一直都有的诡异态度是什么意思了。敢情这小姑娘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了深不可测的“明君主公”,因而才会火并流民营,掌控数万流民,是为了将来子虚乌有的“举事”?
想明白了这些,叶行远刷刷的冷汗直流,看朱凝儿的目光更像是看妖魔鬼怪一般。自己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什么时候给朱凝儿传递了错误的信息?还是这位小姐脑补能力过强?
叶行远也将自己在朱凝儿面前的表现细细回忆了一遍,自我感觉实在没有发出暧.昧暗示的地方,只能说是朱凝儿的想象力太过丰富。
关键是现在对方已经斩钉截铁的认定了,却叫叶行远一时间无处下嘴。说自己绝无此心,让朱凝儿老实呆着?这位小姐会不会当场翻脸,就像对待她那个青梅竹马一样毫不犹豫给自己咽喉一箭?
想到那日火并的场面,叶行远还是心有余悸,再也不和这群流民搅在一块儿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
这还没干什么呢,朱凝儿就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若再多纠缠一阵,说不定自己哪天就上了朝廷通缉大反贼的黑名单了。
叶行远想来想去,此时只能尽力推脱,而且那万人膜拜是万万承受不起的,便含糊道:“贤侄女休要再劝,此事我自有主张,心意已决,你且将事做好!”
语气只能稍稍严厉了一点,才能挡住朱凝儿的一片忠心。朱凝儿听叶行远口气变化,不敢再说,只得低头道“是”,又扯了几句闲话,这才款款退去。
叶行远看朱凝儿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当机立断的起身,吩咐仆役备马,这丹原县绝对不能继续再待下去了!
祥瑞之事已经上了轨道,叶行远确实不需要还在此地坐镇。本来从利益最大化角度而言,叶行远应该再低调的滞留一阵子,然后回省城效果会更佳。
但现在朱凝儿直白的表露了心思,叶行远真不愿在这火坑旁多呆了。他一边跨上马背,一边再度赌咒发誓,从前也就罢了,今后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这群人搅合了,免得真的把自己陷进去。
叶行远双腿一夹马背,轻轻扬鞭,在这月夜之中悄然离开了丹原县。马蹄踏踏,向着省城江州的方向疾驰。
山脊之上,朱凝儿孤身伫立于山脊之上,朝着叶行远一骑绝尘的背影遥遥而拜,脸上还带着几分懊恼,自言自语道:“是我太心急了,惹恼了叶公子吗?”
在朱凝儿想来,收尽流民民心,对于未来行事大有帮助,所以才不顾一切的表明心迹,以示忠心,但却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朱凝儿一点儿都没想到叶行远根本没有那么大雄心,而是再次反思自己想法比叶行远还差在哪里。
“自古以教团起事者,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固然能够借愚民之力,却也将自己陷入在桎梏之中,难免会遭多方反对。叶公子所图甚大,根本看不上这数万愚民?”朱凝儿在月下苦思,还真被她想出来一层道理,不由得冷汗涔涔。
要真是这样,自己想要推动叶行远公开露面,那可就是害了他!她一拍脑袋,甚为懊悔,只恨自己目光短浅,竟然险些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叶公子根本不惧我与爹爹两人得此一地民心,反而是为我等张目,也就是说,他手中必然有与这教团之力相当乃至于更强的势力,我又瞎操心什么!我之智慧,与公子相比,就如萤火比之皓月!以后切不可自作聪明,只安心办事就是!”
想通了这点,朱凝儿这才觉得如释重负。
第二日,南北长渠地穴之旁的大祭祀如期举行,朱凝儿按照叶行远的吩咐,宣讲鸦神之道,劝流民向善归心,展露神迹,一时之间信者更众。
朱振也乐呵呵的带着手下前来助阵,双方虽然未曾合流,各据一派,却共信鸦神,此时也能够和睦相处。
这一日之后,鸦神信仰更如死灰复燃,除了流民之外,当地观礼的民众也有不少为之迷惑,纷纷改信鸦神。
朱凝儿为圣女,朱振为护法,分掌大权。然后这神道内部组织结构严密,层层分派,创鸦神教,渐渐形成了一个大教团的雏形。
每日里教众辛勤劳作,多获之物则供奉鸦神,而以朱凝儿为首的高层们也并不私吞,除了一部分用来修筑庙宇,重铸金身之外,其它的都拿出来赈济穷人,施舍符水,治疗伤患,鸦神教更是口碑好的没话说,此后蒸蒸日上。
叶行远虽然坚持不肯出面,但朱凝儿善解人意,又怎肯将他漏了?宣讲之中,本以鸦神慈悲,朱家血脉是其在世间行走的使者为起始,但她却悄悄的改了,在他们朱家人之上,又虚拟一位教主,虽不指名,不现世,但音容笑貌,都以叶行远为蓝本。
鸦神教中高层骨干,起初还是单纯,以流民为主,他们都心知肚明,在家中暗暗敬拜叶教主,也不宣之于口。此后信众渐多,凡晋升者,都会得上司宣讲,“先拜叶教主,再拜朱圣女”,渐而便形成了习惯。
再往后鸦神立庙,除鸦神居中以外,左侧有一位年轻人形象陪祀,却与一般的陪祀神祗不同,他是施施然坐着,手中持折扇,头戴方巾,似有指点江山之意。只面目模糊,信众只以“叶教主”呼之,并不知其来历,只当是数百年前开国时候的古人。
又这叶教主甚为灵验,香火极盛,若有所求,鸦神教也会尽力帮扶,老百姓们得了好处,更是感激涕零,有不少人都请了教主画像名讳回家供奉,早晚上香,虔敬得很。
这些事务,叶行远自己却不知。他返回省城,只觉得体内灵力仿佛又有增强,似乎是得自剑灵的反哺,猜测大概是这流民事又与天命相关,他漂亮的完成之后,自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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