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案中案 (笑冶儿)

　　为了防止摩擦空气招惹更多的磷火，几个人走向岸边的速度堪比乌龟。我一步步地挪着，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些星光如同夏日的流萤，饶有兴致地向我飞过来。
　　嘶……终于有第一片磷火落过来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我的外套上缓缓燃烧，那些纤维在迅速地发软发黑，化作粉末。从焦黑的地方一阵阵地冒出白烟，弥漫如雾霭，呛得人简直连气都喘不均了。
　　我终于体会到中世纪的女巫被绑上火刑架的绝望。那样看着死神带着嘴角笑容，轻轻地向你走来……
　　水已经漫过了膝盖，并不是特别的凉。估计这里真是什么风水宝地，已经是初秋了，水依旧是二十来度的样子。我歪过头看看老张他们，几个人都已经慢慢地下了水。他们的身上，也一样开始有流萤飞过。
　　一阵阵疼痛从手臂传过来。那片磷火开始进攻了。我心里一慌，迈步的动作略微大了一些，很快，更多的磷火如同粘在扫把上的头发般，迅速地向我这边聚拢。
　　此时，水已经上到了胸膛。我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入了碧色的湖中。
　　我的游泳技术不怎么样，念书的时候游泳课补考两次才过。在一片碧色的深水里，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水很澄澈，里面连最小的鱼虾都没有。我遏止呼吸，伸开双臂排开两侧的湖水，努力在峥嵘不平的湖底寻找出口。
　　这湖估计是后人为了掩饰墓道，故意改变河道形成的人工湖泊。湖底到处山体林立，幽暗处不见深浅。几个人游在其中，仿佛是在园林里穿行般，绕来绕去，除了山体还是山体。
　　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啊！这时，李如枫在水里使劲地挥动手臂，示意我往前看。
　　在不远处，静静地矗立着一块石碑，一只昂首的石龟驮着它，碑顶有蟠龙盘绕，花纹繁复。
　　而碑面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繁体字。整件石塑虽历经百年，依旧不改其威势。
　　我游过去，仔细睁大眼睛辨认着，“寝庙丸丸，念哉拯莫……”
　　寝庙？估计这就是神道碑了。别的我不知道，这神道碑我清楚，说白了就是记载死者生平事迹的石碑，一般立碑的地方也是墓道上……这么说，出口就在前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感觉自己要沉尸水底的时候，我发现，湖水的颜色变了，变成了一种浅银色，而且温度也在急剧地降低，我几乎要冻得牙齿乱战了。
　　莫非上面有银山不成！我使劲在岩石上一蹬，竭尽全力向上游去。
　　”累死了！“小李两只手扒着岸边的石头，不住地喘着粗气。在我们头顶，一轮新月天如水，原来刚才的银色，乃是月光透过了湖面。
　　几个人筋疲力竭地扒在岸边，都已经是近乎气息奄奄。湖水冷得刺骨，可没有一个人再有多余的力气往上爬了。
　　“如花，似梦，是我们短暂的相逢……”凉风里送来柔美歌声，我默默地听着，只觉得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再回烟火人间，突然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曲终了，是男人大声的叫好声。我抬头，这估计不知是谁家的别苑，古香古色的建筑，而我们几个，不幸正在小桥下的荷花塘里。
　　这人可真会挑，居然把别墅修在皇帝陵墓上。他就不怕崇祯半夜来找他吗？
　　这时，从仿古的长廊传来一阵喧哗，仿佛有什么人来了。我赶紧把身体往水里缩，拨弄荷叶挡住自己的脸。
　　“有劳您了！”前面打头的人恭维着，一个胖子吃的腰宽膀圆，大咧咧地甩着手过来了。他看上去红光满面，看来五粮液白马庄今晚喝了不少。
　　我的天，那还有谁，不就是那个要埋了我们的死胖子吗！
　　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几个在墓室里又是被火烧又是被水浇的，他倒好，在这里过神仙日子！我气得在水里发抖，恨不得一把将他拽下去，让他也尝尝喝凉水的滋味。
　　胖子腆着肚子走过去了，迎风飘来的酒气简直让人窒息。他身边跟着个身姿妖娆的年轻女人，一身缎子旗袍衬得皮肤更加地白皙。脚下的木板台阶吱吱嘎嘎地响着，他伸手在那女的屁股上摸了一把。而那女的也只是甜美一笑，耳朵边一双翡翠坠子映得半边脸都是绿的。
　　看来，他今晚是不会离开这个地方了。
　　想天时地利花好月圆全都占尽，没那么容易！我盯着小李湿淋淋的外套，突然有了个主意。
　　“喂，咱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小李伸手摸了摸晾着的外套，噗嗤一声打了喷嚏。
　　现在的我们可谓是要风度不要温度，除了我自己没办法，他们的衣服都脱得只剩一件背心。寒风凛冽，这是小李打的第四个喷嚏了。
　　我的想法很简单，因为从火湖经过，几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地都粘着白磷。只不过因为被水浸湿才安然无恙。胖子他不是以为我们死了么，今晚就要演一场借尸还魂的戏！
　　“咱们这样会被当成暴露狂的！”孙肖若用两只手抱着膝盖，样子十分可怜，“到时候他闹起来，保安一定会把咱们扭送派出所的！”
　　“不想暴露是吧，”我扭过头，瞅着对面的竹竿，冲着他狞笑起来，“那就给我穿这个！”这仿古建筑估计是镇子开发的旅游项目，除了小桥流水庭院，不远处还有个大戏台。现在是十一月，海边冷的要死，游客压根就没有几个。长长的竹竿上挑着几件戏服，看上去十分冷清。
　　“让我穿？你想得美！”见我拿来了花旦的戏服，孙肖若一下子就不干了。他死命地向后退着，躲闪着那身大花的衣裳。谁知脚下踩空，扑通一声向后栽进了水里。


第182章 还魂
　　这下是真没的选了，十一月的湖水那可不是盖的。湿淋淋的小孙站在岸上，嘴里骂骂咧咧，终究还是把那身戏服狠狠地往身上套了起来。
　　“这挺美的嘛！”我瞅着他，乐呵呵地拍手，“给孙主子请安喽！”
　　我本意是想找个办公室，从他们桌上偷点墨水啥的往身上描描，可大半晚上的，这么冷的天哪有窗户开着？
　　“不是，谢昭啊，咱们对自己是不是太狠了？”老张不可思议地瞪着荷花下的烂泥，“就为了整他？”
　　“为了弄死他。”我冷冷道。想起小杏子的惨死，我心里又是一阵刺痛。为了油气管道，这个死胖子不断地挑起两个村的械斗，像这种人，不被地狱的烈火燃烧，他怎么会知道悔改。
　　从前，我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话并不以为然。毕竟善恶到头终有报，用不着我们这些凡人装上帝。可是，当所谓的公平正义不能在人间立足，当众神沉寂，也只好我们来演一场铡美案的戏了。
　　就算把胖子抓到镇上的派出所，我相信凭他的关系网，过不了几天他就能出来，然后变本加厉地施行报复。
　　老张没有说话，他蹲下身来，默默地往自己身上涂了一把泥。很快，几个人就和矿工一样浑身漆黑，只留下眼白和牙齿，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瘆人。
　　此时已经夜深人静，村落里最后的一盏灯都灭了，只剩下路灯暗淡，仿佛是一双双似睡非睡的眼睛。
　　这种老式的窗户很好撬。也多亏了这个项目的开发商附庸风雅，非得用格子窗贴纸。李如枫伸手捅破了窗户纸，用一根路边随手捡到的干树枝轻轻地拨弄了几下，里面的插捎就开了。
　　房间里鼾声大作，胖子显然是食色两面都满足得不得了，连打起鼾都能如此响亮。也不知道那女的能不能睡着。
　　我把李如枫的外套丢给他。现在它已经完全地干了，上面的白磷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一点地闪烁着如同星光。
　　经历了火湖被烧的痛苦，李如枫显然对这些磷火很有阴影。他小心翼翼地隔着长水袖接过，怀疑地看着我。
　　“能行吗？”他用一种近乎唇语的低声问我。
　　我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早在荷花塘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古人的制造技术不过关，这些白磷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威力巨大。除非剧烈摩擦，或者像火湖那样的高浓度，否则，是很难造成什么伤害的。
　　仿佛扭转生死的神给他做了保障一样，小李从窗户一扭身跳了进去，如果不看那故意蹭了好多白石灰的长脸，伴着身边飞舞的浅绿流萤，还真是有回雪从风的优美。
　　传说人与生俱来的第六感，是远古时代祖先留给我们的礼物。比如，有人从背后盯着你看，一般人都是会有感觉的，哪怕是在睡梦中。
　　我相信，在小李如此凶狠的瞪视下，那胖子不出十分钟就会醒来的。
　　谁知那死胖子睡得很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开启了事后贤者模式，小李的眼睛都快成青蛙了，他依旧高枕无忧地大声打着呼噜。
　　要不要上前推醒他？就在我几乎要忍不住伸过手去的时候，居然是那女人最先醒转。
　　“你，你是谁？”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浑身战栗着往后退，一幅要被吓晕的样子。小李这货倒也很会给自己加戏，他柔美地抖了个兰花指，冲着她抛了个比东施还要吓人的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