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曲径通幽传送阵法?”梁安对阵法颇多涉猎,传送阵法玄奥晦涩,没有玲珑心绝对无法研习。
丑姑点点头:“边缘五旗乃金汤阵,可防守外敌;中间三旗乃小传送阵,可助脱险。我上云顶传讯时,你们遇到黑山老妖或其它危机,可借此二阵防御,或逃离传送至亨顺客店后院。”
“原来前辈早有安排!”方泉一声惊叹。
丑姑传授两阵使用法门,交代完毕,最后道:“你们多到外面走动,适应黑石山禁制,才能在庚申夜从容汲取帝流浆。”话毕,盘膝入定,不再言语。
梁安和方泉听从丑姑之言,不时走出帐外,忍耐不住,便躲回帐里。如此往复,到东方吐白、天刚放晓时,二人再次折返,却见帐内云汽蒸腾,丑姑无端晕倒地上。
二人大惊,上前扶起丑姑,叫唤几声,丑姑睁开眼,虚弱道:“不好,我第二次蜕变快要开始了。”
她摸出一粒金色丹丸服下,精神略见好转:“我借蝉转世,命中自有三次蜕变,这蜕变无迹可寻,不期而至,每次持续七天,一旦开始,心力与神魂便在极度虚弱之中……”话未说完,一口气接不上,竟又晕了过去。
梁安和方泉仓皇无措,不知如何救治,守了半个时辰,丑姑悠悠转醒,开口便道:“我,我恐怕无力去见项苍了。”
“前辈别急,先调理好身子,我们慢慢想办法。”方泉连忙宽慰。
“慢慢想办法?后天便是庚申日,没时间了。”丑姑一次服下十粒金丸,焦灼道:“庚申日这天,众妖尊齐聚云顶,银月岭防守减弱,这是盗取银月号角的最佳时机。我福分不多,缘法用尽,错过这一时机,就再也没有其它机会了……”
梁安听闻事态严重,沉吟少倾,忽道:“我去给云霄妖尊传讯。”
“你?”丑姑摇摇头,“此处到云顶,东十八坡重重防守,不能硬闯,只能从西面坡潜入。但西面坡乃黑山老妖地盘,我有应对经验,你不行。”
“不行便走东十八坡!”梁安笑了笑,“前辈莫非忘了?我逆练魔火,已进入造化之境,便是可以自成宇宙。昨晚我逆练魔火,发觉黑石山禁制并不影响内在宇宙,众人皆受禁制,我反可以因势导利,抢占先机。”
“即便如此,你也困难重重。”丑姑忧虑不减,分析利弊:“从此处出发,须登上黑石山峰顶,再沿纵脊南下穿越九坡,方可抵达云顶。上一次云顶大会,驭兽宗分得南七坡,银月岭分得北十一坡,算起来,你要穿越的九坡皆是银月岭地盘,其上妖王无数,你可有把握?”
梁安摇摇头:“没把握,但我必须这么做!这不是前辈一个人的事。”
方泉忍不住插话道:“少爷,我与你同去!”
梁安失笑道:“语冰前辈虚弱,你留下来照料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短笛,咝溜溜吹了起来。
“少爷要请岚公子帮忙么?”笛声在方泉心头响起。
“不是,我叫岚公子来保护你们。”
梁安吹了一会儿,不见岚公子身影,叹道:“只怕他不肯现身。”将笛子交给方泉,“我要尽快出发,你来召唤岚公子,有他在,你们便多了一份安全。”
方泉接过短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梁安对丑姑道:“前辈,你可有信物送给云霄妖尊?”
“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为难你了。”丑姑叹一口气,取出一张符纸,三两下折成一只蝴蝶,递给梁安道:“云霄妖尊昂藏九尺,左颊有疤,极好辨认。你见着他,不必说什么,释放这只蝴蝶便可。”
梁安点点头,看了丑姑和方泉一眼,郑重道:“我走了。”
“少爷……”这变故如此之快,方泉来不及理顺,梁安就挑起担当,以身涉险了。
梁安本已转身,听见方泉叫喊,回头拍拍他肩膀,笑道:“别怕,等我回来。”话毕,毅然离去。
“少爷这就走了?遇到危险怎么办?他能成功送达信物么?”方泉忧心忡忡。
丑姑看出他心思,宽慰道:“不必担心,安儿气运加身,可能失败,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危。”
“但愿如此。”
方泉心中稍定,丑姑又道:“安儿说的岚公子,就是阿泉你自己吧?”
“啊?”方泉面色一变,“前辈,你,你怎么知道?”
“那日晚间,岚公子现身山林客栈,一声长吟把我惊醒,我看得清清楚楚。”丑姑虚弱一笑,“岚公子空灵极净,缥缈若仙,再加上云衣飘袂,气韵流转,乍一看,确实与你判若两人。然而,大学士讲究观察入微,岚公子形容气质与你大不相同,但言辞停顿、语气腔调、顾盼神态、举止行动,在细微处皆与你一般无二……”
方泉闻言,赧然道:“前辈目光如炬,我这小把戏终究瞒不长久。”
丑姑摇摇头,歇息一会儿,又道:“若非我前世学成通达、进入六重楼思哲之境,只怕也会蒙蔽鼓里,看不真切。你这小把戏若想长久,其实很简单。”
“哦?”方泉略有意外。
丑姑道:“没看错的话,你那日周身萦绕海天蜃气与极北之光,这两者,一个凝幻,一个摄影,你若会一点幻术,便可借此二物以虚乱实,以假充真,将你一切细微遮掩起来。这样,除非道成,无人能看穿你的把戏。”
方泉心下一凛,寻思:“幻术?我不是会一点摇光诀么?”他仔细回忆《摇光诀》,反复推敲可行之处,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丑姑见他冥思苦想,便不再说什么,服下几粒丹丸,默默打坐调理。
几个时辰过去,方泉还未清醒,丑姑见他犹在入定,心念道:“这孩子,莫不是打开了众妙之门,进入天人合一的顿悟之境?”
……
却说梁安与方泉、丑姑告别,一路折返登山阶,再拾阶而上,疾奔最北坡峰顶。
黑石山十九峰,南北纵贯,因庚申夜帝流浆之故,妖域三大势力罕见达成默契:东面坡分属银月岭和驭兽宗,西面坡由黑山老妖占领。
为防混乱,东坡十八脊设有天香屏障,以此划分界限。天香屏由憎木恨水、腐骨陈尸炼制而成,一旦有人偷渡,便会沾染尸臭,引发预警。这尸臭污及灵魂,偷渡之人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
丑姑早已分析利弊,从最北坡到云顶,唯有登上黑石山峰顶,再沿纵脊南下,方有成事之机。因峰顶常有黑山妖皇出没,各坡面对老妖,不得不消弥间隙,同仇敌忾,是以峰顶之间,不但没有屏障,反以生息石铺路,互通有无。
梁安疾行一个多时辰,离峰顶不过里许路时,却见远方一间石屋,四周约有十来人巡走。
“这便是最北坡的哨岗了。”
梁安略一沉吟,见石屋以南,皆有屏障,要想穿越九坡、抵达云顶,这石屋是第一道关卡。他迈出登山阶,寻一块秃石潜伏,暗暗观察石屋动静,看了一会儿,便摸出规律:那巡游之人两队轮值,交替之际有十息松懈,此时防守最弱。
登山阶之外,虽有黑石山禁制,却也有石林掩护。梁安燃起魔火,小心隐藏行迹,在石林之间穿梭一盏茶时间,终于接近石屋。
当此时,他离巡游队伍不过数丈距离,心中难免紧张。
“此行必须成功,我只有三年时间找回灵脉,若是败了,不知要在妖域耽搁多久。”他屏气凝神,愈发谨慎起来。
如此潜伏一炷香时间,正当巡游队伍交替之际,梁安窜出石林,直闯哨岗。便在这十息之内,他疾奔百丈距离,成功绕过哨岗。
正庆幸时,却听一人喝道:“何人擅闯峰顶!”便见一莽汉手持大斧,劈头砍来。
梁安就地一滚,运转内息,一掌袭向莽汉后背,那莽汉踉跄一步,满脸惊骇:“你是何人?为何不受黑石山禁制?”
原来黑石山斩阴阳、避五行,不但扰乱内息,更让许多倚仗阴阳五行的招数无法施展。梁安那一掌,刚猛迅捷,既有内劲,又凭阳借风,完全不受禁制影响。
那莽汉哪里知道梁安燃起魔火、自成宇宙,若非他肉厚皮粗,只怕立时脊骨碎裂,委顿倒地。
这一番争斗,立刻引来其余巡游队伍。梁安哪敢停留,疾行石林,不断穿梭,终于凭借内在宇宙,因势导利,将巡游之人远远甩在身后。
……
方泉陷入顿悟,迟迟不醒。
丑姑强忍支撑,等了许久,账内无端升起一股妖风,边缘五个阵旗猎猎自舞,阵旗之间隐有电光跳跃,不时发出滋滋声响。
丑姑面色一变,见方泉还在冥想之中,便自行站起,走到帐篷入口处探望,却见一群雷蜥,口吐电光,不断袭击周天帐,引得金汤阵滋滋作响。
她一声叹息,无奈道:“一群牲畜,偏在我虚弱时侵扰。”取出一个小瓶,将其中金丸全部倒入嘴中,便有一股热流随营卫二气行走周天。
她恢复几分生气,取出长琴,十指轻抚弦上,便有缕缕音刃勾连相撞、飞出帐外。这些音刃碰着物事震荡反弹,几番回合,帐外地貌,雷蜥数量、大小、形状、战力、要害、破绽,皆在她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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