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刘武周偷袭,李渊其实也不是没有考量。
不过对比双方强弱,李渊还是认定优势在己。
毕竟彼此之间实力相差悬殊,刘武周的边军再怎么能打,也就是马邑、恒安这两府鹰扬的老底子,和河东六府鹰扬比差了多少?
再说这马邑鹰扬又是长期为王仁恭把持,刘武周火并王仁恭后收拢其部众,军心并未归附战力更要打个折扣。
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半鹰扬府的兵力加上那些悍勇边民,缺衣少食军资匮乏,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即便元吉年少识浅,可是总归有宇文歆护卫,更有六军鹰扬的老班底为其羽翼,怎么看都是有胜无败。
在李渊心里,这种安排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李元吉被打得死守不出和刘武周形成僵持,就算到了那一步自己也有的是办法解围。
可是万没想到,李元吉居然比自己想得更混帐,竟然把晋阳丢给了刘武周,自己退守到了太原。
这还不说,而且还逼反了麾下悍将张达。
现如今得情况是,刘武周得了汾阳宫、晋阳城两地所积存的海量甲杖、钱粮,人强马壮声势如日中天,眼看便有席卷河东之势。
自家辛苦积蓄的财货兵杖,本是为了一旦有变谋图后复所用,做梦也没想到最后居然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何况河东乃是自家根基所在,麾下大半军士的桑梓所系,家人眷属也依旧滞留于河东。
毕竟他们不是军将官员,皇恩浩荡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是以他们的家眷不可能也搬到长安来,且不说没有那么多地方更没那么多钱财用来安置,单说一条,他们都走了,谁在河东为自己耕种田地纳粮完役?
可是如今这一败,这些人的家眷都落入刘武周控制之中,军心士气都势必受到影响,一个处置不当就可能哗变。
可以说李元吉这一败,不光是丢了几座城池多少兵马的问题,而是有可能把李唐江山都败进去。
偏生这些事自己还不能公开说明,毕竟江山草创人心未附,就是庙堂上的文武,也是一人一个心眼不足以尽信。
别看他们表面给恭奉自己,心里揣着什么念头却是谁也说不准。
若是让他们知道真实情形,保不齐就有人会暗中勾结刘武周或是李密,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是以一方面要装作无事发生依旧歌舞饮宴粉饰太平,另一方面又要设法尽快讨平贼寇复夺州郡。
自登基以来,自己第一次感到了为君艰难,以及所谓乱世的真实滋味。
比起来还是当日蛰伏晋阳以待天下有变时日子才是真正逍遥,哪像现在这般。
谁都知道应该速战速决尽快夺回河东,问题就是根本做不到。
恒安、马邑的边军本就是大隋一百二十七处鹰扬府中有数精锐,如今更得了突厥人助力,势力更胜从前。
便是大隋一统江山鼎盛之时,突厥都是心腹大患。
何况现在江山残破,自己眼下所拥有的兵力钱粮,可不能和杨广时代相比。
他都差点在雁门关被擒,自己就算拿出全力和刘武周打,又有几成胜算?
更别说现在自己还拿不出全力,帝国最为精锐的六万大军还在潼关防着李密。
两线作战左支右绌之下,如果和突厥正面交锋基本就是必败无疑的结果。
原本用来对付刘武周的武器就不是刀剑而是钱粮,依靠物资方面的优势以拖待变,耗也耗死了那帮穷鬼。
可如今他们得了自己的积蓄,于钱粮物资上并不见得比自己差多少。
再指望拖延取胜已经没有可能,刘武周反倒是可以利用这些钱粮招募兵马扩大战果,死守就等于守死。
眼下要想破局,就必须在一个方向打开缺口,不管是河东还是洛阳,只要有一个地方打出结果,都能缓解另一方的压力。
到底是世袭武功勋贵,李渊也是知兵之人,明白眼下这种情况,多半就是李密搞的鬼。
自己经营多年的河东,莫名其妙被人打成这副德行,军令不通消息断绝,这肯定是有细作搞鬼。
最好的办法就是起用能将领兵出阵,以攻对攻先打残其中一路,让他们不能互相呼应,再集中力量对付另一路。
这样的能将自己手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一想到这一层,李渊就觉得血气上涌,左侧额头隐隐作痛如遭斧锯,他不由得怒火升腾,于李元吉的恨意凭空增加几分,对着面前裴寂说道:“玄公素来对他们几兄弟照拂有加,可如今国事为重,你也不要为他们求情!只管按孤的旨意行事,斩杀三胡以正国法纲纪!”
裴寂神色从容,面上无喜无忧,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对李渊的发作也没有明着去劝谏或是抗衡,只是等到李渊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才淡然说道:“既然圣人要臣去杀三胡,那么臣就要斗胆多问几句。
窦诞如何处置?
宇文歆呢?
杀了他们,还有河东留守的军将,各地镇守的文武,他们又当如何?
总不能说三胡有罪他们便无事一身轻。
最好圣人先拟好赏罚传下诏令,也好让他们心中有个定数。
否则一边想着圣人会怎样处置自己,一面御敌守城,难免分心分神一败涂地。”
李渊闻言一愣,随后用手一拍案几:“你这不还是为那畜生求情?”
“臣不为任何人求情,只是询问公事。
眼下大敌当前,齐心抗敌尚嫌不足,若是自家内部再起了猜疑,只怕这仗便没法打了。”
“三胡不杀下面的人何以心服?”
“杀或不杀要看何人裁夺。
若是杨广在位,杀子乃是寻常,众人不会奇怪。
圣人仁爱之名布于四海,此时下旨斩子,他们只会想着圣人杀红了眼,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那么就更不会饶了自家性命。
原本想要死守到底的,也要给自己谋个退路。
赏功罚过情理中事,不过要看赏罚何人。
晋阳之失齐王自然有过,但是最大的罪责不在他而在宇文歆。
齐王少年不晓事,难道他也不晓?
为何晋阳一夜之间便失守,这件事到底是谁的责任,确实要仔细斟酌。”
李渊看看裴寂,心知这话并不占理,却对自己心思。
毕竟几个儿子都是自己心头肉,犯了再大的错,自己也不忍心杀戮。
只不过之前没有下台阶,不得不那般表态罢了。
如今有了这话,自己就可以打着保全宇文歆的名义,把自己儿子保下来。
可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说李元吉是否逃过自己的圣旨诛杀,而是他能否逃出刘武周的屠刀,自己的江山又能否逃过这一关?
辛苦多年终于登上宝座,椅子还没坐热就给刘武周那种粗胚夺了去?
倘若真是如此,自己就算死也难以瞑目。
不能!绝对不能!这李唐的江山必须保住!河东必须夺回来!
第九百零四章 入阵(十四)
裴寂显然和李渊心思一致,身为谋主他所想的比李渊更深了一层。
“刘武周这等悍贼,所凭仗不过血勇,三鼓而竭不足虑。
真正可虑者,乃是他背后的突厥人。
若是能够让突厥知难而退,刘武周便不足为患,否则便是大唐之祸,亦是中原之灾。
如今还只是执必一部觊觎中原,倘若那位金狼汗动了心思,到时候一声令下百万胡骑南下,只怕昔日神州涂炭惨剧将会重演。”
“裴监所言甚是,可是光说这些又有何用,总要想个良策。”
“速战速决挫其锐气,使胡虏不敢再生弯弓南下之心!”
裴寂的语气听上去还是那般从容淡然,但是作为多年至交,李渊还是能感觉出在其平和的表面下拼命掩盖的躁动情绪。
看来这位老友也不过是努力装出来的从容罢了。
晋阳失守胡骑南下,立国未久的大唐情势危如累卵,这个危局自己看得到裴寂自然也能看到。
他的身家性命和自己绑在一处,和大唐江山休戚相关,自然不会轻慢。
之所以保持那副模样,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罢了。
毕竟眼下他是少数能和自己畅谈机要之人,如果连他都慌了,自己又何以自处?
这才是人臣本色。
李渊心中对于老友又多了几分赞许,越发感觉自己这次的安排不差。
三胡已经把局面败坏成这副样子,河东的兵权肯定要换手,援兵的主帅也得精挑细选不能再出差错。
如今李唐麾下文武云集,但是这等大事不是等闲人可以承担。
这次自己选定的主帅,便是老友裴寂。
一直以来裴寂担任的都是文职,并没有自领一军征战沙场的经历。
不过李渊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昔日群雄逐鹿中原,多少书生拜大将,一样可以建功立业。
不管陈庆之还是谢艾,都是以文人统大军立下赫赫军功的典范。
他们可以做到,裴寂为何不能?
虽说不曾领兵,可是一直以来裴寂追随自己赞划军机出谋划策,表现出的才具足以担当一军主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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