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个时候就能理解你对雪凰的感情了。”
孔昙脸上肌肉微微颤抖:“你也要走?你们都要走……”
凌青壁一怔:“老三也这么说过?”
“看来谁都不愿意在我身边待着。”孔昙垂眸,捏了捏眉心,疲惫道,“想走便走吧,你们也该娶妻生子,过自己的生活。”
凌青壁鲜少见孔昙露出脆弱的一面,一时间又有些内疚,开口便想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也愿意走,其实……”
“嗖”地一声,一支短箭破空穿过敞着的窗户,径直扎进了孔昙右臂!
“大哥!”凌青壁立刻站起来,抽出刀警惕地看着外面,不放心地问道,“你怎么样?”
孔昙把那短箭拔了出来,那箭非常细小,比一根绣花针粗不了多少:“难怪没听见动静——我没事,这里边是软筋散。恐怕是赤蚺那帮人出来了。”
他抬头看了看凌青壁:“你帮他们了,是吧?”
凌青壁表情有些尴尬:“我真的只想多些帮手而已。”
“你是不信我,怕我耽误了老三。”孔昙若有所思地转着手里那根短箭,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凌青壁赶紧蹲下扶住他。
“我不是不信你……”
孔昙偏头看着他,苦笑道:“他也是我三弟啊,我怎么会不顾他的死活。也罢,你我兄弟间信任已经消失殆尽,确实到了该散伙的时候了。”
凌青壁被他这话戳得心口疼,恼火道:“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
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有人敲门,聂云汉的声音在外响了起来:“孔兄,凌二哥,是我。”
“别得了便宜卖乖了。”孔昙冷淡道,“进来吧。”
聂云汉推开门,和卓应闲一起进了厢房。
见孔昙瘫在凌青壁怀里,聂云汉连忙作揖,十分虚伪地道歉:“万不得已出此下策,请孔兄见谅。”
凌青壁指着聂云汉的鼻子,龇牙咧嘴:“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卓应闲看他仍旧不爽,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指什么指?”
孔昙“哼”了一声:“你帮他们的时候没想到会这样么?”
聂云汉佯装意外:“呀,凌二哥,你穿帮了?孔兄你可别怪他,这事儿赖我,是我逼他的。凌二哥心软,一不小心就答应我了,都是我的错!”
凌青壁:“……”
我他娘的这交的什么朋友?!
孔昙看着聂云汉:“另外两个呢?”
“在楼下守着。”聂云汉笑道,“方才我们出来才知道,原来你只是让那小院的人看管我们,并没告诉你其他手下,他们见了我们几个还挺热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段展眉吵着要见你,被你拒绝了?孔兄还没想通么?”
孔昙指尖一弹,将那短箭弹向聂云汉,只可惜力道不够,还没到对方跟前便掉在了地上。
“事已至此,你们占尽先机,连我这二弟也倒向你那一边,就别说这种废话了。”孔昙淡淡道,“但是没有我,段展眉未必会动手,你们得想想怎么办才好。”
聂云汉拉过身边绣墩,扶着卓应闲坐下,自己坐在旁边:“我也跟门房打听了,廖管事大约一个时辰之前骑马出门,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跟哈沁那边接上了头,正等着配合段展眉的计划。现在他段展眉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的两个兄弟已经跟了过去,必能探听到这计划背后的安排,现在咱们明处暗处都有人,万事俱备,孔兄仍是不肯配合?”
孔昙想了想,向聂云汉伸手:“解药拿来。”
凌青壁喜道:“大哥你同意了?”
“他们先给解药,以示诚意。”孔昙斜乜着聂云汉。
卓应闲皱了皱眉,拉住聂云汉的胳膊:“不行。”
聂云汉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放心。”
凌青壁哭笑不得:“你们几个能不能干脆利索一点?明明目的是一致的,何必在这内耗?你们搞谋略的简直绕得人脑子疼!”
孔昙盯着聂云汉:“目的是一致的,方法却不一致,这是我的原则,自然不能屈服。”
“既然孔兄如此固执,那我也没别的办法。”聂云汉站起身道,“只能扒你衣服了。”
凌青壁瞪大眼睛:“为什么?”
聂云汉走到他们近前,半蹲下道:“其实我也担心孔兄安危,并不打算非逼你去,想找人假扮你的模样。段展眉今日见了你的穿着,便只好借你外袍一用,另外再从你下属中找个与你身形相仿的,辛苦凌二哥帮忙易容成你的模样。”
说到这里,他突地停顿了一下,促狭地笑了:“只不过凌二哥这次须得细心点,可别再把什么痣啊痦子啊什么的点错地方,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
凌青壁不禁讶异:“……什么意思?”
“我家八岁小儿都看出来了!”
提到这个,凌青壁这才想起来,那日与卓应闲狭路相逢时,是游萧率先叫破了他的身份。
“那孩子不仅能看得出我易容,还能识破我没易容时的真面目?”凌青壁不免咋舌。
聂云汉此刻又一副慈悲的样子,安慰道:“没事,我们都着过他的道。”
“事不宜迟,还是辛苦凌二当家尽快准备吧。”卓应闲不爽他俩互相逗贫,只想着快点结束这最后一件事,好尽快安排苗笙和游萧离开五陵渡。
万一夜长梦多,最后被段展眉发觉苗笙没死,到时不知道又会多生多少事端。
凌青壁也知不好再耽搁,转身看向孔昙:“大哥,我……”
孔昙脸上并无怒意,平淡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随你。”
心中虽有歉意,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回头,凌青壁认为自己做得没错,便也不再解释,动手去解孔昙的外袍。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有手下敲了敲门,喊道:“大当家,属下有事急报!”
孔昙浑身无力,任凭凌青壁摆弄,此刻抬了抬眼皮:“进来!”
那手下推门进房,见凌青壁正在脱孔昙的衣服,而聂云汉和卓应闲在旁安坐静观,不禁心中一骇。
但他也不敢多问,低下头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方才外面来了个骑马的人,丢下这个物件,说要交给你。他还留了一句话,道‘如果雷老三不够分量,加上这名女子,看看够不够打动孔先生的心。’”
聂云汉见他拿的是个卷轴,便接过来打开看了:“是幅女子的画像。”
卓应闲凑过去看,见画上的确画的是名女子:“笔法凌乱,应该画得比较匆忙……这难道是锦岚?不过这锦岚是韩三爷的相好,为什么拿她来威胁孔先生?”
凌青壁小心翼翼抬动孔昙的手脚,生怕不小心折了他,只道:“开什么玩笑,我和大哥根本不知道三弟还有相好。不过今日左横秋着人来通知我锦岚的事,我也派人去那彭员外的别院查探了一番,并无人居住,或许是被人掳走了,但此事怎么会与大哥有关系。”
聂云汉把画轴转过去对着他们:“我们不认得,你们看呢?”
孔昙原本意兴阑珊,被软筋散弄得昏昏欲睡,这会儿极为艰难地抬起头,看到那画中人,神色顿时变得凌厉,瞳孔骤缩!
凌青壁见孔昙神色不对,也转过去看,诧异道:“这是……雪凰?不可能!”
聂云汉一听“雪凰”二字,也十分惊讶,将画轴转过来反复打量。
卓应闲见他分明是知道这个人的,不禁问道:“雪凰是谁?”
“便是……孔兄昔日同袍。”
聂云汉见正主在前,也不好多说,卓应闲何等聪慧,联系先前之事,又见这雪凰是名貌美女子,便已揣测得差不多。
孔昙挣扎着想要坐正,沉声道:“把画像拿来……给我看!”
凌青壁从聂云汉手中抢过,递到孔昙面前。
孔昙已经无力抬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画上的人,眼圈发红,嘴唇颤抖道:“聂云汉,给我解药……我与你们同去!”
还不等聂云汉反应,凌青壁先急了:“大哥,这不可能是雪凰!你知道她已经死了!我觉得方才聂兄说得也有道理,你还是别去了,找个人假扮就行,他们没见过你,定然认不出……”
“我要去!”孔昙厉声打断他,眼底情绪奔涌,一双眸子黑得发沉,“我得亲眼看看。”
凌青壁深知孔昙又臭又硬的性子,便也不再多劝,向聂云汉使了眼色。
聂云汉会意,从怀中取出解药,递给凌青壁,看着他给孔昙喂了下去:“方才那短箭上的软筋散下得并不多,药效本不会持续太久,服了解药之后,半盏茶的时间就能活动,待我们跟段展眉赶到目的地,也得一个多时辰,届时软筋散的药效也应该消散得差不多了。”
孔昙并未理会这些话,盯着卓应闲道:“你说这画上女子是老三的相好,什么意思?”
“是那姓彭的员外说的。”聂云汉接过话头,“这锦岚是彭员外家中婢女,韩三哥为了帮她赎身,才欠了彭员外人情,答应来帮段展眉。两人到底有无私情,我们也并不知晓。”
孔昙转头看向凌青壁:“去把段展眉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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