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 (艾露恩)

　　“如果不修道或是没天赋，那结果就是飞升不成，这和现在因为死亡而别离，就等于同一回事。”姬灵星伤感地说，“于是就回到了我刚才告诉你的。别离之后，把情缘留在心中，永久收藏起来。”
　　“这种情况下，你没有考虑过留下来陪同露娜。和她共度最后时光吗？”
　　“如果留下来的话，最多和她度过几十年的时光，然后大家终要都化为尘土。”小女孩直截了当地回答。并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惑，“但是我飞升之后。就可以想念露娜一千年，一万年。甚至永久。”
　　“但是爱情的真谛，不是无论任何情况，两个人都应该相依相伴，厮守在一起吗？”
　　“如果想要长长久久地厮守，那就更应该认真修道，永生永世在一起啊！”
　　“话是这样没错。”姬傲剑面有难色，“九姐，可我对于扔下至爱之人，只顾自己飞升，还有点难以理解。”
　　“嗯，如果你为了所爱之人，愿意留下不走，也是一种选择，我不能说这是错误。”
　　姬灵星话头一转，“可是小剑，你想过没有，飞升并不只是代表长生之道有望，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可能获得仙家神通，只要你将来修行到了足够大能的地步，你不就可以去寻找你所爱之人的转世吗？甚至说不定你还能逆转时空，回溯岁月，直接回到这个世界，这个时点，把人带走。”
　　“……”
　　姬傲剑真的愣了，“九姐，您的雄心壮志真是令我万分佩服。”
　　“本来嘛，飞升之后，就代表了无限的希望，无限的可能。”
　　姬灵星挥了挥手，“所以非要留下来其实是个挺傻的举动，最后大家都在一抔黄土里了。真的爱一个人，真的想永世相伴，那就走遍宇宙万界，修成绝顶大道，用实际行动来实现这个愿望！”
　　“说的好！”姬傲剑不由热血沸腾，旋即想起了什么，又担忧起来，“可是九姐，您就算将来能臻至修行顶峰，又怎么见到露娜呢？”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姬灵星信心满满地说，“我相信露娜一定存在周天万界的一个角落，只要我不会忘记她，将来就一定能够再遇到她。”
　　“您的想法太不可思议了吧？”姬傲剑简直无语。
　　“有的人虽然活着，但是已经死了。有的人虽然死了，但是依旧活着。”
　　姬灵星的声音斩钉截铁，铿锵有力，“露娜的高尚精神，长存于宇宙之间。这种不朽的精神意志，以后一定会显化出来，成为真实的生命。”
　　这个解释，实在是太赞了！
　　姬傲剑突然觉得振聋发聩，九姐说的心境感悟，字字都是金玉，句句都是至理。
　　小女孩的双目之中，闪放出无比耀眼的光彩，足见她对自己所说的话，是何等的自信；对于修行前路，又是看得何等的清楚。
　　七年以前，姬傲剑刚刚见到三姐的时候，虽然那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却觉得她周身透着智慧如海、学究天人的气息。
　　所以，外相不能说明问题，关键是要看气质。
　　此时九姐给人的感觉，尽管不能与当年初返先天的三姐相比，但也初步具备了深邃洞幽的风范。
　　再怎么说，九姐也已经二十有五，算得上是奔三的人。虽然她的心性成长较慢，但这些年来的社会阅历，红尘体悟，却是实打实的磨砺，早已通晓了人情世理。
　　随着她一步步临近复返先天，真理之光也在她身上渐渐绽放了出来。
　　“九姐，你成道之日，看来定然会比我更早了。”姬傲剑真心实意地说道。
　　“哈哈哈，小剑你太过誉了。”姬灵星笑着摇头，“这还早得很，我还没历练完呢。”
　　“您还需要什么历练？”
　　“之前你不是说了吗，完整地体验世情，需要享富贵、历情劫、建功业。”小女孩扳着手指，“前两个我已经完成了，还有最后一个没达标。”
　　姬傲剑想了想，说道，“建功立业这方面，你也已经完成了。”
　　“怎么会？我革命尚未成功呀。”
　　“功业多种多样，并非只有革命运动。”姬傲剑笑道，“其实您在来欧洲之前，就已经有所成就。”
　　“哦？”
　　“您创成了一门拳法，建立了一个宗派，如今已是神州第一名拳。”
　　“哈哈哈——”姬灵星也笑了，摇摇手，“只是武林圈子里的一点小小建树，不算什么的。”
　　“九姐，不要妄自菲薄啊。”
　　“当然，我对自创拳法能够发扬光大是很高兴的。”姬灵星顿了一顿，“但是区区一门拳术，对人类历史没什么影响力，这份功业确实没法高看。”
　　姬傲剑没话说了。需要对人类历史有重大影响力？九姐的心志还真是高。
　　“小剑。”
　　姬灵星不知不觉又回到了窗边，目光穿过岛屿，穿过海面，抵达远处的陆地。“我想再去欧洲大陆看一看，或许这次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悟。”
　　“这挺好啊。”姬傲剑想，九姐心境提高了一个层次，再去思考革命这个题目，定然会有些新的收获。
　　“你愿意陪我去吗？”
　　“万分乐意。”姬傲剑不假思索地说，“不管九姐想去哪儿，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伺候。”
　　“嘿嘿。”姬灵星转头笑了，“你这话说得挺像露娜。”
　　“有的人虽然死了，但是依旧活着。”
　　“那么，”九姐笑了一阵，心情十分开朗地说道，“我们不用等船了，现在就出发怎么样？”
　　“我非常赞成。”姬傲剑望了海面一眼，神态自若，“人生需要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一点海水，是挡不住我们的吧？”
　　“当然，英吉利海峡的宽度，只不过区区三十三英里罢了。”
　　明媚温煦的春日之下，起伏不息的海水之上，两条人影如履平地，悠悠闲闲地踏行而过。


　　第五百八十一章 革命动力
　　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发生的欧洲战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小人国之间的厮杀。
　　这是因为从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中叶，欧洲人的身高相比中世纪有了大幅倒退。
　　法兰西的征兵标准降到了一米六以下，应征者的身高合格率竟然都不足一半。德意志地区的征兵标准也降到了不足一米五七，依然有三分之一的应征者被淘汰。甚至，在南欧的地中海沿岸，招募兵员如果不论身高，不到一米五的人员能够高达七成。
　　显而易见，人类跨入了工业时代的门槛，迎来的却是一个极度血腥的时代。在这个时期，工人收入只有百年以前的二分之一，农民收入只有百年以前的三分之二。普通民众的生活条件，已然恶化到了欧洲整个文明史的低谷，身体素质自然要多差有多差，一再刷新着身高下限。
　　人们常说，历史在前进，时代在进步。然而，一个看似光明的新时代到来，并不等于给所有的人同时带来福音。纵然社会生产力有了极大提高，一百年间物质产品的极大丰富就超过了人类之前历史的总和，但如果没有缔造公正的利益分配格局，底层人员的处境不仅不能改善，还有更加沉沦的可能。
　　一列法国火车呼啸着向南穿越旷野，从巴黎地区开往和西班牙交界的比利牛斯山脉。
　　在车厢顶部，九姐和十妹舒舒服服坐着，观赏沿路的风景。
　　两人在巴黎游玩了以前从没有去过的各家博物馆、歌剧院。没有赶上火车的班点。然后就欺负如今的蒸汽动力速度不是很快，从铁轨上直接追了一列。跳到车厢上方。
　　“小剑你看。”姬灵星指着沿路出现的人群，“这些普通人一个个骨瘦如柴。弱不禁风，被压迫被剥削到了这样的程度，阶级矛盾真是比天高，比海深。”
　　姬傲剑应声道，“九姐您说的一点不错。”
　　“你再看看，那些贵族的身材都比贫民高出一大截，只要站在一起，就显得鹤立鸡群，泾渭分明。”
　　富贵人家吃饭不成问题。生长自然就不会延缓，看上去就是高大俊美，渊渟岳峙。平民大众自小营养不良，必然就是面黄肌瘦，形销骨立。所以谁是贵族，谁是贫民，身高和体态就是最好的身份证，实在是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好比改革开放之初，中国人和欧美人的身材差距。不过那好歹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国度差异。而在同一个国家之中，不同地位的人有着如此强烈的不同身高，就简直是红果果地在袒露和控诉体制的不公、阶层的固化、社会的黑暗、人世的丑恶。
　　姬灵星皱着眉。“所以我就是想不明白，如此强烈的仇恨对立，革命在欧洲怎么会没法成功呢？”
　　“革命无法成功。在宏观上来说，上次三姐告诉我们。是欧洲缺乏革命政权生存发展的战略空间。”
　　姬傲剑叹了口气，“从微观上来说。这样苦大仇深的阶级对立，并不一定会永久持续下去。”
　　“你是说，革命的内生动力，以后也会消失？”
　　“九姐，人只有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铤而走险，只要不是被逼到绝路，那就好死不如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