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开战之前,蒂雷纳子爵就和国王提到过——虽然国王不准备干涉这位将领的任何计划,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蒂雷纳子爵投桃报李地与国王讲述了他的整个作战计划——他说,他将会逼迫(如果西班牙人没有这样做)西班牙人与他们沿着海岸布阵,等到退潮,也就是战斗开始炽热化的时候,潮水退去,西班牙人的军队就会暴露出右翼,他会调动骑兵的预备队从这里迂回,直击毫无防备的西班牙人。
而现在,正如蒂雷纳子爵所预期的,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金光的海水在人们的无知无觉地缓慢地向着海中退去,那些搁浅的鱼儿还在苟延残喘地挣扎,法国人的骑兵预备队已经开始奔驰,沉重坚硬的马蹄踏过了松软的沙地,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凹坑,在水花四溅中冲向尚无所觉的西班牙军队——他们还沉浸在与法军主力的战斗中,这可以说是一场猝不及防的,一面倒的屠杀。
在无需面对西班牙人的大口径火枪的时候,敕令骑士们的骑枪依然能够令得无数敌人为之心寒胆颤,当一个从人到马都披覆重甲的家伙撞入列阵的时候,与一颗实心的铁炮弹没有什么两样,留下的是一条血肉模糊的道路,虽然有军官立刻呼喊着长矛手转向,但已经来不及了,当敕令骑士们拔出宽剑,与击溃了西班牙人与英国人骑兵的同僚们并肩进攻的时候,负责西班牙军队左翼的孔代亲王发觉大势已去,他开始呼唤着自己的士兵与军官,率领着他们往法国军队的右翼突围,因为他们之后就是敦刻尔克,只要他们来到敦刻尔克城下,进入城市,至少可以保住现有的这一部分力量。
孔代亲王的想法十分正确,当国王在塔楼上看到那些佩戴着浅栗色肩带的士兵们正在奔向敦刻尔克的时候,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幸而蒂雷纳子爵没有辜负国王的期望,他命令塞巴斯蒂安·沃邦(这是国王之后才知道的)率领着仅有的一百名骑兵与三百名步兵前往阻截——这就是与曾经亲密共事的人敌对的坏处了,战后蒂雷纳子爵说,他一直注意着孔代亲王,就是知道他既善于作战,也善于逃脱……
沃邦在战地工事上有着卓越的天赋,就像是某种呼应,他在防御上也相当的有一手,他带着士兵们抢先占领了一个长阔的沙丘,然后将承载辎重的马车砍掉轮架,架设起一座临时工事,命令火枪手们依仗着它向孔代亲王的军队射击——孔代亲王不愧是一个勇敢的战士,如之前的每一次,他身先士卒,但这次幸运女神并没有站在他身边,而是向蒂雷纳子爵微笑了——第一波冲击孔代亲王的马就被打死了,他摔在地上,几个亲信军官把他拖了回去,事实上如果他不是孔代亲王,也许早就和他的爱马一个下场了。
要说,如果能够给孔代亲王一些时间,他或许也能打出另一个结局,但和他有着相同想法的人不再少数,在骤然发现自己身边都是人——我是说,都是法国人的时候,英国的约克公爵立刻面色灰白,不得不放弃了那些被新模范军纠缠住的士兵们,毅然决然地撤退了,他一离开,那些神圣罗马帝国的雇佣兵们当然也就遵循了他们的传统——在战局不利的时候溜走,留下西班牙的唐·璜元帅与士兵们苦苦坚持——没能坚持多久,至少孔代亲王这里还没能突破沃邦的防线,法国军队就逼近了他们。
国王那时还不能确定孔代亲王被俘,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高喊了一声,“万岁!”并且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就连主教先生都不禁露出了一个不够矜持的巨大笑容。
法国军队追猎与歼灭敌人的行动一直延续到月亮升起,具体的数字被统计出来则要等到两天以后,法国人与新模范军的联军阵亡了约有四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开战时与西班牙大方阵的正面冲突中身亡的,但相对的,西班牙联军有一千多人阵亡,虽然其中大部分是英国人,还有五千多人被俘,而这些人中大部分就是西班牙人了。
但要说最大的缴获,莫过于西班牙的唐·璜元帅,他是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与一个舞女的私生子,深受国王看重,另一个就是孔代亲王,一个让人感觉复杂的人物。
西班牙人的元帅在蒂雷纳子爵的陪同下觐见了国王,他的仪态无可挑剔,风度翩翩,听说他拒绝向英国人的新模范军投降,因为他们服从于一个僭主,但路易猜测这位先生更多的是因为不想落在英国人,也就是克伦威尔的手里,毕竟现在克伦威尔正在与西班牙人打仗——他看上去并不惊慌,甚至表示很愿意亲眼一睹巴黎的繁荣,想来他也知道他的父亲很快就会设法赎回他。
他也确实被如同一个亲王那样被盛情款待,他的住所与食物,用品也仅次于国王和主教。
相比起这位唐·璜先生,孔代亲王的待遇就要差多了,毕竟他还是一个叛贼,他被关在一个朴素的房间里,总是坐在床边低着头,看上去十分沮丧。
“他有提过要见我吗?”路易问。
“还没有。”蒂雷纳子爵说,然后他马上补充:“我想很快就会的,陛下。”
路易看到他紧张的样子,不由得一笑,知道子爵担心的是他不愿意宽恕孔代亲王,但就算不因为此时此地的约定俗成,他也不会处死孔代亲王,甚至不会流放他,因为在军事上,孔代亲王确实有其杰出的地方,还有他的一些朋友与下属,法国内部现在依然有暗流涌动,国王现在就连猫的手都想要借来用一用,何况是一位这样的统军人物。
“别急。”路易对蒂雷纳子爵说:“您尽可以慢慢地劝说他,我们还有时间——我是说,在攻克敦刻尔克之后。”
“不用一星期,陛下,您就看着吧。”蒂雷纳子爵骄傲地说。
此话并非虚言,敦刻尔克的守军见到援军被剿灭大半,也丧失了先前的勇气与信念,蒂雷纳子爵甚至没有强行攻城,只让火炮轰击与重兵围城,敦刻尔克就在几天后投降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国王正在与主教商讨阵亡士兵的丧葬事宜,国王是有心为他们举行一场大弥撒的,但主教先生不得不提醒他,若是这样做了,这件事情只怕就要成为惯例了。惯例就惯例,国王在这点上极其坚持,他实在不明白,他母亲王太后安妮可以随心所欲地举行一场又一场天知道是谁(路易到现在也只能记住几个圣徒)的弥撒,怎么为了纪念与宽慰那些为他,为法国牺牲的士兵的弥撒反而让主教先生不以为然呢?
能够出现一个打岔的人让主教先生喘了口气,但国王一把就抓住了蒂雷纳子爵,当然,子爵先生也赞成为士兵们做一场大弥撒,二对一,主教先生败退,但之后的喜讯还是让他们一同举起了蜜甜的葡萄酒庆贺。
蒂雷纳子爵提出,在军队的入城仪式中,国王应该身着戎装策马走在最前面,主教先生表示同意,路易也没有拒绝,因为考虑到敦刻尔克最后还是要移交给英国人,新模范军的蒙克将军只怕会在谁先进城而与蒂雷纳子爵起纠葛,但如果是国王,那么就算是克伦威尔也无话可说。
……
同一个夜晚,布卢瓦。
从厚重的帐幔里传出了痛苦而又急促的喘息声,奥尔良公爵的仆从一骨碌儿地从小床上爬起来,点上蜡烛,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掀开床幔,在将烛光移动到公爵脸上的时候,他惊骇地大叫起来!
第九十八章 加斯东公爵的委托
仆人这样大叫,是因为奥尔良公爵加斯东的上半身几乎都快要被鲜血与血块淹没了,他的枕头与床单上到处都是粘腻腥臭的黑红色半凝固的东西,他的鼻子咕噜噜地从一堆难以描述的黑布丁样的东西里冒出泡来,刚才痛苦的喘息声正是从这里发出的,但让他无法遏制地大叫起来的还是加斯东公爵突出的眼睛,它们在眼眶上方摇摇欲坠,像是成熟已久的葡萄,随时都要从枝蔓上跌落下来,这样的情景,就算是再勇敢的骑士见了也不禁要颤抖的。
这个仆人并不是加斯东公爵之前的那个贴身仆人,准确地说,自从来了布卢瓦,他的贴身仆人就连续换了四任,而且每一任不是莫名其妙地得了重病突然死了,就是在卸职后遇到了各种意外,现在站在公爵床边的是一个胆大的看门人,鉴于他在这里每一天都能获得一个金路易,他就勇敢地来了,并且坚守到现在,但另外有个问题,就是这种人也不免要愚钝一些,譬如他在发觉公爵的异样后竟然只懂得站在床边惨叫。
幸而此时加斯东公爵的第二个妻子,也就是他喜爱并且借重的玛格丽特·德·洛林夫人的寝室与公爵的房间只有一道墙壁阻隔,她一听到仆人在叫喊,就迅速地披上斗篷,冲进了房间,整个过程没超过一分钟——自从公爵病重以来,这位夫人就从没在睡下时脱下外衣,她一边给了仆人一巴掌,让他别再嚷嚷了,一边吩咐她的贴身女仆取热水和棉布来,另外又大声让那个被她打清醒的仆人去叫醒其他人,公爵的忏悔教士、神父、医生与她和公爵的三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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