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的后方大营物资、战械紧缺,一旦被敌军反过来包围住,他们能支撑到南岸禁军来援吗?
即便南岸禁军不顾楼船军的战船封锁,强渡长江增援北岸,但梁帝朱裕进行倾国动员,调更多的兵马跨过淮江,进行国之决战,他们还能有多少胜算吗?
“夫人怎么这时渡江过来探望李将军?”
正惊心迟疑间,听到马车前传来熟悉的声音,姚惜水稍稍多揭开些车窗帘子,瞥见正是文瑞临身穿青色袍衫站在马车前,正朝这边揖礼问候。
姚惜水与叶非影身子往马车的角落里缩过去,苏红玉这才揭开前面的车帘子,身子往前倾去,说道:“是文先生啊——时局危厄,妾身这几天心绪不宁,连日皆做噩梦,寝食难安,知道不该,却也是忍不住过来渡江过来探望我家夫君。我家夫君与公爹此时可都在大营之中?”
“李将军到前阵督战去了,我陪国公爷刚回大营。”文瑞临说道。
“待妾身暂歇便去给公爹请安。”苏红玉说道。
李知诰乃是李普的养子,苏红玉自然是李普的养子妾,下车请安是必要的礼数,要不然就露了破绽。
文瑞临狐疑的打量了马车一眼,让开道看苏红玉乘车前往李知诰的起居大帐。
姚惜水则揭开车窗帘子的一角,继续偷窥站在道侧的文瑞临的反应,真是难以想象他会是梁国的密间,但韩谦的话又令她们难以怀疑这点。
是啊,文瑞临当初在武陵城,确实是先落入韩谦的手里。
文瑞临最初也是先向韩谦献速陷潭州之策,韩谦不纳,李冲才找到机会连夜出城通知李普赶到武陵府接走文瑞临为他们所用。
当时她、春十三娘以及张平就在武陵城里。
只不过是,她们当初猜疑韩谦不纳文瑞临之策,是有什么算谋等着害李普入彀,之后见文瑞临成功说服高隆、苗勇二人投附,以最快速度拿下潭州,她们就想当然的认定韩谦当时是怕功高震主,才不得已让出文瑞临。
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韩谦的算计,要比她们所想象的阴狠深沉得多,竟然在那时将昌国公府都算计进去。
倘若说文瑞临是梁间,那高隆、苗勇二人岂非也变得不那么可靠?
陈铭升、李冲可是在高隆的相助之下,攻陷钟离城的啊?
想到这里,姚惜水也是越想越后怕,背脊一股寒意直窜上来,恨不得这时便能见到大哥,将实情相告。
……
……
天色黑下来之后,李知诰才从巢州城下的进攻阵地返回后方大营,但他也意识到苏红玉必然有重要事情才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渡江过来,只是军务压肩,容不得他脱身。
李知诰的起居大帐,是临时征用一栋乡族大宅,前后共有三进加上东西跨院,好几重院落、数十间屋舍。
李知诰的指挥衙帐也设于此,有数十书吏在军司马、主簿及诸曹参军的统领下,协助李知诰处理各种繁琐事务、指挥兵马、粮秣的调动——李普携旨过来,有监军之责,却暂住别处,也没有办法直接干涉攻前线的作战指挥。
李知诰居住的后院偏小,他在军中,也不用女婢,却是苏红玉与诸侍婢住进来,之前负责这边的侍卫才搬到外面去。
李知诰着嫡系侍卫守住院子外面,仅带着亲军都虞候邓泰一人走入内宅。
看到姚惜水也在,他没有感到特别的震惊,甲袍也不解,而是面色阴沉的坐下来,压低声音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叫你们此时渡江过来?”
“韩谦他人就在金陵,他言文瑞临乃是梁国密间……”姚惜水简明扼要的将韩谦闯入将军府与她们见面的情形,快速说给李知诰知道。
邓泰怔立当场,在战场上面对血腥厮杀毫无畏惧的他,这一刻直觉有股寒意从屁股椎直窜头顶,半天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守军被围半年,士气未崩,斗志犹有韧性,看来真相合该如此啊;也唯有如此,其他诸多事情才能说得通啊!”李知诰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凝重的扶案而坐。
左右五牙军水师主力奔袭洪泽浦,他就觉得太过轻率,但那事完全是杨元溥直接控制枢密院执行,少数人劝谏阻止不了。
而等到水师主力在洪泽浦受到重创,考虑到叛军水师随时有可能进入长江水道,威胁金陵以及江南腹地,或者紧急调动叙州水营东进,或赶在梁军大举南进之前,攻陷巢州城,是最为迫切的两个选择。
除了杨恩之外,杨元溥及朝堂诸公都直接将调叙州水营东进这事摒除在外。
毕竟右神武军已经攻陷钟离城,楔入淮河流入洪泽浦的河口,怎么看都有极大的机会,拿下已经被围困有半年多的巢州城。
巢州大营里,大多数将领也支持朝廷的这个决定。
围困巢州城都半年多了,有多少人愿意这时候半途而废,从巢州城外撤走?
李知诰也没有考虑过抗旨,但他感觉却极其的别扭。
文瑞临乃是梁奸,附带当初经文瑞临游说而投附的高隆也变得不可靠,李知诰算是拨云见月,也毫不犹豫认定事实应是如此。
李知诰转念又问姚惜水:“韩谦可有说应对之策?”
“韩谦昨夜已经拿走太后手诏,叙州水营随时会进入长江水道……”姚惜水说道。
“韩谦算计如此阴险,又心狠能坐看大楚水师覆灭,怎么可以轻易将调兵手诏交给如此奸佞之辈的手?”没等姚惜水将话说完,邓泰便急切插嘴质问道。
他还在为韩谦的谋算暗暗心惊,下意识心里想与这等奸雄之辈合作,那不是与虎谋皮?
“此时说这些已经没用。”
姚惜水待要解释这是夫人的决定,李知诰却直接示意邓泰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他们暗中所谋之事,有哪点见得比韩谦光彩?
他又问姚惜水。
“叙州虽然有水营可用,但并无多少兵马助太后与陛下争权,想必他已经知道我们暗中的关系,要你们持太后手诏过来,要我们这边配合他一起行事、化解当前的危局?”
见大哥仅仅听到这些,便能将后续诸多细节猜出一个大概来,姚惜水也颇为振奋,暗感有大哥在,太后又在她们的掌控之下,未必就真怕了韩谦,从袄袖中取出手诏,说道:
“韩谦未必知道我们的身世,却是注意到大哥与我们暗中有联络。太后有秘诏在此,大哥可以持秘诏便宜用事……”
李知诰接过手诏摊开细阅。
有没有太后手诏,区别太大了。
没有太后手诏,他拖延着不攻城,养父李普便第一个不愿,更不要提说服邓泰之外的诸将陪着他一起违抗延佑帝的圣旨了——而即便能说服诸将冒着身家性命的风险跟着他抗旨撤军,渡过眼前的危局,但事后能逃得过延佑帝治他们抗旨不遵的罪?
要知道他一旦率北岸禁军主力放弃强攻巢州城,乃至直接撤到舒州去,梁军也会随之调整部署,甚至有可能放弃渡淮。
到时候他们不仅仅是抗旨违命,更将是“胆小怯战”,坐失收复巢州城的良机,种种罪名叠加起来,他们的头颅加起来都不砍的。
而有了太后手诏,他只要说服更多的将领,随他一起奉太后诏行事便是。
至于延佑帝会不会气疯了,他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而“太妃称制议政”之事未废除,他们奉太后手诏行事,至少明面上是不能追究他们抗旨违命的罪。
这么一来,至少下面的将领不需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底层将卒更不会产生致命的混乱。
当然,即便有了太后手诏,要怎么说服诸将奉诏,从谁先开始,以及怎么令他的养父李普屈服奉诏,这里面都有极大的考究。
李知诰拿着手诏,坐在案前,细细思量起来。
“杨恩坚决反对攻城,甚至大闹朝堂遭杨元溥驱赶,还在长春宫前立雪吐血昏倒,他是坚决反对冒险攻城,是不是找他过来?”姚惜水建议问道。
“好,你立即安排人去请杨恩渡江过来。”李知诰说道。
杨恩身份特殊,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立场,但只要没人知道秘诏的事情,他渡江过来,也不会有人理会他或阻拦他,都会以为渡江只是做徒劳的挣扎。
不过,杨恩在宗室、在军中诸将的影响力都不小。
他过来之后,李知诰再拿出太后秘诏,更说服诸将,很多事情就会容易许多。
“好,我连夜就渡江回金陵。”姚惜水说道。
“对了,文瑞临之事,你切莫向杨恩提及。”李知诰想到一事,特地吩咐姚惜水道。
“怎么,那竖子能狠心坐看数万水师将卒覆灭,难道我们还要维护他的名声不成?”姚惜水质问道,她此次巴不得杨恩这样的人物,彻底站到韩谦的对立面去,却没有想到大哥竟然要替韩谦掩饰。
“你怎么糊涂了,危局过去,陛下最恨的人是谁?”李知诰问道。
听大哥如此说,姚惜微微一怔,才恍然明白过来。
她真是有些太过执着了。
大哥之前正因为深受杨元溥的信任,才得以统领北岸禁军,但他们这次实际上也相当于是“兵谏政变”,助太后从杨元溥手里夺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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