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平叛一役,陛下平叛成功的基础已被奠定。若因内乱而葬送这大好形势,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嗯……”代宗皇帝缓缓点头。
轻应了一声,他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对于杨错来说,在改制问题上,肯定是站在元载这一边。
为了大唐的长治久安,也为了能够恢复国力,改制是必须的。如果纵容土地兼并,恢复以前的租庸调制,那么可以想见,没了安禄山和史思明,还会出现史禄山和安思明。
这是历史的必然。
但是适才李泌的顾虑,却也是不容忽视的。
左右无计之时,杨错的目光停留在了裴遵庆身上。
直到现在,裴遵庆还未发一言。
杨错更突然想到,这几日的朝争,裴遵庆除了奏请治司天台主管的罪,其他事情似乎没有参与过。
以他与元载、李泌的关系,这一举动未免有些奇怪了。
再者,裴遵庆属于历经数朝的老臣。
在谋略上不及李泌和元载,但在这方面那个可以说是经验丰富。
“裴相,你有何高见?”杨错将问题抛了过去。
裴遵庆淡淡一笑,语出惊人地说道:“我在想,此次的朝争倒也颇有意思……”
“有意思?”李泌略显诧异地看向裴遵庆。
连沉思中的代宗皇帝也转醒过来。
“此次朝争盖因‘日蚀’之事而起,但眼下看来,‘日蚀’反倒被抛到一边。所谓改制,不过是‘日蚀’补救之策罢了。如此情形,岂不是有些本末倒置?”裴遵庆轻笑着说道,“再者,朝堂之争,当真争得是改制之事么?”
齐王和杨错尚未完全弄懂裴遵庆的意思。
李泌、元载两人却如同被雷击一般,身体一颤,猛地抬头看向裴遵庆。
代宗皇帝似乎也察觉了什么。
“难道说……”元载微愕说道。
“此次朝争,争得不是什么‘恢复祖制’,而是……”冲元载微点了点头,裴遵庆收敛笑容,淡然说道。
“权力!”李泌几乎是跟裴遵庆一同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根本就是一场权力之争!”裴遵庆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场改制之争,乃借‘日蚀’之机,以天命之名挑起。试想,若是最终改制成功,元相、李长史,甚至是裴公等诸位大人便是与天命相违,更有欺天子之嫌,焉能再留居其位。如若诸位都被罢了官,得益者又是谁?”
杨错反应过来,到那个时候自己也会有麻烦。因为新“科举制”是他提出来的,一旦有违天命,那结果就是罢官免职。
这可是有很多先例的,眼睛一闭就可以想到很多。
“再者,司天台当真没有提前看出日蚀之兆么?”顿了顿,裴遵庆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太史监萧程颇晓天文变化,更曾著书立说。我亦曾拜读其作,并非虚妄。以他的能力,预断此次日蚀应非难事。”
“六日前,我在外地巡视之时,曾偶观天象,便推知有日蚀将现。萧程专司其职,焉能漏过。或许,这就是一场苦肉之计!平叛的第一阶段大胜,天下之势日趋明了,恐怕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裴遵庆说话相当有分寸,在将他自己的见解道出后,便收住了话题,并没有进一步说明该如何处理此事。
麟德殿内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包括代宗皇帝在内的众人,都需要时间来仔细消化裴遵庆的这番话。
假设真如裴遵庆所分析的一般,力主改制的那一帮人倒着实是煞费苦心了。
第99章 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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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这都是一条计中藏计的连环计策。
司天台在有所预知的情况下,故意隐而不报,以这场“突如其来”的日蚀作为发难的借口,并进而挑起“违背祖法”的制度之争。
这还只是第一层计谋,也是准备用来让人识破的计谋。
以改制一事为名,行攫取权柄之实,这便是隐藏于在第一层计谋之下的第二层计谋。
应当承认,改制一事的确很容易混淆人的视线。
新“科举制”与“两税法”对士族门阀的利益无可非议地产生了触动,那些出身士族门阀的官员会借机反对,本就在常理之中。
要知道,当年新“科举制”刚刚开始推行时,其实就曾有过一些反对之声,不过因为新“科举制”当时披着招募人才的名义进行,又在紧张的战争之中,且并没有从根本上触痛士族门阀。
再加上确实也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还保卫了大唐,最终才得以将这项新颖的人才选拔制度保存了下来。
待到越来越多的中原、河北士人南下长安,并入朝为官后,针对新“科举制”反对声一度又曾高涨过。
所谓常见则不疑,若是以改制一事作为幌子来掩饰其他的企图,倒是再方便不过。
不说其他朝臣,就以这里的六人来说,代宗皇帝、齐王、杨错,甚至包括元载、李泌在内,似乎都被这道幌子给蒙蔽了,若非有裴遵庆点明,恐怕短时间内是不会想到权势之争上去。
倒不是说元载和李泌的智计比不上裴遵庆。
元载是关心则切,对新“科举制”等制度过于重视,让他失去了冷静思索的立场。
特别是杨炎和元载的私人关系还不错,正是在杨炎的调解下,才让当年在山南西道给杨错使绊子的元载和杨错和好。
李泌则是介入朝争过早,其后便一直在协助元载与那些力主改制的朝臣舌辩,加之近几日从襄阳传来师父身体欠佳的消息。
心分几用的李泌,也不会有时间去思索多余的事情。
这么一来,他们便有如当局者迷。
相比较之下,裴遵庆这几日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介入。
以局外人的身份,他自然可以抽茧剥丝一般地透过种种假象,准确无误地抓住事情地本质。
“萧程是潞州人,更是与侍中苗晋卿、程元振是旧交!”
李泌挑了挑眉头,突然笑了起来,“现在想起来,当日裴相弹劾萧程时,好像就没有人为其申辩求情。司天台虽然失职,但并非谋逆大罪,纵然上书为其申辩几句,也不至引火上身。”
李泌的这几句话,直接指向了问题的另一个关键所在。
司天台事先究竟有没有预测到日蚀的到来。
如果的确是未能预测,倒也罢了;反之,假使业已有所察觉,却故意隐而不报,此间的问题就大了。
不能及时预测“日蚀”这等影响力巨大的天象,身为司天台博士的萧程肯定要承担极大的过失。
最严重可能会像夏朝的那位醉酒的太史令一样被处斩,最轻也会被罢官。
没有哪一个人会愿意去无缘无故地承担这样的罪责,除非他受到了利诱或是威胁。
那么,有谁会利诱威胁萧程?
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萧程是潞州壶关人人士,通晓经易,在当地名声颇显。
去年十月时,他才自潞州南下,并于十二月入朝为官,出掌司天台。
以前一直安分守己,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同时如李泌所说,他与侍中苗晋卿、骠骑大将军程元振关系相当不错,联系上这几日来的朝争的进展。
裴遵庆的分析,实在是让人无法推翻。
自去年也就是宝应元年四月,代宗皇帝继位以来,朝中官员的构成情况越来越复杂。
除了玄宗、肃宗一朝的旧臣,还有从叛军那里反正过来的大臣,再有就是通过新“科举制”以来,考中进士科的大臣们。
另外,代宗皇帝为了梳理玄宗、肃宗时期淤结的政治遗留问题,从而寻求开拓进取的途径,也赦免了一些特殊时期被治罪的大臣。
这些人在进入朝廷后,通常都出任职务很高的大员,哪怕是部分虚职。
其中更有天下观军容使鱼朝恩、侍中苗晋卿、这样的朝中超级大员。
程元振更是因为自诩有拥立之功,开始对于朝政横加指摘。不过有齐王在外,彭王在内,又有鱼朝恩的制衡,没有酿出大的问题。
但是这几个看似出身不同的人物,此时居然纠结在了一起。
看来“权力”的诱惑,的确是十分的可怕啊。
在大致地理清了思绪后,杨错将目光投向了代宗皇帝。
此事关联重大,处理起来必须谨慎,那些大臣们未必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但他们的名声颇盛,关系极广。
若处理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对代宗皇帝地名望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更会朝廷的稳定产生莫大的影响,以至危害社稷。
特别是程元振,更是需要小心对待。
注意到了杨错的目光,代宗皇帝结束了沉思。
他缓缓抬起头,对我说道:“妹夫,要辛苦你走一趟,即刻亲自带刘晏、杜鸿渐和裴冕到这里议事。尽量不要惊动人。”
“恩!”点点头,杨错立即起身离殿而去。
半个时辰后,刘晏、裴冕等人相继赶到麟德殿。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所请的七人中,刘晏、裴冕在杨错的亲兵造访时居然都是衣冠整整,似乎预料到代宗皇帝会邀他们议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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