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笑道:“没准是过年走亲戚呢,大冷天的,你打算让你家堂姐站在门外吹冷风么?”
晏碧云忙道:“快请,快请她进来。”
看门人赶紧一溜小跑出去,众人整顿衣冠稍微收拾了一下站在园子门口等候,不到一会儿,晏碧云的堂姐、晏殊的大女儿晏淑珍便一阵风般的冲了进来,一见到晏碧云,便一把抱住她大哭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这位堂姐怎地见面就哭,大过年的这也太不懂规矩,太不吉利了吧;晏碧云也吓了一跳,还当是晏殊出了什么事,忙问道:“珍姐姐怎么了?是不是伯父?”
晏淑珍流泪摇头道:“不是爹爹,爹爹很好。”
晏碧云忙道:“那你这是怎么了?大老远的赶来秦州,出了什么事儿?”
晏淑珍更是泪流不知,抽抽噎噎的浑身发抖,苏锦忙道:“快让堂姐坐下歇息一会,娴儿无沏一碗热姜汤来让她暖暖身子,恐怕是一直赶路,身子都冷透了。”
众人扶了晏淑珍入座,又端了姜汤来让她喝,晏淑珍却不喝,只是流泪,忽然间再有惊人之举,起身噗通跪倒在苏锦面前,哭道:“小姑爷救命啊,奴家便是来求您救命的。”
苏锦吓了一跳,赶紧叫人扶起她道:“姐姐有话就说,都是自家人你行这么大的礼不是折杀我么?”
晏淑珍抽噎着道:“我知道我家官人最近跟小姑爷闹得有些不愉快,但咱们毕竟是亲戚,小姑爷也是海量之人,不至于记恨他;这一回还请小姑爷救救我一家子,我一家子大祸临头了。”
苏锦不明所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晏淑珍抽抽噎噎的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苏锦,最后流泪道:“我家官人怎会有谋逆之心,想来是有奸人陷害,现在那石官人已经被大理寺拿走审问,官人虽未遭拿问,但恐怕也不远了;这谋逆之罪可是天大的罪名,又有那封劳什子信做证据,一旦石大人开口指证,我们一大家子几十口都要没命了。”
众人目瞪口呆,齐齐倒吸了口凉气,苏锦也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石介写信劝富弼废君立新,这事怎么听怎么不靠谱,苏锦的第一反应便是富弼遭人算计了,这一回下手之人是意欲置富弼于死地,谋逆之罪那是诛连九族之罪,一旦定罪,晏殊也跑不了。
“富大人怎么说?”苏锦负手踱了几步转身问道。
“官人十分气愤,觐见皇上想辩白,但皇上不见他;官人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等伎俩皇上不会相信。”
苏锦叹道:“富兄还是那个脾气啊,这等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上连石介都拿了,显然是有些相信了,这时候不自证清白,那就是在等死啊;此事一出定然有很多人跳出来要求严惩,富兄太天真了。”
晏淑珍哭道:“所以我才赶了四天的路来求小姑爷帮我家官人开脱,我家官人性子执拗,他是绝对不会自己去证明清白的。”
苏锦皱眉道:“晏相难道没有救他的打算么?”
晏淑珍道:“爹爹要避嫌啊,他是宰相,犯事的是他的女婿,如晏府山下也有牵连,再去掺合的话,岂不是越弄越糟糕么?爹爹因此事自请辞去相位,皇上没有答应,但说此事爹爹为了避嫌不得过问,一切弄明白了再说。”
苏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种种迹象表明,赵祯似乎是对这件事有些相信,那是最难的部分,一旦赵祯信了,加上有人煽风点火,很有可能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会拿办富弼,在这种事情上,赵祯绝不会手软。
苏锦踌躇良久,理不清事情的线索,沉吟不语,晏淑珍再次跪倒在地道:“小姑爷,目前只有你能救我家夫君一命了,你若不救,我们家便没希望了,当然奴家也知道小姑爷的难处,这些事大家都是避之不及,小姑爷不答应也是情有可原的,奴家太自私了,原该想到这一节。”
晏碧云轻声安慰道:“姐姐莫急,我家夫君岂能见死不救,容他想想办法啊。”
苏锦明白,这件事上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明哲保身,但自己若这样做了,从此之后自己也就当一辈子缩头乌龟了,且不说百官同僚会如何看待自己,便是晏碧云她们也会对自己看轻;但是若一旦涉入此事,弄不好便是惹一身骚,如果为其开脱而被连坐,那自己这一辈子也就毁了,赵祯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对某人特别开恩,没准他现在连自己和晏殊也一并怀疑上了。
“谁要你来找我救富大人的?范大人韩大人他们平素和富大人关系交好,又是皇上宠信之人,你没去求求他们说话?”
“奴家都去了,可还是范大人和韩大人都说他们帮不上忙,只能暗中查清事实,因为已经有人奏议说范大人韩大人欧阳大人和我家夫君在一起结为朋党,成为相互勾结的小团体,若此时韩大人和范大人他们出面,不是恰好让他人抓住把柄么?”
苏锦再吸一口冷气,看来这一回的目标不仅仅是富弼,这是要将推行新政的一干人一网打尽,这连环之计颇为阴险,先是告富弼谋逆,再奏议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等人结为朋党;一旦韩范为其开脱,则正好证明他们之间是相互勾结的团伙,坐实了朋党之议。
朋党勾结的罪名比谋逆也小不了多少,当年太祖坐了天下不久便以李唐时牛、李党争造成许多后患为鉴,曾下诏书说:凡是及第的举人,严禁称主考官为恩师、老师,也不许自称为门生。实际上便是严禁结党,后来太宗真宗朝也多次下诏重申此点;本朝赵祯即位之后也曾多次下诏‘戒朋党’,因而可见朋党勾结把持朝政乃是大宋历代皇帝的一个底线,一旦越界,必会受到严惩,难怪韩范欧阳修等人不敢出面了。
第八四九章 反击(九)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能救得了富兄,连晏相都办不了的事儿,我能有何作为?”苏锦很想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圈套,晏殊避嫌,范仲淹韩琦等人避嫌,难道自己便无需避嫌么?也许真的有人想借此机会拉自己下水也未可知。
晏淑珍轻声道:“我也是受人指点,夫君岿然不动,奴家岂能坐等获罪?于是奴家四下求助,最后从庐州省亲归来的谏院包大人跟我说,要想救富大人只能来求你 。”
苏锦皱眉道:“是包大人指点你来此的?”
晏淑珍道:“是,包大人说,此事谁出头也解决不了,但小姑爷定然可以,一来小姑爷在皇上心目中地位颇高,二来小姑爷因新政之事与我家夫君和那韩大人范大人等闹僵了关系此事天下皆知,小姑爷出面也不会被说成是朋党包庇;三来,小姑爷才智超群,疑难危险的局面是小姑爷最擅长处理的,所以,小姑爷出面我家夫君或有活命的希望;奴家也知道此事确实为难小姑爷,若是小姑爷觉得棘手不能答应,奴家也觉不怪你,最多便是一家大小陪着相公一起去死罢了。”
晏碧云轻声的安慰晏淑珍不要说傻话,同时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苏锦,显然是希望苏锦答应下来。
苏锦想了想道:“先安顿大姐去休息,这么远的路奔波几日定然精疲力竭,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咱们再谈此事。”
晏淑珍面露失望之色,欲待再说什么,苏锦已经转身走开,自回内房休息去了;晏碧云歉疚的看着晏淑珍,轻轻叹息一声,搀扶着脚步飘忽的晏淑珍去客房安顿。
苏锦脱了衣服靠在被窝里眼望屋顶出神,门开处,晏碧云安顿好晏淑珍之后进房安歇,晏碧云行到床前忽然跪倒在床前的搭板上垂头不语。
苏锦忙下床想要扶起她,晏碧云不肯起来,眼中泪珠簌簌落下道:“夫君,奴家没求过你什么事儿,今日奴家要求你一件事。”
苏锦皱眉叹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做事自有分寸。”
晏碧云流泪道:“奴家本不该管这些事,但此事干系堂姐一家的性命,奴家自小和堂姐关系甚笃,父亲去世后,母亲终日在佛堂枯坐,对我也不理不睬,变得痴痴呆呆;那段黑暗的日子里,若不是堂姐安慰关心照顾奴家,奴家恐早已抑郁而死;当年我每年都住在堂姐家中数月,便如同在自己家中那般的自在。”
苏锦知道晏碧云的身世,这些话晏碧云也曾跟他说过。
晏碧云续道:“在我心目中,堂姐待我如便如母一般,姐夫对奴家也很好,姐夫性格开朗,时常开导奴家;奴家能遇到你固然是老天开眼,但在此之前,若无姐夫姐姐的照顾,奴家也许早已尸骨无存,今姐姐姐夫遭难,奴家恨不得以身相代,夫君若能体谅奴家的心情,便请考虑一番姐姐的请求,若非无可奈何,姐姐怎会千里迢迢赶到秦州,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她可从没出过远门,可见她是抱着多大的希望而来,奴家怎能忍心见她失望而回,回去的路上她可怎么活啊。”
晏碧云泪流不止,显然是情不自禁,以身相代云云虽然偏颇,但确实是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苏锦将晏碧云扶起身来,伸手帮她揉揉膝盖,并排坐到床边,肃容道:“不是我不愿答应,此事摆明了是有阴谋,你知道么?这些事为什么会发生?其实就是因新政而起,我早就告诫过范大人韩大人和富兄,但他们不听,现在这些事其实是对方的反击;新政伤害了众多官员的利益,现在富兄出了这档子事,一定会墙倒众人推,我相信现在奏议弹劾富兄的折子一定在皇上的桌案边堆积如山,或许某一天,皇上一觉醒来便会将富兄革职拿办,甚至都不需要证据,如今的情形我若介入进去,是最危险的时候,极有可能被攀诬牵连,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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