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边看了洛禾一夜。
洛禾凌晨时半梦半醒,把他拽上了床。
“守了我一夜?来睡一阵。”
“属下……遵命。”
他仍旧是没睡的,心中饱涨着诸多情感与想法,最后却又像被针扎似的漏了气。
后来,他常常夜里在床边守着洛禾。
洛禾说他像黑脸门神。
——
“爷,喝点水……”
甘甜的水流细细流入口中,脸色苍白的少年眼角发红,嘴唇干渴却未起皮,全靠阿茶时时刻刻拿湿布巾擦拭着。
他双眸紧闭,眉头微蹙,在睡梦中也不甚放心的模样。
阿茶担忧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王爷不喜他人近身,他便给王爷擦身,才发现王爷身上那些暧昧又放肆的痕迹。
王爷自小在蜜罐子里泡着的,哪里吃过这个苦!
若让他找出那人来,定要千刀万剐了给王爷赎罪!
虽大夫说已经退烧,但王爷到现在还没清醒,不论吃用都是昏昏沉沉的,几日里人瘦了一圈。
王妃原想帮忙,阿茶对她有些戒备,找借口说莫过了病气给她,王妃不知是否听懂,待在院子里不出来了。
阿茶絮絮叨叨念着这几日里的大事小事,一边给王爷擦身体,擦至手肘,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
洛禾睁着发红的眼睛,笑了笑,“……阿茶,我想吃辣的。”
阿茶落下两行泪来,“王爷,你可算醒了!”
“我……”洛禾惊觉自己声音如此嘶哑,“醒了就好了,别哭了啊。”
阿茶哭着点点头,“可是,爷,你现在不能吃辣的。”
洛禾:“之后再吃便是。”
这一场大病,去了洛禾半条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王爷醒来的消息传开后,整个死气沉沉的谦王府瞬间活了过来,丫鬟仆人做事手上都有劲了。
他们都想看见自家主子像以前那样生机勃勃上窜下跳,只没想到一场高烧,烧坏了洛禾的身体底子。
本就娇嫩的身体失了原本的活力,又逢酷暑时节奔波一路,洛禾醒来之后便止不住的咳嗽,治了半月,咳嗽稍好,但仍会是不是咳上两声。
洛禾在昌池城的谦王府养病时,派人前去他当初迷晕影一放过去的庄子看了看,落了一层灰,早就没有人影了。
初秋,昌池城早早的刮起了凉风,卷起院子里的枯叶哗啦啦的响。
那一地叶子,是阿剑练剑时打下的,现在他正在认真的打扫,阿茶在池心亭为洛禾泡茶。
芮冬与洛禾对弈。
洛禾封了她的去路,却又被她五子连成一线,连连摆手。
“不玩了不玩了,我就没一把赢的。”
芮冬说:“王爷分明没用心。”
洛禾笑:“也不必这么给我台阶下,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阿茶奉上茶,茶中泡了驱寒的姜片,洛禾苦着脸吹了吹,抿了一口。
他现在养生到有一种他已经是七八十岁老人家的错觉了。
只是阿茶深深认为那次王爷发烧是因为他没照看好,现在是怎么打发都没用,万万不准洛禾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南辰国北辰国连年打仗,自洛禾有记忆时便在打。
偏生两国国力差不多,南辰国文人为主,北辰国骁勇善战,打起来北辰国占了上风,但南辰国也没让北辰国得了太大的便宜去。
初秋,军情急报快马加鞭送入洛都城,驿站的马憔悴不堪,几天就要跑死一匹。
昌池城位于南辰国腹部,城池不大但水土丰美,物产丰富,是文人吟诗作赋的好地方。
洛禾原不担心的,若是打到昌池城来,那洛都城也不在话下了。
直至深秋,边境城池被北辰国连下十三座!
难民涌向各个城市,就连昌池城都能看见一部分,洛禾才愕然的发现事件的严重性。
北辰国势如破竹,破了易守难攻的百纳关,生擒南辰国大将,又往前进了两城。
至此,南辰国四分之一国土沦丧,北辰国的大军如一柄利剑,直指南辰国心脏——洛都城!
洛禾安排城主修建了难民营,每日派粥,并在核实难民身份后安排去做工。
昌池城内涌入难民数量不多,好好安排后很快安定下来,并未引起暴动,但也给昌池城带来了不好的战况,一时间人心浮动,想逃的多得是,却又不知该往哪儿逃。
若国破,还能往哪儿去。
洛禾给父皇修书一封,不等回复便带着自己丰厚的私库前往洛都城。
临走前,他已然看到了南辰国的结局。
他对芮冬说:“我送你回家吧。”
芮冬摇头:“臣妾当初来,就必须嫁,幸好遇见你,享受了一段好日子,现在臣妾也不能走。”
“傻姑娘。”洛禾无奈道。
离开昌池城那日,洛禾掀帘上马车,忽觉一点冰凉落在脸上,他抬头一望,天上苍茫茫的下起了雪。
阿茶在与阿剑说话。
阿茶:“北辰国的八皇子寻回了,那可是个恶鬼,先杀兄后逼北辰王退位,现在北辰国的军队说是要捅了洛都城给他们的新皇当贺礼。呸!我看他们真是异想天开!”
阿剑抱着削铁如泥的宝剑,“阿茶说得对。”
他抬头眯了眯眼,“阿茶,下雪了。”
第76章 影一,你大胆!【5】
北辰国军队的铁蹄,比洛禾车队赶路的速度还快。
一路上,天气越发寒凉,洛禾捂的严严实实整日抱着汤婆子,却还是生病了。
今年的雪下的早,下的大。
行至半路便已天地间一片白皑皑的,北辰国连破城池,打的南辰国士气衰败,甚至主动开城门投降的坏消息连连传来。
洛禾没收到父王的回信。
待他行至洛都城下时,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昨日,北辰大军兵临洛都城下,南辰王和王后自尽于宫中,泣血成书,命丞相投降,恳请北辰国保他皇子一命。
从今往后,再无南北二辰之分,只有一家独大的北辰国。
洛禾踉踉跄跄出了马车,洛都城下守卫的将士均身着北辰国黑色铠甲,如黑压压的乌云圈住了洛都城的城墙。
一批士兵从后包围了洛禾的车队,为首的将军打量洛禾片刻,忽然下马问道:“前方可是谦王?”
洛禾紧紧握着阿茶的手,心神不定,一声闷哼,哇得呕出一口血,惨白着脸倒了下去。
“宿主!这只是攻略任务!”系统着急大喊,“你太代入了!”
洛禾已听不见了。
车队被军队护送到宫里去,将军使人快马加鞭往宫里送去消息。
他们的皇帝特意吩咐了,若是遇到谦王,莫要动手,生擒了送去,有大赏,但若是动了他一根汗毛,哪只手动的就剁掉哪只手去。
新皇残暴铁血,登基之日,老臣不服,大骂他祸害妖孽,夺刀自刎,血溅三尺。
新皇一脚踹开了那尸体,穿着一身血染的龙袍登了基。
还有不服的,当殿杀了,他说臣子们送的这份礼倒是别致。
此后,没人敢违抗新皇的命令。
洛禾躺着被抬进宫,御医全在焦急等候着,一放下,这群老头几乎喜极而泣的抢着给洛禾诊断,待到诊断完毕,那张因逃过一劫的笑脸变成了哭丧脸。
“谦王身体底子已坏,这体虚不好调养啊……”
“不就是费银子么,用奇珍药物温养个几年,饮食起居多注意,也能给养回来。”
“你傻啊,谦王现在哪有钱温养身体,马上就要沦为阶下囚了!”
“作死啦你,这话是能直说的么!先把烧退了,至于北辰王给不给他用药,咱们如实禀报便是。”
盛长渊处理了事务急急赶来,御医们如实禀报给他,盛长渊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边,洛禾面白如纸双眸紧闭,他心中一痛,用力闭了闭眼。
“要什么药就去领,没有的报上来,朕让人去找,把他的身体给朕治好了,治不好你们都吃不完兜着走!他的烧什么时候能退?”
御医中站出一个,战战兢兢道:“退热药已在熬了,等会送来喂谦王喝了,再发身汗,烧就能退了。”
“那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盛长渊声音不怒自威。
御医们鱼贯而出,盛长渊附身连着锦被抱住洛禾,靠在洛禾颈项间呼吸,闻见的却不是熟悉的香薰味,而是几乎浸入皮肤里的淡淡药香。
——成婚后,回城路上突发高烧,半月才退,彻底损坏了身体底子。
从之前恨不得能上天入地的少年变成了药罐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吹风着凉又是卧病在床。
以前一口下去是甜的,现在一口下去是苦的。
盛长渊,也就是影一,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他放在心窝子里的小主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阿茶,阿剑都是吃干饭的么?!
还是被人陷害了?!
兜兜转转,盛长渊陡然想到自己离去前的那一夜强占。
莫非……是他造的孽?
盛长渊亲吻洛禾的眉眼,一路吻到嘴唇,被这异常的温度烫的嘴唇微麻,却怎么也比不过心里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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