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了闭眼睛,溢出一声叹息。
宴逐光不接话,指尖在她心的雪兰上拨弄,将之改换成各种各样的模样。
“我嫉妒云宓雪,”云长月坦率道:“明明与我同样是云家弃子,她却可以得到云澜风的庇护,得到风华仙宗上下的崇敬。”
“云澜风走后,她还有前掌门照拂,而前掌门去后,又有大师兄庇护。”
“现在,还来了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的你。”
“她——”
“这难道不是她应得的吗?”
宴逐光的神色似笑非笑,“大师姐这么好的人,你对她分,她还你十分,为什么不能得到所有人的爱护?”
“你做不到她的好,却嫉妒她的好所带来的好处?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天道可不是慈善家。”
“你说得不错。”
云长月没有反驳。
“我汲汲营营这么多年,终究敌不过她的‘好’。”
“但我常常在想,若将我换成她,若被云澜风领走的是我,若我没有经历那么多…我
会不会也成长成她那般模样?”
宴逐光摇头:“你不会。”
云长月惊讶的看着她:“为什么?因为云宓雪独一无二?”
“若你身为云家嫡系,你会甘愿与云澜风离开,不再过问云家的事务,放弃云家的一切?”
不,当然不会。
她也是上一任家主的嫡亲血脉,为何不能争一争?风华仙宗再好,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风华仙宗。而云家,一旦坐上家主之位,就能掌控数之不清的权柄。
“我明白了。”
这或许就是天性如此吧,即使她站在云宓雪的位置上,她也未必会做出云宓雪那般的抉择。
“你能走到今天的地步,何尝不是你自己的选择?难道还有谁逼迫于你不成?”
云长月顿了顿,她知道宴逐光不可能清楚她所有的经历,但又知道她所说的该死的对。
没有人逼迫她,没有人挟持她,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些路是她自己要走的。
宴逐光对云长月的停顿不置可否。
她将那朵雪兰捏成了一朵繁复的小花,将之轻轻放在茶盖上,看着它渐渐融化成水,那盖顶的浅浅一汪,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
只是看看对面神色不停转换的云长月,再看看悠闲自在的宴逐光,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明明说要告知云家之事,云长月坐下之后却又迟迟不进入正题,若是换了旁人,哪怕不出言询问,只怕也不耐烦了。
而宴逐光,却丝毫不在意。
若不是还时不时与她对话,云长月甚至觉得对方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坐在对面。
这般目无人,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看看她来到风华仙宗之后所做的这一切,有顾琛、云宓雪的宠爱,她本身又天赋超绝,如她所说的这般,她怎么没有任性的资本?
她太有了。
但凡旁人有她身上的一星半点,只怕尾巴早就翘到了天上。而她,反而十足的低调行事。
有些人的优秀,能够让人羡慕嫉妒,让人滋生心里的幽暗。而有些人的优秀,却叫人望尘莫及。是连看都看不见,又何谈艳羡?
只剩下深深地无力。
宴逐光,显然就是后者。
云长月从来只将云宓雪视为劲敌,从她踏入风华仙宗的第一天起,便将云宓雪视为她的目标,不断地追逐,妄想着有一天能追上她,将她踩在脚下。
再不济,也要将她拉下泥潭,让她不复那云山高远的模样。
可是她极尽钻研了这么多年,甚至一步步走上了歪路,却依旧没能实现当初的野望。
反而是眼前这人,这个当初第一次相见时,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的人,轻轻松松的做到了她只能想象,却从未做到事情。
她张扬又肆意,想要什么便去抓住,从来不加掩饰。
她从一个小小的杂役弟子,甚至比她这云家旁支还要不堪的身份,轻松爬到了如今连她都要尊称一声师姐的位置,爬到了云宓雪的身边,正大光明的与她站在一起,甚至高调向修真界宣布,要与云宓雪结为道侣。
她不知道她应该是什么心情,是羡慕云宓雪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的人,还是羡慕宴逐光活得这般随心所欲,从不为外物动摇?
看到正魔战场上大放异彩的人时,云长月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初所定下的目标是多么可笑。
她与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莫说与他们站在一处,只怕连相提并论的资格也没有。她是那么卑劣,那么愚蠢,她连自己都看不清。
数十年的坚持在一夕之间瓦解,回看她一路走来的所作所为,她甚至不知道她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有何意义。
她甚至没有为了自己活着,如此可悲…
见云长月越来越沉默,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宴逐光也不知说什么好。她还以为云长月单独约她出来是要继续作妖,没想到却是来找她谈心了。
她看起来像是知心姐姐的样子吗?
“她现在是在忏悔?”宴逐光戳了戳系统。
系统软包子任戳:“她好歹也是个女配,虽然是个恶毒女配,在剧情爆发的期也是被女主感化的,虽然下场依旧挺惨。”
现在大概是宿主大人的存在刺激到了她,提前触发感化恶毒女配的光环了吧…
宴逐光甩掉的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这个光环的主人恐怕另有其人。她两辈子都与感化无缘,她更善于拉仇恨,至于感化光环…那不是扯淡么?
就算云长月真的被感化,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曾经做过的事情难道能一勾销?
宴逐光从来不是心慈软的人,该怎么做她依旧会怎么做,可不会因为云长月的动摇而放弃。
况且,谁知道云长月不是刻意跑来她面前演戏的?
宴逐光心有些不耐,好在云长月并没有沉浸太久。不多时,她的神色便清明起来。
她看了看依旧望着亭外不知道哪一处的宴逐光,“云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宴逐光倒也没有藏掖:“大师姐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
云长月了然:“她的确是什么都愿意对你说的性子。只是她与云家之人来往并不密切,只怕除了一些云家的修行段,什么都不知道吧?”
宴逐光未答,云长月便当她默认了。
“她就是这样,云澜风与云家决裂,虽未强求她也与云家断绝关系,但云澜风走后,除了修行上的事,她也从来不会过问其他。”
宴逐光却是能理解,云宓雪虽然出身云家,但终究是云澜风一将她拉拔大,即使她那时还做不到直接与云家决裂,她也会顺着云澜风的心意与云家疏远。
“她可以不与云家联系,我却不能,”云长月无法割舍云家,她做不到舍去云家的扶持,所以才会对做得到的云宓雪产生敌意:“你应该知道明王兰。”
宴逐光方才用雪片所塑造的雪兰,便是云家弟子赖以修行的明王兰,宴逐光能将之轻易捏出,想来云宓雪将这东西也告诉她了。
宴逐光敛目,“略知道些…”
知道这明王兰能够与其他任意毒物融合成剧毒之物。
云长月不知宴逐光心所想,只是道:“云家有一处秘境,乃是明王兰的出产之地,也是云家弟子快速提升实力的秘地。”
“在数十年前,秘境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产出的明王兰逐年减少,秘境的力量也越来越衰弱。”
云长月看着宴逐光的眼睛:“当年云家分裂前夕,便是这秘境之变。”
宴逐光不动声色,心头却是一跳,她直觉此事与朔冰飞雪有关,与云家对大师姐下有关!
第二百二十九章
“当初云家分裂, 与那秘境的变化有关?”
云长月道:“你果然知道此事。”
她知道云长月指的是云家分裂之事,宴逐光露出些许疑惑之色:“云家与风华仙宗联合, 不正是因为云家分裂?”
“的确, ”云长月点点头:“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修真者都能知道此事。”
这么多年过去, 修真界不知经历了多少动荡, 那些秘密早就掩盖在时间里了,也只有一些古老的家族和宗门能够流传下去,哪里是什么根基都没有的人能知道的?
不过, 晓得云宓雪已经将所有与云家有关的事情都告诉了宴逐光,云长月也不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掰扯。
“你既知道云家分裂之事,想来也知道当初云家的动荡有多大。”
宴逐光颔首:“据闻,云家屠杀了嫡支、旁支近一半的族人才算作罢。后来也元气大伤,投奔了风华仙宗之后, 也很是修养了多年,才恢复过来。”
“不错,”云长月点点头:“那么,你也该想想, 这一次明王兰秘境之变对云家的影响, 甚至对风华仙宗的影响。”
宴逐光配合着露出了一点凝重之色。
云家与风华仙宗绑在一起, 虽然从风华仙宗内部来看, 这种绑定的关系已经十分薄弱。但在外人看来, 云家一直是风华仙宗的附属家族,双方的来往也一直不曾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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