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水二分,刘浓未下马,飞雪衔阶而上,白骑黑甲屹立于正中央,朝着三位曲都,笑道:“雄将之勇,冠乎于三军,诸位以为然否!”
“然也!”三位曲都单膝跪地齐声道。
刘浓又道:“诸君随我征伐终年,军功不容亵,但且静观!”说着,转目看向冉良,笑道:“三军无戏言,汝即为枪骑都尉!”
冉良捧槊道:“诺!”
刘浓目光横扫人群,复道:“擢汝为都尉,有违军制,然此职乃虚,且待他日,汝当彰功而补,若无功可彰,即却此职!汝,可有异议?”
冉良浓眉一扬,朗声道:“诺!”
“甚好!”刘浓朝着曲平点头示意,策马纵下高台,嘴角扬着莫名笑容。
荀灌娘嘴角一扬,不屑的挑了挑眉,趁着没人注意时,冷声道:“立章难若筑城,易章易若覆纸,身为三军主帅,岂可儿戏!”
“荀娘子所言极是,刘浓知也!”刘浓神情正然,轻提马缰,慢蹄而走。
待出军营,时已黄昏,微微清风由东至西徐徐吹,将至桥头,迎面走来一名女子,身着粗布裙裳,手里牵着个拖着鼻涕的总角小男孩。
女子面目娇好,清风缭裙、身姿窈窕,头上插着一束野花,待见白袍绵绵涌来,也不惊诧,拉着小男孩从容的避于柳树下。
“蹄它,蹄它……”
蹄声滚动,白骑黑甲越来越近,女子紧了紧小男孩的手,眸子滴溜溜转动,待白袍马速放缓,即将错身而过之时,微微弯身万福。
小男孩却仰起头来,猛力将鼻涕一吸,高声道:“刘中郎,男儿生而为人,当如是也!”
“嗯……”
刘浓勒住飞雪,徐徐回首,微笑着看向柳树下,半晌,笑道:“汝乃何家小郎?”
女子细眉一颤,神情微怯,曲身万福道:“袁秀,见过刘中郎。”说着,暗暗拽了小男孩一把。
殊不知,小男孩却不愿伏身,挺着胸膛,拍了拍衣袖,大大咧咧的朝着刘浓一揖,昂声道:“棘奴见过刘中郎!吾乃……”
刘浓接口道:“内黄,冉良之子!”
“咦!”
小男孩眼睛瞪得老大,心中捉奇,一个没憋住,鼻涕复流,宛若挂着两尾泥虫,面上猝然一红,以手背擦之,奈何愈擦愈脏。
“哈,哈哈……”
刘浓扬着剑眉,放声长笑,稍徐,猛地一抽马鞭,纵马跃过小桥,声音遥传:“斗草戏乡闾,挽木作戈马,雏虎未长成,何人识英豪!”
……
夜风清浅,徐缠竹梢,摇落一地斑驳月光。
月光拂潭,冉纹皱波。
潭边有株胡桃树,雪白的苇席铺于树下,席中置案,内置一壶酒,几碟小茶,尚有一瓮青菜豆腐汤。
骆隆满脸潮红,目吐炽光,醉意已呈七分,斜斜瞅了一眼室中灯火,嘴角一歪,把盏复饮,漫声咏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呜呼,哀哉……”
烛火摇曳,满室生光。余莺坐在床边,腿上搁着一只青丝履,此刻正凝着细柳眉,手执针线,欲绣一只莺。她不擅刺绣,指尖履履被针刺破,偏生骆隆那厮尚且在外面刮臊个不休,乱人心神。
果不其然,心若乱了,岂能刺绣?看着指尖徐徐冒出的殷红血迹,余莺的眉头越皱越紧,把手指含在嘴里,轻轻的吮吸,眸子不时扑扇。
骆隆想娶她作细君,余莺自是不愿,堂堂六尺女儿,身负血海深仇,岂可嫁于仇人为妻!奈何这厮百折不扰,夜里命她侍寝,滋意撩拔她,却不占她身子,每每搅得余莺面红耳赤,他却抱着陶枕,悠悠睡去,言其乃守礼君子!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见此良人何!”
室外传来放浪的咏声,好似插着鸡脖子一般,令人浑身麻痒。
“如斯恶人,天必亡矣!”
余莺狠狠的啐了一口,恼怒不已,腾地跳下床来,提着裙摆奔出室,直直冲至骆隆前面,定定的看着他,而后,嘴角浅浅扬起,嫣然一笑:“君若思良人,已身为何物?”
骆隆理了理冠带,啄了一口酒,美哉美哉的哈了口气,拾起一根竹筷,蘸了蘸酒水,于案上写了个字,笑道:“汝且观之,此乃何字?”
余莺微微倾身,秀眉一凝,答道:“仁!”
“然也,仁者为君子之先也!”
骆隆懒懒笑着,提起竹筷,就着余莺厌恶的目光,于‘仁’字中,竖拉一刀,慢条斯理的道:“此,又乃何字?”
余莺眸子一缩,稍作沉吟,答道:“仕!”
“然也,汝家夫君,乃仕而非仁也……”
骆隆身子一歪,将余莺拉入怀中,把那只绣了数日犹未绣成的青丝履捉了,随手扔入潭中,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月下美人,但见美眸含星,中映人影,睫毛轻颤,双峰巍巍,一点樱唇欲语还羞,愈看愈软,心中情动,寸寸吻下,捉住香润细细品尝。
此间澜静,偶闻嘤啼。
良久,骆隆从余莺的身子上挣扎起来,面目通红如血,目光更为赫人,呼呼呼的喘着气。
素手掌案,余莺借力而起,云鬓缭乱,粉脸绯红,拢了拢雪嫩胸口,抿了抿嘴角发丝,不屑的扬了扬眉,柔声道:“汝,乃废人!”言罢,抓着裙摆,款款而去,嘴角笑容,愈来愈浓。
“哈,哈哈……”
骆隆看着烛影中曼妙的人儿,愣了一愣,随即拍着大腿,纵声放笑,笑声放肆猖獗。
潭边,一只青蛙受惊,“扑嗵”一声,栽入池中,而另一只青蛙却“咕咕咕”叫起来。
“一者,惊若惶鼠,一者,踞池若虎,共聚于潭,同类却非!”
骆隆指着那只不动如山的青蛙,怅然一叹,继而,掌着矮案缓缓起身,倾身向潭,正了正顶上之冠,扫了扫零乱的袍摆,慢慢走向篱笆墙外,接过随从递来的两窜肉脯、半袋粟粮,费力的将粟粮扛在肩上,晃荡着肉脯,踏着月光,行向村尾……
第三百三十七章冠军将军
太兴四年,岁在辛巳,六月初三。
值此浓夏之季,八百里建康,阳昼逢暴雨,雷剑狂闪于乌青苍穹,大雨滂沱,泼珠倒豆般将江面砸作千坑万莲。
一叶蓬舟至北而来,飘浮于江浪中,起起伏伏,其状极危,幸而,操舟之人甚是了得,竹秆疾点,避过道道漩涡,险之又险的驻泊于城西柳渡口。
“老人家,谢过!”
舟中人披着蓑衣,牵着健马,抹了一把满脸雨水,递给船家一吊钱。
船家紧了紧船头粗绳,撩起袍摆,擦了擦手,推过窜钱,紧紧的拽着那人的手腕,哆嗦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好儿郎,抛颅弃肩,洒血于北,小老儿岂敢再受船资。”
蓑衣人怔了一怔,低垂着头,嗡声道:“老人家闻洛阳覆陷痛哭失声,某,愧而难当矣!”
船家捋尽胡须水渍,呵呵笑道:“非也,非也,大好儿郎岂可言愧!切莫自责,快快上岸,小老儿深信,今日闻败,他日必闻大胜!终将一日,不闻戈马声!”
“诺!”
蓑衣人眼底泪光闪烁,再不敢看船家一眼,驱马上岸,正欲扬鞭打马,却蓦然一顿,勒马回首,朝着亭中船夫沉沉一拱,叫道:“老人家,他日势必复我……”
“好儿郎,勿需再言,且往!”
船夫斜靠于亭,挥了挥手,待蓑衣人打马穿雨而走,默然走出亭,来到柳道中,目光追逐着马尾,喃道:“每逢战事,信使即作不同,好儿郎,好儿郎矣!”老泪混杂着雨水,爬了满脸,却浑然不顾,朝着雨幕,沉沉一揖。
……
豫章,大将军,军府。
雨水倒挂于檐,卷帘如珠。
王敦踞蹲如厕,其人虽年已五十有五,面目轮廓却俊朗依旧,鹅眉极长,斜斜扫入两鬓,若雪;目若渊湖,开阖沉浮;鼻似悬锋,略呈鹰坠;唇薄如纸,微微一抿,即若一线;蓄着三缕银须,不怒自威。
此刻,鼻子上堵着两枚干枣,以此却味。墙角置放着精美的矮案,内中燃着一品沉香,缕金木盆中盛着甲煎粉、沈香汁等物。
十余侍女身着各色锦裙,沿着屏风跪于苇席,手中抱着托盘,内置金漆瓮与琉璃碗,瓮中荡漾着东山采来的泉水,琉璃出自华亭,浅浅埋着香澡粉,泛着徐徐清香。
“呼……”
稍徐,大将军面泛红晕,眉头一皱,瞬间绽放,喘出一口气,神情尽显惬意。
一婢捧着托盘,匍匐而前,大将军取下鼻中干枣,嘴角一弯,投入口中细细一嚼,“咕噜”一声吞入腹中,拍了拍手,拾起盘中竹蔑,斜眼瞅了瞅,眉头微凝,搁下,复捡一方丝巾,默然净身。
待净身毕,一婢奉上漆瓮与琉璃碗。
大将军以香粉缚手,撩水抹擦,继而,抬至鼻下一嗅,幽香徐来,令人神清气爽,顺势以手抹了把脸,扬了扬手。
当下,便有两婢旋来,一者居前,一者处后,侍前者为大将军却冠,解却身上衣袍,居后者为大将军揉捏腰下。
片刻后,除毕旧袍,复着新衫,大将军挥了挥宽袖,带起香味盘旋,嘴角一裂,大步迈出厕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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