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教皇更加无可奈何的是,若是之前的狼人事件没有发生,或是马扎然主教没有报复和亡羊补牢,那么他们还可以用宗教裁判所来威胁国王,因为要整改巴黎的地下世界,国王彻底地得罪了吸血鬼的一支,即便这支氏族在血族中也不受欢迎,但非人所有的力量还是不免令人忌惮。
可惜的是,巴黎裁判所的大审判长已经是以拉略,这个年轻的教士既不温顺,也不忠诚,至少对罗马教会如此,而教会能够用来扼住里世界——那些教士们的家族和亲眷的手段,无论是小麦还是棉布,都在路易十四的慷慨下变得软弱无力,也许就是因为这位国王太年轻了,又有着巫师般的马扎然主教的指导,他对里世界的恐惧与防备不如其他君王那样深——在教会的宣传与恐吓下,君王们一直将里世界视作罪恶的泥沼,而现在的法国国王,不但总是试探般地伸出脚尖,还想要从泥沼里捞出肥美的鳗鱼。
对此罗马教会无话可说以及无可奈何,他们一直以来能够不断地对里世界的裁判者所在的家族施加影响,就是因为在里世界的修士们在巫师与黑暗生物的打击下,几乎完全没有耕作或是狩猎的可能,他们能做的,就是向教会输出修士与神圣的骑士,然后从教会这里获得补给,简单点来说吧,他们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拿命换钱的雇佣兵——所以即便在一些国家宣布信奉新教之后,罗马教会也没能立即收回他们的庇护。
路易早在十年前就察觉出了其中的端倪,若是罗马教会能够掌握裁判所,那么在亨利八世的时候,英格兰的人们就应当陷入到黑暗生物与巫师们的狂欢中去了,但事实并非如此,他问过以拉略,英格兰的裁判所不但没有消失,还有几分欣欣向荣——果然,在他向里世界的宗教势力投出橄榄枝后,罗马教会就很难再对法兰西境内的里世界产生影响。
而且,鉴于路易十四的大胆,除了又一次阿维尼翁般的耻辱之外,罗马教皇还在担心一件事情。
……
马车辚辚,教皇的使者为了掩人耳目,在一大早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晨光方才照拂地面,但教皇的心一点也没有因为此行顺遂而落下来,他更愿意看到使者迟迟不归,那代表他们正在讨价还价,争执不休,使者那么早就回来,要么代表法国人根本不接受教会的条件,要么就是教会的使者无法接受法国人的条件——他派出去的是自己的侄儿,另一个齐吉,也是一个红衣主教,按理说,已经有了很大的权力,他也很清楚,他的伯父是如何急切地等待着谈判的结果,绝不会有意拖延……
教皇坐在他的寝室里焦灼不安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他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也许是错觉,教皇总觉得今天他侄儿的脚步声格外沉重。
……
让我们姑且将时间拉回到几天之前。
虽然法国人的军队在意大利可以说是势若破竹,但路易十四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重演阿维尼翁之囚,主要是美男子腓力的操作太过魔鬼,从1309年到1377年,受法国操纵的阿维尼翁教会给了法兰西多少好处自不待言,其他国家在受了罪之后当然也会恍然大悟,若不然就不会有可笑的三教皇,只不过是每个国家都在争先恐后地将教会的权利攫取在手中罢了,之后虽然罗马教会终于又成了罗马教会,而不是英格兰教会,法兰西教会或是奥地利教会,但每个天主教国家甚至新教国家都达成了共识——阿维尼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
所以路易可以包围罗马,恐吓教皇,但若是他显露出要掌握教会的意思,哪怕要多面作战,所有的天主教国家都必然要群起而攻之了,所以从一开始,路易十四就划定了谈判的底线。
……
时间回到现在,教皇面对的正是法国国王提出的几条要求,而且……按照法国国王的要求,这些要求是他最低的底线,如果有问题,教皇大可和他在巴黎会面,亲自一谈。
对此教皇气得要命,但他真不敢尝试,也许法国国王会真的做出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也许他也会在诸多的敌人环视下被迫放弃自己的猎物,但问题是,曾经的卜尼法斯八世虽然说是逃走的,但也可以说是美男子腓力有意为之,他在法国国王那里受尽了折磨与凌辱,才会在一个月后郁郁寡欢地死去,亚历山大七世也已经是个老人,他一点都不想要重蹈卜尼法斯八世的覆辙,就算教会能够重归罗马,取回荣耀,但那时候他已经是枯骨一具,对他和他的家族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他肯定是要留在罗马的,也做好了忍辱负重的准备,但在听到法国国王的要求时,他还是忍不住跳了起来,不顾教皇的威严,破口大骂。
……
“教皇现在肯定在破口大骂。”路易说。
“您确实……”邦唐委婉地说:“过分了一些。”
“没办法,”路易说:“我缺钱啊,邦唐,我亲爱的朋友。”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五百年后人们所看到的
邦唐是路易身边的第一侍从,也是寝宫总管,可以说,在宫廷的仆中,他是无可置疑的首相,在一些时候,就连国王的龙骑兵与火枪手也要听从他的命令,他与国王相伴十五年,从路易还是一个懵懂幼童开始,到现在,一个真正的国王,邦唐对他又爱戴又尊敬,能够让邦唐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说路易是真的有些过分了。
事实上,在罗马教会的秘密藏书库里,确实有着许多可能在千年之内都不会公之于众的文书,这些文书从各处搜集来的圣经残卷注解,到教会与各个势力——其中包括并不限于那些所谓的异教以及巫师,黑暗生物之间的交易不等,还有的就是一些屈辱或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和约或是契书,像是路易十四与罗马教会签订的这一份文书也被理所当然地归在其中,在数百年后,当法国的学者们向罗马教会提起诉请,意欲向人们呈现出一个真实的太阳王路易十四的时候,罗马教会的教士们几乎可以说是冷酷地微笑着,将那张保存的极其完好的犊皮纸丢在了他们面前。
克莱芒八世的当然不会有这样的高见远瞩,他之所以要求教士们尽可能地保留下这份文书,是要让每个有权进入到这里的人都能得以亲眼看看法国人的国王有多么无耻和下作。
十六世纪中叶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好的纸张,但正统的文书,尤其是与教会的,人们还是会使用羊皮纸或是犊皮纸,这张犊皮纸制作优良,因为取自于小牛,即便超过了三英尺,依然没有接缝和黏贴的痕迹,是完完整整的一张,即便历经数百年,却依然富有弹性,表面光滑,磨石打磨的异常光滑的纸面上用精细并且保留时间长,不会褪色的铁胆墨水,墨水混合着树胶,令得字迹厚重得就像是随时都会被揭起来,只是这些字迹,在阐述着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是如何一个贪婪之人的同时,也将当时罗马教会的虚弱展露无疑——很难说,这次罗马教会愿意将这份珍贵的文书展露在众人面前,是否与新一轮的教皇竞选有关,因为此时呼声最高的正是来自于锡耶纳的巴蒂主教,他的姓氏正是齐吉。
哪怕相隔数百年,提起克莱芒八世,教会的人们还是忍不住要感到羞愧,因为在他身上,罗马教会打破了许多的第一次,甚至是卜尼法斯八世,也没将教会的脸面丢得如此干寂静——对此法国的学者们根本不在乎,他们换上了干净的防护服,软底鞋,进入到罗马的腹地。在温度与湿度都保持恒定,只能感觉到光线,却看不到发光源的大房间里,他们等了一会儿,就有教士亲手捧着一个暗色的玻璃匣走入房间,他们与教士间间隔着一个巨大的桌子,教士将匣子放在桌上,打开,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张犊皮纸——因为一直被压在两张木板间保存着,所以原本被卷在圆筒里的犊皮纸早已变得平平整整,从犊皮纸的边缘,暗红色近黑色的封蜡残留的痕迹清晰可见。
一看到上面的字迹,这些学者们就不由得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又兴奋的呼叫,太阳王路易十四留在世间的亲笔手书可不少,尤其是他的孩子们,无论是婚生子还是非婚生子,都会在每年的生辰日获得父亲的一份礼物和亲笔书写的祝福纸条,这些纸条多半都被珍重地保存着,直到今日,还经常会在太阳王后裔的家族聚会上拿出来展示,也有很小的一部分因为绝嗣,而被捐给了博物馆,每个人都能得以一观太阳王深刻而又优美的笔迹。
学者们更是对这个字迹熟悉至极,不夸张地说,比他们自己的还要熟悉,所以只看到了一个起始的大写字母,他们就确定这确实是路易十四的亲笔,接着他们就异口同声地轻呼了一声:“果然是法语!”在大鼻子弗朗索瓦时代,法国人的民族主义就有抬头的迹象,远胜于他们的信仰,等到了路易十四时代更是登峰造极,在欧罗巴的人们还在以拉丁语为通用语言,用拉丁文书信往来的时候,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写给教皇克莱芒八世的信已经是法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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