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年少,吴原完全不用担心皇帝早早死去,让自己失去依靠,难道那些朝臣还会比皇帝活得长吗?
正是因为如此,吴原把刺奸局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刺奸局的成立本身就代表着皇帝对他的怀疑,皇帝对他不放心了。
若是太原事发,那么皇帝对吴原就不是不放心那么简单了,皇帝会直接收回他的信任,吴原会被立即丢到一边去。
若是到了那个地方,那些暗中盯着他的朝臣们不会对他有丝毫的怜悯,当然也不会手软,他们会像恶狼一样扑上来,将他撕得粉碎。
念在以往的功劳,皇帝或许会饶他一条性命,但绝不会再用他,失去了权势的吴原就变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吴原没有退路,他一定要保有皇帝的信任,保住自己的权势,这是他能好好地活在世上的唯一的法子。
吴原此时回想,他上一次上报太原郡动向的表现简直是蠢透了,这使他在皇帝的眼中越发不可信,皇帝命令刺奸局来查这件案子,而不是汉情局,意味着何洪更得皇帝的信任,而他吴原,则到了要被抛弃的地步了。
吴原想来想去,何洪不死,他的地位便不稳固,等到何洪查清了太郡的事,他吴原的末日便要到了。
他决定冒险,赌上一把,把局势搞乱。
混乱的局势对于即将暴露的吴原是有利的,何洪一死,他一手经办的太原大案便会停滞下来,除了他吴原,再没别人能接得起这桩大案,那时还不是任由他怎么说?
现在他必须要再次觐见皇帝,扔出些干货消息,证明汉情局的能力,以便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当然他要特色好替罪羊,用来消化这些干货。
吴原想了一夜,挑好了要上报的消息,准备进宫,出门前他将一封信丢到家奴怀里。
这是写给杜广国的信,吴原要和杜广国事先统一口径,毕竟两人利益纠葛太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掰扯不清了。
吴原在宫外等了一天,直到黄昏才等到皇帝的召见。
这次召见一直持续到深夜,皇帝从吴原口中得到了大量新消息,如果仔细一琢磨,会发现这些消息隐隐地指向了两个人,一个是郡府长史,一个是祁县县令。
当然,有些事也牵涉到了杜广国,作为一郡太守,即便是下属出事,他也很难完全撇清干系。
吴原走了,牛头进来伺候皇帝更衣休息,他说道:“陛下,上一次吴局长来,只呆了半个多时辰,今天竟说了两个半时辰,看来汉情局这几天没少忙活,吴原还是挺能干的。”
“他当然能干!”皇帝伸着两只手,让牛头替他脱掉了外面的袍子,“他在太原经营了这么久,这里的事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要不是何洪突然拿出来那么多干货,这位吴局长恐怕还不会这么能干。”
“陛下英明,奴婢直到现在才稍稍体会到陛成立刺奸局的深意。”
皇帝打了个哈欠,说道:“狗是用来看门的,生人来了要大声地叫,报告主人知道,一条狗如果叫都不叫了,还有什么用呢?”
第510章 上请制度
杜广国接到吴原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坐在那儿发呆。
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坐到了傍晚,连饭都没吃。太守夫人进来时,见到他手中拿着一张正在燃烧的纸。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好像丢了魂儿似的,连孩子们都懒得搭理。”夫人走过来,将双手扶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揉捏起来。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良人,咱们夫妻一体,应该共甘苦,有什么事你可不能瞒着妾。”
杜广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地上踱来踱去,太守夫人的目光来回追随着他。
这位太守夫人本是晋阳传舍中的侍女,闺名叫春香,当年杜广国初至太原,以一张嘴说服了鲍永和冯衍归降,也迷住了春香,两人当时就好上了。后来杜广国就地接任太原太守,纳了春香为侍妾。因为春香温柔可人,十分称他的心意,在两年前夫人去世之后,杜广国没有另娶,而是直接立春香为夫人。
从一个低贱的侍女,成为堂堂正正的太守夫人,春香可算是一个好命之人了。
她看着杜广国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也随着七上八下,无处着落。从她认识杜广国以来,只见到他运筹帷幄,事事成竹在胸,还从未见他如此举止失措过。
春香心中十分恐慌,以致于被突然停在她面前的杜广国吓了一跳。
杜广国道:“春香,若是,若我倒霉了,你怎么办?”
“倒霉?倒什么霉?”春香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杜广国颓然坐下,轻声道:“就是。。。不做太守了,或者。。。家被抄了,要不就是。。。”
“别说了!”春香一把抱住了他,哭道:“良人,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要被如此对待?”
杜广国道:“杜氏一族原本只是黄龙县之乡豪,地不过百顷,名不达县外。自我任太守以来,我等在太原锦衣玉食,一呼百应。杜氏飞黄腾达,有僮仆无数,良田千顷,族中子弟屡举孝廉,为官为吏。我杜氏一门声名在外,煊赫一时。所有这些,我区区一个两千石的太守,单单依靠俸禄,如何能够供养?”
“良人,妾不要锦衣玉食,妾只愿与良人在一处过安宁日子,就算是吃再大的苦。。。妾原本就是奴婢,妾受得住。。。那些不义的钱财,不要了罢,良人,咱们不要了!咱们还回去!”
杜广国苦笑道:“过安宁日子。。。哪里还有什么安宁日子?吃进去容易吐出来难。。。这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若是流放边塞,恐怕还要陛下开恩,陛下若是震怒,我这条命还不知道有没有。”
春香哭得满脸是泪,断断续续地道:“良人,良人若为囚犯,妾也,也做囚犯,良人若去边塞,不管千,千里万里,妾愿随,随良人去,良人若是坏了,坏了性命,妾,也不活了!”
杜广国大是感动,见春香哭得梨花带雨,一把揽过了她,说道:“我一向自诩为重义之人,没想到夫人身为一女流,情义更胜杜某,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抚着春香的背,百般温存,一时反倒忘了害怕,只顾着怜惜怀里之人。
杜广国突然觉得心思定了下来,恐慌之心去了许多,那种惴惴不安也丢掉了大半。
“春香,当年陛下手中兵不过数千,地不过数县,我散尽家财,招募勇士,在陛下势微之时便一力追随,为他拿下上党和太原两郡。。。想必陛下也会记着我的功劳,留我一条性命。”
他低声地说起当年的创业之事,说起皇帝陛下的仁慈,如今这仁慈已成为他唯一的依靠。他叨叨咕咕地说了许多,不知道是在安慰春香,还是在安慰自己。
春香一边低声饮泣,一边听着他的絮叨,等到他停住了话头,春香忽然自他怀中抬起头,望着他道:“良人,不如,不如你去向陛下请罪吧!你自己招认了,总比被陛下问到头上好,你认了罪,陛下或许就饶过了你。”
杜广国忽然沉默了,半晌方道:“请罪?向陛下请罪。。。”
“对,向陛下请罪,把家财都交出去,陛下如此仁慈,定不能坏了你的性命,只要保住这条命,过苦日子也好,咱们活得安心。”
杜广国自己呆坐了大半天,一直想的是如何遮掩自己的罪过,从未想过要主动认罪,此时听了春香的话,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个念头:或许请罪真的可以。
他这些年所贪钱财巨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按照律法,肯定够杀他几个来回了。可是以他两千石高官的地位,对他的处治并不完全依照律法。
汉朝对于高官违法行为的裁决实行“上请”制度,所谓“上请”,是指皇室宗亲和高官权贵违犯了法律,朝中有司不能擅自定罪,而是要奏请皇帝亲自裁决。
这是赋予权贵的一项特权,开始时适用范围为三千石,后来降至六百石,进而又扩大到公侯子弟。
高皇帝曾下诏:“郎中有罪耐以上,请之。”宣帝黄龙元年下诏:“吏六百石位大夫,有罪先请。”平帝元始元年又令“公、列侯嗣子有罪,耐以上先请。”
大汉六百石以上官吏、列侯嫡子犯罪,都享受上请特权。
一般来说,皇帝会在有司拟定的初步处理意见基础之上减轻惩罚,示以恩典,除非罪大恶极者,或者深受皇帝痛恨者,一般都死不了。
他若是主动请罪,皇帝念着昔日的情分和他以往的功劳,很可能免去他的死罪。
就算是把他杜氏一门抄了家,杜广国也丝毫不担心未来的生活,这么一个巨贪,怎么会把财产都放在明面上呢?他早已安排好了退路,即便被贬为庶民,也能衣食无忧。
等到风头过去,皇帝的气消了,或许他还有机会重新得到任用,以他杜广国这些年在朝堂上编织的关系网,找个合适的时机,求一个大佬在皇帝面前说句话,他杜广国随时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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