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刻躲在正对城楼的一间客栈里,匈奴烧的烧,毁的毁,在城中疯狂肆虐,这些犹如废墟的房屋大多空了下来,这也算间接给了楚晏和鬼骑潜伏的机会。
本来打算今晚行动,但如何也没料到匈奴会突然想出这种阴狠的招数,重阳抓着桌角,一脸警惕地盯着楚晏的背影,准备等会若他丧失理智冲过去,自己拼了一条老命也得拦住。
毕竟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场专门做给楚晏看的戏,若是楚晏去救广陵王,那便是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楚晏如同一座被风吹日晒,大漠黄沙里的石像,一动不动地站在紧闭的窗户前,漆黑的眼瞳目不斜视地落在城墙上的人身上。
此刻他张了张嘴,嗓子嘶哑地呢喃了句。
“——对不起,父亲。”
这句话顿时打开了重阳心里所有情绪的闸口,铁汉也有柔情时,他不禁默默红了眼圈。
比起歇斯底里的失控,这种压抑着崩溃的理智平静,其实更让人潸然泪下。
重阳突然开始有点想念傅公子了。
如果他在的话,定能让世子心里好受些。
*
隋庆帝靠坐在龙榻上,木着脸喃喃道:“认……认识……”
“圣女……她是姑尔寨的圣女……”
傅时雨神色微凝,淡淡道:“陛下是说,前朝皇后南瑶是姑尔寨的圣女?”
“是。”隋庆帝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浮起些淡淡的笑纹。
“陛下为何会认识南瑶皇后?”
隋庆帝眼角泛起几丝皱纹,如同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我与她从小相识。”
听到这话的封长行脸色微变,突然问:“你爱她?”
隋庆帝没应,也没否认,只温和的笑了笑。
封长行追问道:“那你为何害死了我母后?”
隋庆帝眼里迷蒙,疑惑道:“你母后是谁?”
“方姝,”封长行道。
听到这名字的隋庆帝依旧面色茫然,显然是还没记起来这人是谁。
封长行瞧着他这副迷惘的眼神,不禁低沉地笑出了声,心里直觉太过讽刺和可笑。
他拼命抑制着笑声,冷冷道:“贤国公之女,你册封后不到一年,就被废掉的皇后。”
隋庆帝微张着嘴,终于恍然大悟,但他脸上却不见惊喜,神色骤然阴霾下来,旁若无人的怒叱道:“毒妇!”
“——她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两更。
第99章 疑点
傅时雨拧着眉,看向站在一旁的封长行,淡淡道:“你知道陛下以前的事吗?”
封长行沉吟片刻,道:“燕将军还没统一众国时,他曾是敌国的皇子,后来归顺东秦,直到前朝的那位昏君即位,朝廷动荡,他趁乱在暗地里筹备起义,举兵造反。“
“抱歉太傅,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傅时雨嗯了声,看向坐在龙榻上的隋庆帝,“那陛下既然心有所属,为何要同贤国公之女成婚?”
隋庆帝神色木讷,浑浊的眼里泛起汹涌的杀意,“她杀了南瑶。”
傅时雨眼里一怔,前朝皇后听说是烧死的,如果按隋庆帝所说,那当年纵火的人岂不是……
“胡说!”封长行阴沉着脸,“我母亲当年不过是一个深闺小姐,如何有这么大的本事去宫中放火。”
隋庆帝喃喃道:“是她。”
“……我亲眼所见。”
这几个字如同是瞬间击垮了封长行心里筑起的堡垒,他依旧固执的不肯相信,死死地瞪着隋庆帝,刚想说话。
傅时雨却突地覆上了他手背,轻声道:“既然不想听又何必再争论。”
“继续问下去,也是徒增烦忧。”
冰凉的掌心仿佛透过手背,浇灭了他胸腔里躁郁的心火,封长行神色怔忡地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开口。
傅时雨收回手,继续看着隋庆帝问道:“陛下当年为何会在宫中?”
“……”隋庆帝突然古怪的沉默下来。
傅时雨瞧着他神色有些微妙,脑海里隐隐猜到一个令人咋舌的可能。
这隋庆帝当年不会给前朝那位昏君戴了绿帽吧???
傅时雨想想还是没就着这个话题问,毕竟太子还杵在这儿,他干脆转了话锋,“那陛下是如何见到皇后纵的火?”
隋庆帝依旧没有开口,傅时雨沉思片刻,皱眉道:“陛下没有见到皇后纵火,但见到皇后从着火的殿内出来了,是吗?”
这次隋庆帝终于迟钝地点了点头。
傅时雨大概能理清隋庆帝当年与废后这些乱七八糟的纠缠了。
当年南瑶皇后葬身火海,隋庆帝亲眼见到废后出现在了那附近,心中肯定这事定是废后为之,所以故意设计接近废后,让当时还是闺中小姐的废后一步一步落入他的陷阱之中,最后一举毁了封长行势力庞大,错综复杂的母族,逼得废后在冷宫中自尽。
这与封长行所说,隋庆帝是为了权势,利用了性子单纯的废后的往事有些出入,但这显然是更接近真相的版本。
只是……
傅时雨看了眼封长行,“皇后与前朝皇后有过节?”
封长行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知。”
傅时雨也料到他不会知晓,毕竟当年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再者废后想必平日里也不会提及前朝的事。
他重新把主意打回了隋庆帝头上,问:“皇后与南瑶皇后之前可是有过什么过节?”
毕竟能让废后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做出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那定是有什么旁人不知晓的恩怨。
但隋庆帝却摇头道:“她们关系很好。”
“陈氏还把自己一向疼爱远房表妹送进宫里,给公主当侍女。”
“公主?!”傅时雨心里剧震,陈氏他知道是指的废后,可公主……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封长行,见他跟自己一样,神色惊讶,显然也是第一次知晓此事。
毕竟关于前朝的记载中,只提到南瑶皇后在嫁给昏君五年后,生了一个小皇子,可从没人知道南瑶皇后当年还生了个公主。
傅时雨凝重道:“陛下,这位公主是南瑶皇后所生?”
“是。”隋庆帝虽脑子不清醒,但说话还算利索,缓缓道:“难产。”
“生出来的时候会哭会笑,刚过两岁生辰,才知道是个傻子。”
傻子?
傅时雨心里渐渐沉了下来,那岂不是对不上?
“当年他们都在大火里死了吗?”他问道。
隋庆帝顿了下,才沙哑道:“死了。”
“都死了,被火烧死了。”
“公主是南瑶皇后入宫多久所生?”
“头一年。”
傅时雨默默思忖,那应该是长公主了。
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那陛下还记得当年那公主叫什么名吗?”
“记得。”隋庆帝眼里染上几分慈祥的笑意,“丹霞披翠巘,白鸟带晴岚,小的取了个岚字。”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大的取了个玉字。”
“凤玉,凤岚……”傅时雨小声的呢喃着。
封长行见他眉眼间有几分愁闷,试探着开口道:“太傅,不如把沈言亭抓来,一问便知。”
“……”
傅时雨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坐在龙榻上的隋庆帝,有些急切的问道:“陛下可曾见过一个叫沈言亭的人?”
话音一落,隋庆帝神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起来,一脸惊恐万状地瞪大双眼,枯瘦的脖子上爆出狰狞的青筋,傅时雨还没继续问,他竟猛地迸出一口鲜血,两眼翻白地晕了过去。
傅时雨急忙帮隋庆帝把了把脉,还好只是气血攻心,一时喘的过来气,确认没什么大碍后,他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还有一大堆疑问没找这位隋庆帝解惑。
但为何一个万人之上的君王,会对沈言亭感到如此恐惧,要说以两人的年纪,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纠葛才对……
等等!
傅时雨突然想到了一个令他寒毛直竖的可能。
或许隋庆帝怕的根本不是沈言亭这个人,而是在怕沈言亭这个名字呢?
意识到这点的傅时雨膝盖一软,差点无力地摔倒在地,封长行急忙搂住他的腰,把人扶起来。
“殿下……”傅时雨推开他,恍然大悟道:“沈言亭真的是沈言亭吗?”
封长行没懂,一脸不解地盯着他。
傅时雨眼里闪过一丝晦暗的淡光,像是在无意识地呢喃道:“他的身份或许一开始就是假的。”
“他不是前朝的太子,也不是前朝皇室里的人。”
“那他是谁?”封长行奇怪道。
傅时雨摇了摇头,这个人身上真的太多疑点了,根本无从寻起,而且最让他在意的是……
——既然他不是前朝的皇子,那为何他执意得到大庆的皇位呢,甚至前世不惜在楚晏身边伪装多年。
*
凤阳城
“兵分两路。”蒙着面的楚晏站在一片废墟里,沉声道:“重阳随我去城楼。”
他看向不远处正吊儿郎当舞着木仓的金岚,“你去解决曼达。”
“若是解决不了,拖延时间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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