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也得罪了醇亲王,被革去内务府大臣之职,当时恭亲王已经联合了慈安太后,加上李秀成的捻军在北方还未平掉,慈禧动不了恭亲王,只得另外寻求大臣支持,李鸿章是很恰当的人选,他懂军事,知外交,还是翰林出身,更重要的是,他坚定支持慈禧太后。在1870年,李鸿章和左宗棠后来还联手剿灭了李秀成的捻军,李秀成被李鸿章部所擒,绑缚北京在菜市口被问斩。慈禧对李鸿章从此更加刮目相看,恩宠有加。
如今的李鸿章,尽管他的名声在南方顶风臭十里,是汉奸,是卖国贼,做了慈禧太后的裙下之臣,已经从那个落魄潦倒、满腹牢骚、忧郁不得志的中年失意男成为清廷的一号汉臣,时任直隶总督和北洋通商大臣,在紫禁城内都有骑马的特权。
李鸿章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和曾纪泽有过约定。
那一晚,一位神秘少年下了马车,拿起铜环叩响三下后,李府一位精瘦的老管家“吱呀”一声开了大门,那少年拿出拜帖,自报家门,穿黑马褂的老管家点点头,道:“曾公子,里面请,我家老爷在客厅等着了。”
来人正是曾纪泽的儿子曾广孝,时年已经十五岁,生得中等个头,仪表堂堂,跟曾纪泽生得颇有几分相似。
曾广孝一听李鸿章在等着自己,跟着管家进到李府的客厅。客厅中间摆了一个大木炕,上面铺了一层虎皮褥子,中间摆了一矮脚茶几,炕两边可坐两人,炕下摆了两排太师椅。依传统的礼节,下级见上级,后辈见前辈,应该坐在炕前的太师椅上。只有平辈或上级才能“升炕”,坐在主人旁边。不过一般主人都会客气请来宾上座,客人要推迟。
见曾广孝到来,身穿绣有仙鹤一品官服的李鸿章下炕笑脸相迎,并没大官的架子,李鸿章和曾纪泽年纪差不多,又是平辈,所以以长辈对晚辈的关切语气说:“早闻吴王府有位少年才俊,是贤侄你吧?来,升炕。”
曾广孝从小在南洋长大,不熟悉中原封建社会那种尊卑等级的“升炕”规矩,没有多想,便坐了下来。他打量着李鸿章,此公个头中上,目测有一米八左右,留着灰白胡须,满面红光,双眼像老狐狸一样放光,深不可测。
过了一会,一位十四五岁的青衣婢女端上一个茶盘,上面放了两只官窑粉彩盖盅,里面泡了两盏香气腾腾的六安瓜片茶。
李鸿章端茶正要叫请,曾广孝在马车上就已渴了,进到客厅之后又很紧张,口干舌燥,便取茶在手,一手端茶一手打开盖子,吹开热气,咕嘟咕嘟得喝起茶来,发出异常的响声。
李鸿章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放下茶盅。等曾广孝喝完茶,才问了一句:“贤侄今年多大了?”
“回中堂大人,十五。”
李鸿章“哦”了一声,曾广孝想起曾纪泽嘱咐的“有话直说”,便开门见山,对李鸿章说:“昔日甘罗十二即为丞相,我也想学他,早日从政,为国效力。”
“贤侄和谁一起来的?”
“王闿运。”
“哦,是他。”李鸿章当然知道,王闿运是深谙帝王之术的人,曾纪泽将他安排在曾广孝身边,乃是寄予他厚望。
“贤侄可考取过什么功名?”
“我自小学习拳法剑术,留心时事,好读兵书,不愿龌龊久困笔砚间,博取什么科举功名,跟容阙大人的妹妹学了英、德、法、日等国的洋文,在军事方面略懂一些。”曾广孝道。
李鸿章一听曾广孝懂洋文,还略懂军事,有了兴趣,道:“贤侄小小年纪,对军事有造诣,实属难得,不妨说来听听。”
曾广孝娓娓道来:“以清廷为例吧,现在清廷东面日本对台湾琉球虎视眈眈,南边法国人起兵越南,西边英国对西藏图谋不轨,北边沙俄对新疆觊觎已久,国家处处受人欺凌,主要原因是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要是在地面作战,大清和列强抗衡,还有一二分胜算。如是海战,大清根本没有可战之舰。当年英法联军就是从海上攻打天津卫,直取北京城,圆明园之耻当让朝廷惊醒,可惜,清廷还是顽固不化。”
曾广孝的意见和李鸿章的想法不谋而合,几个月前,他就分六项策略筹议海防,上奏朝廷,但遭到了李鸿藻为首的“清流派”阻挠,连左宗棠也极力反对,说清廷一向重在布防陆疆,海防要耗费巨资,而且吴国已经建设了强大的海防,大清国没有必要再浪费钱。现在的朝廷权力斗争更加复杂,不只洋务派和以同治皇帝的老师李鸿藻为首的清流派水火难容,东宫和西宫两位太后的意见也越来越不一致。还有恭亲王、醇亲王各有自己的势力,关系都很微妙。建水师要买军舰和火炮,没钱寸步难行,朝廷正花巨资修复1860年被英法联军的强盗们烧毁的圆明园,国库空虚。
曾广孝还大谈修铁路、开煤矿等强国富民之策,李鸿章一直没有插话。临走前,让老管家取来笔墨纸砚,题了一个字送给曾广孝,让他拿回家再看。
曾广孝突然想起军队变法还没说,便道:“中堂大人现在已练兵多年,清军虽然也操练洋枪,但现在大清的军制操法和军械都落后于西洋各国和淮军,不要说御泰西之敌,就连日本也难制衡。”
李鸿章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拍了拍曾广孝的肩膀,道:“贤侄才学和见识俱佳,是可造之材。我年轻时,也自以为写写文章,振臂一呼,就可以提升民心士气,改变这个世界。但现在我入仕三十年,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哪都有规矩,懂规矩的人方能成事。要改变规矩,先要适应它;变法,更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你要记住,一个国家和一个人是一样的,得了重病,辅以善药,效虽缓而有功,投以猛剂,病未除而增剧。”
“父亲托我带句话给中堂。”曾广孝道。
“什么话?”李鸿章问。
“时机已经成熟。”曾广孝说。
回到家里,曾广孝得意洋洋跟王闿运谈起李鸿章如何礼遇自己,又是“升炕”,又拿家乡的六安贡茶招待自己,还称自己是“可造之材”。
王闿运详细询问了两人会面的经过,当听到曾广孝竟然“升炕”,和李鸿章平起平坐,王闿运一拍大腿,摇摇头,对曾广孝说:“李鸿章是曾文正公带出来的,最讲究礼仪风范,善于从细节观察人的修身之道。他常说,识人不能凭他自己说什么,而要看他做什么!”
“啊??那么说我失礼了?”曾广孝没想到李鸿章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你呀,还是光有才华,缺乏历练。曾王平日常跟我们说,清廷现在的势力人称有四派,帝师、王佐、鬼使、神差,帝师派以李鸿藻为首,一帮清流大臣附和,守旧;王佐指军机处,李鸿藻、恭亲王等都是军机大臣;鬼使是指总理衙门,以恭亲王为首,主外交,办洋务,兴实业;神差指神机营,以醇亲王为首。东宫和西宫、同治皇帝的关系都很微妙。你纸上谈兵,大谈洋务和变法之道,他不插话也很正常。李鸿章可有给你什么东西?”
“临走,李鸿章倒是给我题了一幅字。”曾广孝展开那幅字,是一个“蜇”字。
“大龙方蜇!这个‘蜇’字含意深远呀,你要牢牢记住这个字!当你的能力还驾驭不了你的目标时,那你就应该蛰伏,沉下心去历练。”王闿运说,“不过好在此时吴国强,大清弱,我们已经不需要像过去那样韬光养晦了。满清就是贱骨头,你越强大,满人就越尊重你。”
“你说得对,满人只听得懂枪炮的声音。”曾广孝说。
王闿运严肃地说,“这次都怪为叔一时大意,平时也没刻意要求你的礼数。好在吴王让你多历练,你年纪还小,今后一定要加强修身养性,否则会耽误吴王的大事!”
曾广孝点点头说:“王叔叔放心,我不会耽误大事的。”
第六十六章 买炮舰打日本
曾广孝这次来找李鸿章,是为了找英国人赫德买炮舰打日本的,赫德这时留在了京师。
那天曾广孝收好“蛰”的信,正要走,李鸿章叫住他,又写了另一封信交给他,滴蜡封好,信封上的收信人正是英国人赫德。
赫德出生于爱尔兰一个农民家庭,家里有多余的粮食也会酿酒卖,读书改变了他的命运,1853年从英国贝尔法斯特之皇后学院毕业后,19岁的赫德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先后在英国驻宁波和广州领事馆担任翻译和助理。
历史上的赫德1863年11月任大清国海关总税务司,全盘引进西方海关的管理制度和经验,按章征税,创造了一个奇迹:那就是两三千人的肥水大衙门,竟然没人贪腐。这充分说明了反腐不分东西,还得靠制度,把权力关进笼子里。
吴国自立之后,赫德留在了京城,他来大清国,当然不是学习白求恩发扬国际主义人道精神的。他长期居留京师,还有个业余工作,就是当“推销员”,给大清官员推销各种英国的机器和炮舰,回扣自然是丰厚的。在当时的军火市场上,5%回扣的潜规则是公开的秘密,不拿就归洋人了。所以尽管很多清廷官员反对洋务,买洋货特别积极,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所以一般不还价,价格越高,回扣就越多。找赫德买东西的人多了,恭亲王、李鸿章、文祥、左宗棠,都是赫德的大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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