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川兄,相信我,他那会儿不是肃顺的人,现在一样不是。”荣禄将文祥拉坐下来,眉飞色舞地说:“永祥您还记得吗,就是刚做上南营游击的那个侍卫,他以前来找过您的,一样去我家找过我。他那会想谋个好点的差事,我哪儿帮得上这忙,后来听说只能去河营做都司,皇上又命韩秀峰整饬河营,他就请我一道去找韩秀峰,想求韩秀峰关照。”
“永祥啊,想起来了,后来呢?”
“后来他就跟韩秀峰一道去固安练兵,刚开始缺钱粮,皇上好像让肃顺帮河营筹点粮饷,结果河营就这么被肃顺盯上了,三天两头往河营安插人,把河营当他的私军,再后来的事您是知道的,好好的一千五百兵就这么被拆散了。”
“你是说韩秀峰原本是可以领兵上阵建功立业的,结果因为肃顺横插一脚,搞得手下没兵了?”
“差不多,不过据我所知皇上没打算等兵练好之后让他率河营去平乱,而是打算让他和永祥统领河营驻守固安拱卫京畿的。再说韩秀峰在做通政司参议前就已经是正五品,就简在帝心。这些事永祥最清楚,皇上赐给他好多兵书,还都是皇上在做皇子时看过的,让韩秀峰用心学,韩秀峰几乎每月都给皇上交功课。”
“这么说皇上跟韩秀峰真有师生之实,他并没有妄称天子门生?”
“有人弹劾他了?”
“你不知道?”
“我哪知道这些。”
文祥忍俊不禁地说:“你既然跟他有交情,怎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外面都已经传开了,这两天有不少人弹劾他,据说皇上已命军机处查办。要不是听你这么一说,我真以为他这个‘小军机’做不了几天。”
荣禄笑问道:“弹劾他妄称天子门生?”
“不只是弹劾他妄称天子门生,还有人称他纵容下属迎娶寡妇,弹劾他伤风败俗。”
“妄称天子门生这条罪名一定弹劾不倒他,至于伤风败俗,我估摸着一定事出有因。再说他现在已经做上了‘小军机’,皇上竟命军机处查办,而不是著刑部或都察院查办,可见皇上没想过要怎么他。之所以下旨查办十有八九是嫌烦,是想以此让瞧他不顺眼的那些人消停消停。”荣禄顿了顿,又反问道:“博川兄,您再想想,韩秀峰的官虽不大,但这一年多来可没少被人弹劾,最终还不都是不了了之。”
“如此说来,他还真是圣眷恩隆!”
“想想是令人羡慕,不过他能有今日全是用命拼来的,在巡检任上跟私枭拼命,署理泰州州同时跟长毛拼命。在两淮运副任上奉命去上海办粮,赶上天地会乱党造反,又跟天地会乱党拼命,实心办差,为官清廉,能简在帝心也在情理之中。”
听荣禄这么一解释,文祥忍不住问:“既然他不是肃顺的人,那他是谁的人?”
“皇上的人!”
“我是说他署理永定河南岸同知之前。仲华,据我所知他才二十四五岁,你想想。要不是有人提携,他一个捐纳出身的汉官能在短短三四年内做上正五品同知?”
荣禄抬起胳膊,似笑非笑地朝大堂方向指了指。
文祥惊诧地问:“彭大人?”
“骗您做什么,他能署理永定河南岸同知就是彭大人保举的。”荣禄笑了笑,接着道:“至于之前既是靠他自个儿,也是靠他那些同乡提携。前甘肃布政使段大章您一定听说过,韩秀峰就是段大章的内侄,而署理过两淮盐运使和淮扬道的郭沛霖跟段大章又是同年,已殉国的前江宁布政使祁宿藻跟段大章一样是同年。”
“原来如此,我说他的官运怎就如此亨通呢,原来虽是捐纳出身,走得还是文官路子。”
“他自个儿也争气,我听永祥说过,他真是个会练兵会领兵的,”想到行军打仗,荣禄又叹道:“博川兄,实不相瞒,说起来我跟他不但有些交情,其实也有些渊源。总揽江南军务的钦差大臣向荣跟他是巴县同乡,而我阿玛就是跟向帅一道去广西平乱时殉国的。”
第五百四十七章 谨小慎微
既是公务宴请,自然不能让韩秀峰掏银子。
王千里不但托温掌柜帮着置办一桌上席,并且找来一个信封塞进一百两银票,在信封上注明“百寿图一轴”,然后守在会馆门口恭候。
等到了前来赴宴的荣禄,发现荣禄还带来一位工部员外郎,王千里热情地把二人迎进花厅,等韩秀峰、石赞清以及一起作陪的黄钟音、吉云飞陪二位客人坐下了,借口出去瞧瞧永祥到了没,赶紧又准备了一轴“百寿图”。
天色尚早,加之永祥没到,众人坐下喝了几口茶,寒暄几句,便在韩秀峰和黄钟音陪同下参观起会馆。
文祥进士出身,自然要拜下文昌帝君。
从文昌阁出来走进对面的乡贤祠,他这才知道重庆府那么偏远的地方,自顺治朝来竟出了那么多进士翰林。看到胡超老将军的画像和这两年因平乱殉国刚供进乡贤祠的重庆籍武官灵位,荣禄更是感慨万千。
“志行兄,我能否给振威将军上炷香?”荣禄回头问。
韩秀峰晓得他父亲和他叔父生前曾跟向荣一起平过乱,而且晓得他祖父跟胡老将军也曾一起在西北效过力,并且就是在西北平乱时殉国的,不假思索地说:“这有何不可,胡老将军要是晓得故人之后给他上香,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
“谢了。”荣禄拱拱手,随即走到香案边取出三炷香,举到油灯那儿点上,然后举着香对着振威将军的神像三拜,恭恭敬敬地拜完之后才将香插到香炉里。
等众人瞻仰完重庆府的诸先贤正准备回花厅之时,荣禄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竟摸出一把散碎银子,放进了角落里的功德箱。
他这又拜祭又给香火钱的举动让黄钟音、吉云飞和石赞清倍感意外,不是因为他身为满人会拜祭汉人的先贤,而是因为他才十八九岁。跟他这么大年纪的八旗子弟,有钱的声色犬马,没钱的混吃等死,像他这般懂事的实属罕见。
就在黄钟音等人觉得荣禄前途不可限量之时,永祥在王千里陪同下进来了,一进来就忙不迭跟众人告罪。
“联顺大人今儿个去我南营巡察,公务在身,刚才是实在走不开,让诸位久等了,实在对不住。”
“我们也没等多大会儿,再说办差要紧。博川兄、仲华老弟,您二位说是不是?”
“是是是,我们也是刚到。”文祥没想到年前还在到处求人的永祥,现而今已做上统领三千马、步、守兵的巡捕营游击,更没想到他跟韩秀峰才做了大半年同僚,关系竟如此之好,甚至通过韩秀峰结交上了黄钟音、吉云飞和石赞清等进士翰林。
荣禄终究年轻,一边跟着众人往花厅走,一边直言不讳地说:“永祥,联顺虽是你的上官,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跟他走太近的好。”
不等永祥开口,韩秀峰便好奇地问:“仲华老弟,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听说过一些联顺的事,”想到这儿就有一位御史,荣禄不禁侧身道:“志行兄,我估摸着黄老爷也一定有所耳闻。”
“永洸兄,究竟咋回事?”韩秀峰回头问。
黄钟音愣了愣,轻描淡写地说:“人家圣眷正浓,又有定郡王撑腰,现而今风光着呢,连五城察院都不放在眼里。”
见永祥一脸尴尬,韩秀峰意识到他现而今的上司应该是得罪了巡城御史。
如果只是得罪巡城御史倒也没什么,顶多被弹劾。可想到他那位上司的上司——现任步军统领定郡王载诠,好像跟肃顺以及肃顺的哥哥郑亲王端华关系不太融洽,韩秀峰不禁笑道:“永祥,看来你是得小心点。”
“韩老爷,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游击,既不能得罪上官,更不能得罪定郡王……”
“不说这些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博川兄、仲华、永洸兄,永祥总算到了,我们入席吧。”
“韩老弟请。”
“今儿个您和仲华是客,您二位请。”
“是啊博川,今儿个你和仲华是客……”
韩秀峰、黄钟音和吉云飞一番邀请,硬是把文祥和荣禄拉坐到主宾的位置上,然后将石赞清拉坐到上首,再同永祥、王千里一道坐下作陪。
文祥和荣禄这才意识到这顿酒是永定河道衙门请的,这才意识到韩秀峰虽不再是河员,但河道衙门遇上什么事他并没有坐视不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自然而然聊起战局,在座的所有人中韩秀峰既在扬州呆过也去过上海,也只有韩秀峰真正上过阵杀过长毛,可他不但没高谈阔论,甚至极少发表高见。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儿听,时不时微微点点头,直到被人问起才说几句。
直到此时此刻,文祥才相信荣禄下午所说的话。因为如此谨慎的一个人,又怎会去巴结飞扬跋扈的肃顺。心想外面那些人之所以认定韩秀峰是肃顺的人,十有八九跟现而今的永祥差不多,只是摊上了个飞扬跋扈的上司。
正暗自感慨,黄钟音突然笑道:“志行,回来时听说恭亲王和穆荫因为军务繁多,现有的军机章京忙不过来,奏请皇上让三个丁忧回京因额数已满一直没能补用的记名章京,跟你一样在军机章京上额外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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