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北面燕公还有预备兵马,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吕岱焦急对道。“如此局势,若是你我两营近一万兵居然不战而败,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事到如今当然不能避战!”朱治认真对道。“但此时去两翼乃是自寻死路……”
“朱府君到底何意?”
“此乃我麾下别部司马邓当!”朱治面不改色,抬手指向身侧一将。“他刚刚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计策,我并不看好,但此时却不妨一试!”
“何策?”吕岱匆忙朝那邓当询问。
“无他,诈降刺杀那位燕公而已。”名为邓当的千石司马俯首以对,额头满是汗水。“末将刚刚已经跟朱府君讨论过了,其实并没有多少成功可能!”
然而,吕岱怔了一下后,却居然脱口说出了与朱治一样的话来:“此时不妨一试!”
“而且!”朱治在旁抱着佩刀冷静以对。“咱们可以一边让邓当去诈降,一边准备作战,无论得手与否,届时都能即刻趁乱向前,直取燕公!”
吕岱沉默了一下,周围两营将领也都在烈日下沉默了一下。
其实,且不论能否突破那六千多匈奴骑兵和三千多天下闻名的白马义从,只说一件事情,那就是燕军全都是骑兵,想要用两营一万步兵直取燕公,说实话,成功概率太低,也就是指望着刺杀成败后引发的那一阵骚乱而已……本质上和诈降刺杀这种计谋一样,都是平时根本不会采用的所谓不取之策。
理论上是没有任何的价值计策!
然而,正如刚刚朱治和吕岱说的那般——此时却不妨一试!毕竟,作为一个从讨董时期,一个从黄巾之乱就开始活跃的两位真正宿将而言,他们看的非常清楚,此时局面看起来焦灼,其实已经很危殆了!
只能奋力一搏!
“邓司马!”一念至此,吕岱干脆朝邓当拱手一礼。“那就拜托足下了,我即刻回营整备部队……”言至此处,其人不等邓当回应,便又看向朱治。“朱府君,咱们说好,一旦一击不成,便立即一起后撤,看看能不能带一部分兵进入主营!”
朱治默然颔首。
事情急迫,仅仅是片刻之后,无可奈何的邓当便仓促引七八名丹阳子弟兵来到营前,和把守在这里的同僚做了交接。
按照朱治的命令,他马上就要趁此良机叛逃了!
“你个害人精!”在身后朱治的遥遥目视之下,邓当一边检查身上装备,一边却又朝身边一名才十八九岁的年轻士卒喋喋不休的抱怨了起来。“都是你想的破主意……待会要是咱们俩都死在那白马义从刀下,你姐姐岂不是要在家哭死?早在陈郡发现你跟入军中后,我就该把你个害人精送回去的……这样便是我死了,你姐姐将来还能有个倚仗!”
邓当的小舅子,也就是今年才十九岁,从家里逃出来跟姐夫‘取功名’的吕蒙了,闻言却并不以为然:“天下大乱,我在汝南家里都知道,汉室不能长久,这时候就该趁机取功名才对……若不是姐夫你在江南跟着孙破虏都做到千石司马了,我说不得早就跟着隔壁陈到将军从军了!”
“早该让你读书的,不然何至于此?”邓当无奈摇头,放弃了对自己小舅子的说教。
吕蒙刚要反嘲,却不料邓当忽然便拽住了他,然后就在身后朱治的瞩目下奋力向前狂奔。
而且其人边跑边朝前方已经警惕起来的匈奴骑兵呼喊起来:“我乃朱治麾下司马邓当,有要害军情要向燕公汇报!”
言语中,其人兀自奋力扔下了腰中佩刀,只是一手将自己的印绶高高举起,一手拽着小舅子吕蒙而已,而吕蒙怀中却是按计划藏着一柄短刀。
身后飞来数箭,皆不得中,而前方一部匈奴骑兵匆匆上马后见状一时犹疑,却到底将此二人遮护兼围拢起来,然后向后方其实只有数百步远的白马旗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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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字文远……其为将桀骜,数与同僚龉,号为邺都三害,独以太祖任宠,常留为将,掌邺下精骑三千,年二十六,加偏将军。”——《新燕书》。卷七十一。列传第二十一 “曹纯字子和。年十四而丧父,与同产兄仁别居。承父业,富於财,僮仆人客以百数,纯纲纪督御,不失其理,乡里咸以为能。好学问,敬爱学士,学士多归焉,由是为远近所称。年十八,为黄门侍郎。年二十,从操征伐,年二十三,以豪勇英烈拜骑都尉,督虎豹骑三千。”——《新燕书》。卷二十七。世家第二 PS:昨晚七夕大家过的开心否?
第七章 枕膝堪入眠(上)
“出了何事?!”
就在一队匈奴骑兵围着邓当、吕蒙二人向白马旗下而去之时,半路上,一小队白马义从理所当然的上马迎了出来,直接在距离白马旗还有百余步的距离将一行人拦下,而为首的一名年轻队率身材雄壮,全副铁甲,手中一柄点钢长矛竟然逾丈,望之威风凛凛,让人咋舌。
“有人临阵弃刀投降,是个千石司马,说是有军情汇报。”南匈奴基本上是汉化牧民,自然是汉话清晰无误。
“等着!”那年轻队率上下打量了一下邓当,瞥了眼对方高举的印绶,目中尽显不耐,然后又情不自禁的望了下远处战场,这才回头努嘴示意。
随即,其人身后一骑疾驰而去,俄而又带着一队人去而复返。
“我乃燕国中护军韩浩,有何军情,就在此处报与我便是,我自会报与我家燕公!”来将既至,周围汉匈军官士卒纷纷左右避开,让出一条路来,赫然是燕国重臣、燕公近臣,掌握中级军官人事大权的河内韩浩。
闻得此言,邓当和吕蒙反应截然不同。
吕蒙顿时心中失望透顶,只是面上不显,这厮满脑子都还想着立下奇功呢!而经验丰富的邓当却是当众长呼了一口气——因为,这正是其人非要带着小舅子过来的缘故,眼下这个局面,不来,必然会被朱治当场处决,而自己来了却办不成事,小舅子说不得也要倒霉;但两人一起过来,以燕公的身份,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机会见面,根本就不需要去刺杀,反而能够死里求活,而且真要是有朝一日回去了,也能对朱治有所交待!
释然之后,邓当头也不回,直接拽着自己小舅子俯身下拜,然后干脆言道:“韩护军,我要紧要军情汇报,南面那个最大的营中除了昨日才到的三千虎豹骑外,其余皆只是民夫伪装!营中主将,乃是曹奋武长子曹昂!还有,在下既然临阵逃脱,小心朱府君会即刻发兵……”
韩浩听得此言,微微一怔,然而不待他开口欲言,南面便忽然间响起一阵喊杀声,然后瞬间就融入之前远方的金铁声中,宛若一体!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正是朱治远远看到这一幕后,不做犹豫,直接催动全军出营!
“让刘、张(于夫罗、须卜居次)两位校尉引兵迎敌!”韩浩在马上当即立断。“孟起将这二人暂且捆缚,带到后方看管,战后再论,我去回报殿下!”
有这么一个主心骨在,命令既下,匈奴兵自然纷纷折返去寻自家两位主将,而韩浩也兀自引骑兵折返,只有那个叫马孟起的年轻队率骂骂咧咧,临阵口出粗鄙之言……大概是说若能让他领一千白马义从替代张文远,早就如何如何,何至于如何如何,然后悻悻然压着彻底释然的邓当、吕蒙二人从侧翼向后方而去了。
朱治既出兵,吕岱也毫不犹豫,而于夫罗(刘)、须卜(张)居次二将本战本就是使过,更兼公孙珣就在身后,如何敢有怠慢?于是二将连连催动全军,向前骑射践踏,试图将对方给阻拦在营门前。
不过,朱吕二将到底是存了拼死之意,而匈奴骑兵又习惯性的习惯后撤给骑射留出空间,所以甫一交战,战线还是迅速向北面挤压了好几百步,几乎已经要逼到白马义从身前。
可见即便如此,邓当吕蒙二人沿途所见,只见树荫下,小溪旁,包括火辣辣的太阳下,无数白马义从皆着甲下马盘腿而坐,或是引水或是进食,或是小声交谈,竟然对前方战事置若罔闻,哪怕战事已经蔓延到他们身前两三百步的地方了,也都依旧巍然不动……反倒是负责押送他们的这个什么马孟起才是个与众不同的刺头,但也没敢违背军令……于是相顾咋舌,暗呼长了见识。
唯独隔得远,从头到尾没有看到那燕公长什么模样,多少让被捆到了一棵树上的外兄弟二人心生遗憾。
“曹子修吗?”片刻后的白马旗下,公孙珣终于微微动容。“战事如此,倒也无所谓了。只是不知道曹德的儿子曹安民在不在,虎痴许褚是不是随虎豹骑先至……”
话说,不管如何,朱、吕既然选择突袭身前,则此战双方实际上都已经全军尽出,再无余地了。对双方指挥官而言,也就再没了什么算计可谈了。
于是燕军中军这里,居然一时有些不合时宜的轻松感。
随侍在旁的孟建听得此言,更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心中疑虑许久的问题:“殿下,说起许褚、曹昂、曹德,臣一直有一事不明……为何这三人没有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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