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岚最烦别人说他不行,不屑道:“放心,老子把那土匪头子的脑袋提着来见你。”
楚晏没开口,只冷淡地睨他一眼,转身步履轻盈地跃上了房檐,开始地往城楼的方向飞去。
夜阑人静,黑云掩住了明月的光辉,天幕上寥寥挂着几颗疏星。
大街上被黑暗笼罩,楚晏和重阳候在离城墙不远的废墟里,准备等金岚闹出动静后,他们在伺机而动。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高高的城楼上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喧闹,随后耳畔可以清晰听到打打杀杀的怒吼,以及刀剑碰撞的铿锵声。
忍耐了一天的楚晏终于像只蓄势待发的猛虎,倏地蹿入黑夜之中,城楼地上的匈奴见到有人闯入,还来不及迎战,便被楚晏反手一剑,干脆利落地在他们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鲜红的血液漫天飞溅,浸染了楚晏的眉眼,生出几分狠戾的嗜血和鬼魅的邪气。
他直冲而上,围着的匈奴越来越多,楚晏奔前的速度不减反快,几乎一剑落招,便可夺去一条性命,他如同是个孤军奋勇、杀红了眼的莽夫,白日里所有压制的情绪,此刻全化成无穷无尽的杀戮!杀戮!杀戮!!!
楚晏在重重包围的匈奴士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他眼里装着腥风血雨,身上附着罗刹恶鬼,盔甲被血液浸的仿佛刚从水里泡出来,裤管里的鲜血顺着靴子在青石砖上留下两行坚定前行的红色脚印。
重阳在十几个匈奴的包围下,撕心裂肺地发出一道冲破云霄的大喊:“世子!趁现在!”
楚晏眼里一沉,直接踩在旁边匈奴的肩膀上,刚想飞身跃上了城楼的半空。
“住手!!!”
横空响起一道歇斯底里的怒喊,竟压过了周围烽火狼烟,骂声连天的战场。
楚晏抬起眼,正好对上了广陵王因为愤怒而赤红的双眸。
见到自己儿子来救他,广陵王脸上却丝毫不感到欣喜,相反还怒不可遏地骂道:“滚!”
“快滚回去!”
楚晏心里绞成一团乱麻,完全不明广陵王的意思,不经意瞥见那张混着血污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紧绷,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僵硬着脖子回过头。
“呜呜呜——”
月轮恰好显出了光辉,冰冷的光辉洒在不远处绑着的百姓身上。
“打啊!”哈达眉飞色舞地站在他们身后,随手扯起一个男子的发髻,手里的大刀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刺眼血痕。
楚晏定睛一看,发现这人竟是最开始向广陵王扔石头的瘦弱男子。他又把目光移向旁边跪在地上的人身上,发现全是今日哈达放走的百姓。
——他们又被抓了回来。
哈达只是利用他们求生的欲望,在楚晏面前演了一场逼真的戏罢了。
“你要看着他们死吗?”哈达用怪异的中原话,一脸不怀好意地问他。
“求求你,救救我们!”
“不要,我不想死……”
“将军,我家中还有妻儿,求你救救我们吧……”
那些白日里疯狂逃命的百姓此刻宛如换了副崭新面孔,齐齐在楚晏面前磕起了头,哭喊着求饶道。
楚晏面无表情地立着,沉默一瞬后,突然弯腰捡起匈奴落在脚边的长弓和羽箭。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颀长又漂亮的手指拉紧弓弦,羽箭的利尖对准正神色嚣张的哈达。
哈达心里一怔,暗忖这人究竟是不相信自己会动手,还是……不顾这些百姓的性命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答案,哈达的刀刃刚想砍下这男子的头颅。
耳畔却传来‘嗖’的一道破空声,箭矢在夜色中滑出一道刺眼的寒光,直逼面目而来,哈达吓得脸色煞白,一时竟不知是该先砍人,还是该先救自己。
愣声的功夫,这支箭却擦过手臂,狠狠穿透过了旁边男子的胸口。
这一变故直接让所有人的声音仿佛淹没在了深海之中,死寂的有些可怕,等反应过来后,那些百姓看向楚晏的目光中登时含了几分胆怯和怒意。
哈达搞不懂这人的目的,面露警惕地瞪着他。
楚晏在所有人还没完全缓过神来的注视中,转眸看向不远处的重阳,很是平静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今晚必须救走将军。”
“那这些百姓呢?”重阳下意识地多了句嘴。
楚晏的嗓音低沉,里面夹着的尽是生冷和无情。
“我说了。”
他语速格外缓慢,仿佛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只救将军!”
话音刚落,城墙上的广陵王立马疯狂的挣扎起来,丧失理智地怒骂道:“混账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9点左右还有一章。
第100章 走好
“孽子!”
广陵王看着底下重新混乱的战场,顿时火冒三丈地怒叱道:“我让你们住手!”
哈达见他们竟没一个人听自己的,立马挥手让站在旁边的士兵动手,手起刀落,那些惊惶不安地百姓立即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看到百姓被杀害的越来越多,广陵王痛心疾首,厉声道:“楚羡行!我让你住手!听到没有!”
“你敢再过来一步,我们父子以后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楚晏置若罔闻,奋不顾身地冲到城墙底下,因为缠斗太久,他体内的内力有些耗空,看着数米的城墙,一时竟提不起劲。
不远处的重阳见他站着不动,瞬间明了了他的乏力,解决完挡在跟前的两个匈奴,快步站到城墙下,冲着最近的几个鬼骑兵吼道:“上来!”
那几个鬼骑兵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踩着他的肩膀,在城墙边筑成一道坚实的人梯。
被压在最底下的重阳喘着粗气,看向旁边的人影,咬牙切齿道:“上吧,世子。”
楚晏眼里升起几丝复杂,“谢了。”
随后便踩在鬼骑军的肩膀上,一步一步攀了上去,底下的哈达见他们快要把广陵王救下来了,心里又急又慌,也不再管旁边地上的百姓,拽过旁边士兵手里的长弓,往楚晏的背脊射去。
察觉到冰冷的杀意,楚晏敏锐地往旁边一躲,那支羽箭擦过他肩膀,哈达见没中,冷着脸刚想重射一箭,余光却瞥到那些穿着玄色盔甲的高大士兵不知何时竟解决了城楼底下的所有匈奴,势不可挡地朝他们杀了过来。
哈达眼里一惊,手里忘了放箭,盯着这群古里古怪,但又气势凌人的士兵,他竟从脚底窜上来一股从头到脚冷下来的寒意。
他立马朝旁边的士兵招手道:“撤!”
“撤回城楼里!”
楚晏已经踩在了最后一个鬼骑兵的肩膀上,挥剑砍断了广陵王绑在身上的绳子。
广陵王也跟着极速下坠,楚晏忍着肩膀被撕裂的剧痛,快速拽住绳子的末端,惊险地把他吊在离地面不远的地方,然后缓缓松了手,广陵王平安地回到了地上。
楚晏攀着人梯下来,走上前解开了捆在广陵王身上的粗绳。
手刚一活动开,广陵王便是两记毫不留情的巴掌挥落在楚晏的左右侧颊上。
他脸红筋爆,叱道:“我没你这个儿子。”
“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那双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失望和愤怒,显然是对楚晏的行为感到羞耻,又感到痛惜和难过。
楚晏的脸上已经开始红肿,映出五个清晰的指印,但他的神色依旧如往日般冷静自若,淡淡道:“父王要杀要剐,等回去再说。”
“你叫我怎么有脸回去!”广陵王看着摆了一地的尸体,眼底盈着热泪,哽塞道:“儿啊!他们可都是大庆的子民啊!”
“咱们祖祖辈辈护了这么多年的百姓,怎么到你,就变成弃之不顾了。”
他看向跪在远处,还活着的百姓。他们眼里均是恐惧和瑟缩,和见到匈奴时的神色毫无二致。
广陵王心里更是百感交集,蓦地扑通一声对着地上百姓的尸体跪下来。
“父王……”楚晏死死攥着拳头,嘶哑着喊了声。
他心知自己犯了他父王这里的重罪。
这群百姓虽个个该死,但无一例外,皆是大庆的子民。
为将者,当拥君爱民。
可他不后悔。
说他没有大将之风也好,说他胸襟不够开阔也好,他就想同这些百姓一样,当个人,不当英雄。
“走吧,父王。”楚晏皱着眉催促道。
金岚在里面拖延的时间应该快到了,此地不宜久留。
广陵王心知现在该以大局为重,他沉下脸,郑重地对着那些尸体叩了三个响头。
楚晏见广陵王竟行了这么大的礼数,心里升起几分郁结合不快。
他不像广陵王在黄土飞扬的沙场上生活这么多年,心中也没有他爷爷对他父王从小灌输到大的忠义思想。
所以他做不成一个顶天立地,惹人称赞的好将,到头来只能做个自私卑劣的小人物。
楚晏虽不理解这举动,但他尊重他父王的道义。
而且这头多半是为了自己叩的。
叩完头,广陵王没再多说,从地上重新站起来,冷冷瞪了眼旁边的楚晏,隐怒道:“回去我再收拾你。”
楚晏神色冷漠,微微颔首,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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