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是……”
“……”
“千念,你说话。”
“说什么?”
“他们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
“是真的,对不对?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是毕老师的儿子。”
“然后呢?我是,然后呢?”
周简被毕千念冷漠的质问激怒了,好像他纠结的心情完全不值一提。
“你是小三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毕千念的手甩过来,他的头被打偏了,左脸一阵火辣的疼。
“谁他妈告诉你我是小三的儿子的?”毕千念问他,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浓浓的失望,“周简,听说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周简深吸一口气,“千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以后不要再来往了。”毕千念离开了。
“你当时怎么知道他已经喜欢你了?”宁展眉问他。
“后来有次室友开的玩笑太露骨,猜到了。”毕千念躺倒在床上,“关于我妈的那一部分……”
“毕千念,”宁展眉打断他,“我先跟你道歉。你爸妈的事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没找到机会和你坦白。”
毕千念沉默片刻,又开玩笑一般问他:“那你听的又是哪个版本啊?”
“诶,”宁展眉也笑了下,“是那天在罗阿姨家吃饭,她也不是有意,其实是心疼你,吃饭的时候无意说的。”
“喔——”毕千念拉长音调,“那估计是正确版本。”
“没说完啊,后来班上还针对你么?”宁展眉又皱起眉。
“后来我就一个人啊,也不跟周简来往了。班上故意说我恶心就直接回回去,问他们我哪里恶心,欺软怕硬么,渐渐就不说了。最后解决其实是童稚,和我还有许昀一起的一个朋友,他听说了一点,小心翼翼问我,我就跟他全说了。结果他大课间冲到我们班上把周简揍了一顿。”毕千念笑了出来,“边揍边骂他,‘谁他妈瞎了眼会喜欢你这么个玩意儿?自己喜欢人家不敢承认算什么好东西?’又朝我们班围观的喊,‘同性恋怎么了?碍着你了?哪里又有证据说毕千念喜欢这傻/逼了?’”
宁展眉啧啧,“厉害。”
“是啊,可把他牛逼坏了。”毕千念声音有些哽,“这一闹大家就知道我没喜欢周简,后来关系慢慢修复缓和了,我那几个室友还主动和我道歉来着。童稚那几天天天等我一起走,生怕周简没完没了,跟个斗犬似的。”
“有你这么说朋友的么?”宁展眉笑,又有些庆幸彼时的毕千念有十分要好的朋友救他于最孤单的时刻。
“宁展眉,”毕千念声音闷闷的,“要是你的话会怎么看我啊?”
“怎么看……”宁展眉略一思索,“我得承认流言的力量,我有可能会认为你的确喜欢周简,甚至听信关于阿姨的猜测。”
毕千念嗯了一声,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
“这是在我作为你的普通班级同学可能做出的判断,”宁展眉接着说,“但这不构成我歧视你或者跟风语言暴力你的理由,因为同性恋和父母如何在我眼里都不足以成为判定一个人优劣的条件,”宁展眉顿了顿,“千念,这也不应该成为你评价自己的一个标准。”
毕千念沉默了会儿,又问他,“那要不是普通同学呢?还有什么选项。”
“比如我现在了解你,知道真相,就不会听信关于阿姨的谣言。也因为熟悉你,看得出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周简。”宁展眉说。
毕千念默了片刻,回答他,“宁展眉,你真好。”
宁展眉说了声你才知道么,又问他:“你别介,那你是喜欢男生么?”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喜欢周简吧……可能?我也不知道,我不排斥他有时候离我很近……那是喜欢么?我没喜欢过别人啊,传得我自己都要信了。”毕千念有些迷茫地回答。
“别吧,你昨天还主动抱我,要是不排斥靠得近就是喜欢,那你不都爱上我了。”宁展眉主动替他进行对比并作出判断,又不确定他是不是记得,“昨天你喝醉了,家属院门口,记得?”
“……嗯,记得。”毕千念被他石破天惊的“爱上我了”搞得有些别扭,“那就不喜欢吧——”
“那就不是喜欢,毕千念小朋友。”宁展眉打断他。
“知道了。昨天的事,”毕千念犹豫了下,“我能以后再说么?我不是不愿意和你说……其实就是和我爸有关。”
“可以。”宁展眉回答他,“不说也没关系,毕千念,我发现你真是处不熟。”
“是你太容易和人处熟了。”毕千念没忍住说,“我真没想过这辈子还会和第二个人说这事儿,我和你才认识多久啊……也不是不信任你,不拿你当朋友,就感觉这速度有点儿快。”
“我明白,谢谢你这么相信我。”宁展眉说,“我不是容易和人处得熟,是因为和你合得来,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就把你当很好的朋友了。我觉得你好,值得我信任,坦诚,这是一瞬间的事,懂么?”
“不太懂。”毕千念很老实。
“你想想你会跟才认识半个来月的同学说这些么?其实你也已经突破自己关于生疏和熟悉的界限,在十分相信我了。”宁展眉说,“因为我这人很好,你也一样。”
“行吧,我明白了。”毕千念说,“认识你很高兴,宁展眉。”
“谢谢,我也是。”宁展眉笑。
第11章
这天晚上毕千念挨了毕芊一通责骂,他老老实实认错,毕芊也容易心软,知道毕千念懂事,这次喝酒估计是心里又憋了什么不高兴,但他从不和自己说,严辞说了两句想到这里又转身回了房间开始流眼泪。
这次会是什么委屈?小时候被邻家小孩儿说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小片地方互相都认识,小学同学恶意或是无意对毕千念指指点点她不是不知道。等她进了一中当高中老师,搬了家,毕千念也考到了一中的初中部,她以为毕千念终于能少受些委屈,却头一次被请了家长,一问才知道毕千念在班上已经被孤立了快两个月,童稚不闹那一通,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毕千念受了什么罪。
毕芊又想起初一的时候薛成楷在家属院拐角那里偷偷摸摸找了毕千念半学期,他怎么有脸来?毕千念从小到大被人指着鼻子骂野种到底是因为谁?她为毕千念遭受的一切恨不能扒了薛成楷的皮。
可这又全是薛成楷的错吗?毕千念当时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薛成楷在找他?毕芊压着嗓子哭起来,她永远欠他一个父亲,他替自己承受着愚蠢和冲动的刑罚,她的宝贝,她当时为什么要心软留下这个孩子?然而现在升起这个念头只叫她更加钻心,她怎么舍得毕千念。
房门被敲响,毕千念在门外喊妈妈的声音隔着墙显得有些闷。
毕千念推开门,屋里没开灯,毕芊坐在床角,弓着背,也不看他。
他叹了口气,低声喊妈妈。
“怎么了?”毕千念问她,“哭什么呢?我下次真不喝酒了,篮球赛赢了嘛,大家高兴,都喝了的。”
“展眉怎么就没喝?”毕芊鼻音很重,“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毕芊很少显得如此脆弱,她永远是教学有方的毕老师,是高三语文组最好的金牌教师,她在三尺讲台挺直了背,优异的工作能力让她平素带了些骄傲,却永远也好像无法摆脱这场梦魇。毕千念有时候觉得如果自己不存在就好了,毕芊就不必为自己难过了,也和父亲一点瓜葛都无,毕芊就能长久地幸福起来。
“他都还没进学校上过课啊,谁敢灌他?”毕千念抚着毕芊的背,“都怪刘敬扬,扣了好几个三分,抓着我神智不清地吹牛,又要我喝酒,真没事儿,你别乱想,妈,我都这么大了,谁还能欺负我?”
毕芊被他不疾不徐有理有据的话说得信了三分,以为的确是自己神经敏感,又想到,“你进门的时候眼睛都肿了,别瞒我,是不是哭了?”毕芊急起来。
毕千念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自己情绪崩溃的妈妈,“没哭,是太难受了,吐了,眼睛鼻涕流了一脸,诶,可难受了,你别乱想好不好?”
毕芊不知道信没信,抱着毕千念呜呜地哭,说对不起,又说妈妈爱你。毕千念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娴熟地一遍遍答应,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过得可好,你要天天高兴,别瞎琢磨。我也爱你。
等把毕芊哄睡他自己也有些累,洗了把脸就躺在床上,抱着李露露送他的冰枕头,一阵凉意。
毕芊是个情绪容易极端的母亲,她可以在自己很小的时候问起父亲,语调平淡地告诉他:“爸爸很早就去世了。”
又在小学第一次被薛成楷找到时回家给自己讲清来龙去脉,薛成楷当初和毕芊是男女朋友,他已入了仕,毕芊在一所普通高中当老师。
毕芊怀了孕,两人已经预备结婚,薛成楷却得到了一位富贾千金的青睐,动了二心,已经背地里完了婚。这面却哄着毕芊再等等,等他忙完这段时间,晋升完,婚总要结的嘛,不能因为孩子应付掉。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