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第一时间由枢密副使周炳武及内侍省少监姜获渡江到棠邑传达。
淮西形势会如何发展,还不得而知,但黔阳侯韩谦重返中枢,这时已成定局。
二十一日,韩道铭又请旨劳军,与韩道昌、韩钧、韩端、陈致庸等韩氏众人,与留在南岸督运粮草物资的冯缭会合后,一起乘船渡江前往棠邑见韩谦。
棠邑北距金陵城四十里不到,放晴之时,站在金陵城北城墙之上,都能隐约看到长江北岸的棠邑城的城垣。
此时距离年节就剩下十天,天气也到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长江水位降到最低。
金陵城北面的长江流段,江面仅有十一二里宽。
不过,从长江北岸到棠邑城还有近三十里的浅洼地,这些区域都还能看得出江水冲刷的痕迹,到处都沉积的淤泥,溪河在这些浅洼地蜿蜒的流淌着,也有不少湖塘泽地。
每到夏秋季江水漫涨时,这些区域又差不多都会被淹没,江水甚至会直接漫延到棠邑城下。
有的年份上游洪涝特别严重,棠邑城北面的土地,都会被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
这种特殊性,使得棠邑城外围即便有溪河流入长江,但河床也被淤积得极浅。
即便是滁州境内的主干流滁河,绵延五百余里,下游三五十里长的河道,看似都有三四百丈宽,但冬季时水位却仅有三四尺深。
叙州水营的主力战船,吃水足足深达七八尺,连滁河都进不去,更是没有办法通过其他的溪河,直接抵达棠邑城下。
韩道铭他们随冯缭乘船渡江,看到江心有四艘刚刚到达的列桨战帆船直接在涌动的波浪中下锚驻泊下来,完全无惧江浪的冲击,上百艘小型桨船从北面会聚过来,似要将这四艘列浆战船上的物资、将卒,转驳运往棠邑城。
看到这一场面,韩道铭心想难怪韩谦在奏疏里坚持要将北岸的防线扩大到西面逾四十里外的大刺山。
韩道铭在大楚或许算不上名臣、名将,但他对池州、京畿附近的山水也还了如指掌的。
大刺山北枕滁河,南依大江,特别南侧山势侵入长江,就使得南侧有好几处天然湾口吃水极深,可以作为容纳大型战船驻泊的水营使用。
韩谦很显然要在北岸的大刺山设立水军大寨,以确保目前是江淮唯一的一支水军战力始终处于他的控制之下,而不是将水军大寨设在长江南岸的哪个地方。
这时候有一艘乌篷船从滁河口方向驶入长江,乌篷船不大,在长江之中被江浪晃动得起伏不休。
长江之上的船舶,不管大小,都三五艘结成一队,悬挂叙州水营的战旗,唯有这艘乌篷船孤零零的渡江,船上隐约有数十将卒,却又没有悬挂任何的旗号,但叙州在江上的警戒船也没有过去拦截。
“那艘船上是什么人?”韩道铭好奇的问冯缭。
冯缭这几天留在南岸,除了必要的情报会传报过来,也不可能对北岸的情形事无粗细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彼此间是相向航行,很快就看到那艘船靠近过来,冯缭站在船首正想张口相问,便听对方船舱传来一声悲呛的叫喊:“将军咽过气去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该渡江
不大的棠邑城,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一座忙乱有序的大军营。
韩道铭他们也是走进棠邑城,才陡然发觉城里的兵马,要远比想象中多。
叙州水营的主力战船不能通过浅窄的河道,直接驶抵棠邑城下,目前水营大寨设于三十余里外、位于大刺山东南麓山脚下一座名青浦口的江湾里。
即便青浦口江湾北侧及两翼不设营寨驻以步卒防备敌军从北面接近,照道理来说棠邑城里最多也就周惮所统领的三千江州兵,以及陈景舟前两天押运粮秣物资过来的千多广德兵而已。
不过,韩道铭他们从东门进入棠邑城,发现仅东城门附近的驻兵就超过两千人,兵甲武备皆是精良,城头还放置二十多架蝎子炮、床子弩,儿臂粗细的巨弩箭在冷咧的空气里闪烁着慑人的寒芒。
当然了,城里更多是躲避战乱逃难而来的饥民。
赈济灾民之事,乃是韩道铭所领户部管辖之事,十八日宣旨确立棠邑行营之后,户部也遣郎中官带吏丞渡江进棠邑城都管其事。
说是都管,但户部仅派遣一名郎中官带着几员小吏渡江过来,哪里还能管得了数以万计的饥民安置?
说到底还是棠邑行营这边遣人负责操持赈济粥场、整顿秩序,户部官员仅仅是负责监督,确保这边没有虚夸瞒报,然后如数加拨赈济所需的钱粮而已。
“大老爷,二老爷,我是韩福啊!”
韩道铭等人刚进城,正要随冯缭往原棠邑县衙充当的行营牙帐赶去,就听到街旁的人群里有人朝他们声音沙哑的尖叫。
韩道铭看过去,却是老二韩道昌派到江北负责圈占田庄的管事韩福,这时候正站在人群后以一副久旱乍逢甘霖似的样子,正欣喜踮起脚朝他们这边挥手示意。
只是韩福及身边两名看着面熟的随从都面带饥色,身上的衣裳也都破破烂烂,跟城里的饥民没有什么区别,像是吃了不少苦。
韩道铭、韩道昌勒住马,等韩福等人走过来,讶异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说来就话长了!”韩福带着哭腔说道。
韩福是伺候过老爷子韩文焕的老家人,年岁跟韩道铭相当,鬓发也都霜白。
常言道丞相门前七品官,作为韩府老资格、受到老家主、家主信任的老奴,即便韩成蒙等子弟看到韩福也得尊称一声福叔,他走出韩府更是大把的人以“福爷”相称。
韩福这时候看到大老爷、二老爷渡江过来,心里甭提多委屈,恨不得将这十多天里受到的苦,在这一刻都倾诉出来。
冯缭跟韩道铭说道:“街上饥民滞留,情况复杂,我们还是先去牙帐再说。”示意扈卫分出三匹马给韩福等三人,一起先往行营牙帐赶去。
赶到牙帐,大厅仅有高绍、洗寻樵等人在处理公务,韩谦与周惮、陈景舟、田城等人午前出城侦察北面的地形去了,此时不在城里。
冯缭作为行营长史,回到棠邑便有忙不完的事情缠过来,只能先安排韩道铭、韩道昌、韩钧等人到后宅的一栋院子里先暂歇着。
“你们怎么这般模样?”到院子的小厅里坐下,这时候韩道昌才得空问韩福他们的近况。
“七公子二十天前就到棠邑了,城里所有的屋舍、粮草、精壮男丁甚至多余的袄裳都被下令强行征用,胆敢私藏者或抗令者皆严惩。韩通最早就认出七公子,还想着求七公子开恩,保留住韩家在城里的宅子,却不想七公子当街下令,将韩通打了十大板,扔出去挖城壕、挖运河。韩通还是前日在挖城壕时累吐血,才被送回城里歇两天,”韩福哭诉说道,“我也是年老体弱,前几天挖了两天运河累晕过去,还是七公子手下人看不过去,才额外开恩,安排小三、小五送我回城歇着,但其他人手都被打散编入民营充当苦力。咱家之前在城里置办的几套院子也都被征用,我们三人每天也只能跟其他十多名饥民挤一间马棚勉强过夜,每天能到粥场混两碗稀粥混个不死——大老爷、二老爷,这城里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
韩道铭、韩道昌坐在厅里面面相觑,韩谦上奏疏说他是十二日才随叙州水营赶到棠邑,但听韩福所言,韩谦明明是腊月初二初三就已经在棠邑了。
这在时间上,跟周惮接管、封锁棠邑全城也是相合的。
也说不定那时候韩谦就联络陈景舟,动员、召集左广德军旧部北上了,这才使得棠邑城里此时的守军比想象中多出一大截。
当然,这些事已经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了。
就像当初韩谦潜入金陵,直接从李普手里夺走兵权一样,最终这事只能说韩谦谋事果断知变通,不拖泥带水,难不成还能用王法治他擅夺兵权?
而敌骑腊月初四就歼灭右神武军,夺下钟离城,但之后两万敌骑就没有再敢贸然南下,甚至到现在都只是派三千多骑兵从侧翼盯住滁州城,而没有强攻之,这说不定就是因为看到棠邑防守严密才没有轻举妄动的。
这一切甚至可以说是韩谦果断提前进入棠邑与周惮会合,才为朝廷争取到极宝贵的在北岸整顿防务的时间。
虽说朝廷最终决议照两万正卒的兵额,给棠邑拨付各种补给,这些天也源源不断有物资从南岸运过来,但除了第一批战船外,这些天前后又有三批商船队运来一百多船、近十万石的物资,驶入棠邑。
由于韩谦掌握大量不受朝廷监管的粮秣、物资,所以韩谦最终要怎么建设棠邑防线,也就无需事事跟朝廷报备。
听韩福的口气,韩谦明明是想抢在春季之前,在棠邑与长江主航道之间开挖一道能通过主力战船的运河出来,所以这时候就对能征用到的青壮男丁进行极限的压榨,以致韩福这种快到六十岁的人也要被征用出城干挖河床这种重体力活。
韩道铭他们这次借劳军的名义渡江过来,是赶过来和解的,而不是来问责的,这时候拉住韩福问东问西,也是在考虑他们在朝中给予怎样的支持及配合,才会叫韩谦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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