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展眉挥着刀,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气喘吁吁吼道:“你……你以为那些罪,我没受过么?”
聂云汉一脚蹬向他的小腹,将他踢出一丈有余:“你受过,便要别人也尝尝这滋味?你千辛万苦爬到高位,就是为了转回头来欺辱别人?”
“世道不公,你第一天知道?”段展眉呕出一口鲜血,挣扎着以刀撑地站了起来,狂妄地看着聂云汉,“你一个军户子弟,于行伍中也没少受过罪吧,你就不曾想过,有一天能掌握权柄,让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人匍匐在你脚下?都是这大千世界中辛苦挣扎的蝼蚁,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
聂云汉鄙夷地看着他:“世道的确不公,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只有你这种废物才会以己度人,给自己的卑鄙行径找借口!”
“哈哈哈哈哈!我是废物?!好,我是废物!”段展眉把手里的刀“咣”地一扔,“这么看不起废物,那你杀了我啊!哼,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可打到现在,你不是照样不敢下杀手?还不是不愿得罪待宵孔雀,还不是怕打探不到哈沁的下落,让他白白跑了?分明是有所求,又不肯低头,根本就是虚伪!”
段展眉踉踉跄跄,一步步走到聂云汉面前,凑近了看着他,咧嘴讥讽道:“你这种……伪君子,有什么资格……鄙夷我?!”
聂云汉左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咬着牙轻声道:“你觉得我不杀你是不敢?呵,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总把头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他下手,应该比我精彩得多!”
听到这话,段展眉的眼睛倏地睁大:“你……孔昙他真的……”
“总用自己的想法揣测别人,实在蠢到家了!”聂云汉松开手,将他推得后退了几步,接着也将右手里的刀扔在地上,冷笑地看着段展眉,“我今天来找你,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揍你一顿。”
说罢,聂云汉突地出手,向段展眉袭去,段展眉闪避不急,被他结结实实地打中面门,脑袋嗡鸣不止,鼻梁剧痛,像是断了,鼻子嘴角都溢出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
这一拳到肉的感觉比方才拿着兵器对打的感觉好多了,聂云汉承认,自己确实有点伪君子,早知道就不给他那把刀,直接拳头招呼更解气。
段展眉此刻毫无还手之力,简直就是躺在地上任凭聂云汉单方面殴打。
聂云汉想起卓应闲那一身的伤,想起他后背刀口鲜血淋漓的模样,气得肺管子都疼,手里一点后劲都没留,尽数往段展眉身上招呼——直到身后传来一片喧哗,凌青壁地声音陡然出现。
“聂云汉,住手!”凌青壁拉开聂云汉的一条胳膊,皱眉道,“再打就把他打死了!”
聂云汉气喘吁吁,推开凌青壁的手,恨恨地看了眼地上被得奄奄一息的段展眉,这才站起身来,瓮声瓮气道:“这种人死了活该!”
旁边另有一人缓声道:“你若把他打死了,我怎么跟水貔貅总把头谈判?”
听到这声音,聂云汉立刻回头看向那人:“孔昙兄,你终于出现了。”
孔昙依旧是上次所见时那彬彬有礼的神情,向聂云汉轻轻一点头。
段展眉已经被聂云汉揍得肿成了个猪头,本也半死不活地躺着,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此刻听到孔昙的名字,仍是费力地眼睛睁开一条缝,打量着这个站在自己近前的男人。
这人神色虽然儒雅像个书生,且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袍,看起来极为简单朴素,但浑身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并非是寻常人能够假扮的,八成就是孔昙本人。
见孔昙的目光向自己扫来,段展眉立刻闭上了肿胀的双眼,假装人事不省。
聂云汉假装迫不及待:“水貔貅总把头什么时候能到?”
“最快明日。”孔昙淡淡道,“青壁,叫人把段展眉带下去,给他上些伤药,保住他的性命。”
凌青壁点头道:“是。”
“找个仔细人,我刚才下手确实有点狠,你们手下粗手粗脚的,别伤没给他治好,回头再把他给弄死了,再说这伺候人的活儿,他们也未必乐意干。”聂云汉看看被人抬进屋里去的段展眉,忽然想到什么似地说,“这绿绮琴的廖管事很会服侍人,又不会功夫,让他来吧。”
凌青壁看向孔昙,孔昙微微向他一颔首,于是凌青壁便差人去唤廖管事过来伺候段展眉。
“孔昙兄来得正巧。我方才还怕段展眉不信我说的,正想着找人假扮你在他面前晃一圈,现在倒是省事了。”聂云汉和孔昙一起离开小院,他刚刚出了气,此刻心中十分轻松,“想必他今晚定会有所行动。”
“嗯,如此甚好。”孔昙略略向聂云汉一欠身,“之前的事,多有得罪。”
聂云汉笑着摆了摆手:“孔兄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明白。”
尴尬寒暄了几句,孔昙便提出要去探望卓应闲,聂云汉推脱不过,眼下也不好拂了对方一番好意,便带他过去。
卓应闲知道这是将聂云汉困了多日的孔昙,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看在聂云汉的面子上才没翻脸,只是敷衍客套,便称自己还有点困倦,想再休息一会儿。
孔昙见状,便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打搅,愿卓公子的伤早日痊愈。”
聂云汉将他送到门口,他又道:“聂老弟留步,不用远送。”
“谢孔兄体谅。”聂云汉笑道,接着便关了门。
谁知还没等聂云汉走到卓应闲身边,便听到门外多了些窸窸窣窣的脚步,接着门上传来了“哗啦啦”上锁的声音。
卓应闲神色一凛,与聂云汉对视一眼,几步便跨到了门口,拉了拉门,果然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聂云汉砸了几下门,怒道:“孔兄,这是何意?!”
卓应闲更是生气:“孔昙,你这是过河拆桥!”
“过河拆桥也不至于,我二弟不还把你们从段展眉手里救出来了么?细算下来,倒是我们做得更多一些。”孔昙在外道,“况且聂老弟心里有什么打算,他自己心里清楚。”
聂云汉被孔昙说中,讪笑着挠了挠腮,靠在门上道:“我说孔兄,咱们就不能直来直去么?”
“兵不厌诈,这道理你不是最清楚?”门外声音盈盈透着笑意。
卓应闲极为不爽,斥道:“孔昙,今夜行动是为救你三弟,你这么做岂不是恩将仇报?”
“救还没救,何来‘恩将仇报’一说?卓公子重伤未愈,最好还是别动气。不然聂兄该担心了。”孔昙在外面好整以暇道。
卓应闲郁闷,扭头看聂云汉,低声问:“他们待宵孔雀的人说话都这么讨打么?”
聂云汉无奈地一耸肩:“上梁不正下梁歪。”
门外孔昙听到,低声笑了笑,道:“在下三弟之事,不劳烦聂老弟出手。方才在那院中,孔某并没有撒谎,确实请了水貔貅总把头来此议事……”
卓应闲一怔,看向聂云汉,后者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事,毫无惊诧之色,倒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随即装出一副紧张的口吻:“你疯了?不要你三弟的命了?!”
孔昙在外道:“段展眉既然有意引我出现,自然另有目的,我必不能上他的圈套。他以我三弟为人质,目的达成之前,不会撕票。三弟不听我号令,私自行动,就算被困,那也是他应受的惩罚,想必经过此事,他也能成熟一些。”
“有你这种大哥,韩汀可真够倒霉的。”卓应闲没想到孔昙竟如此寡情,不免揶揄。
“我早跟他说过不能牵扯进这件事里去,他偏不听,这就是自作自受。我不能为了他的儿女私情,拿待宵孔雀去冒险。”孔昙振振有词,“待宵孔雀与水貔貅和平相处甚久,一个不安分的段展眉,现在已经拿下,交与他的总把头处理便可,没必要因为他一个人,毁了两帮的交情。”
聂云汉讥讽道:“孔兄果然是做大生意的人,这么能顾全大局,连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义都能置之身后,在下佩服。”
孔昙丝毫不以为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聂老弟不也是为了顾全大局,连义父之仇都能暂且放下么?只不过你的牺牲,又有谁在意呢?”
卓应闲一听这话,紧张地看向聂云汉,果然见他脸上嘲笑未散,眉目中却已聚拢了些许怒气,便不由地握紧了他的手。
“大事当前,孔某简单交代一二,还请聂老弟伉俪稍安勿躁,就在这房中耐心休养。待明日事情解决,再议你们的去留。”
接着,门外一阵窸窣声过后,孔昙的脚步声便逐渐远去了。
“议个屁,还不是想继续扣着我们!”聂云汉哼了一声。
卓应闲见他怒色消散了一些,心下稍定:“没想到孔昙这人竟如此凉薄,先前凌青壁说他为了祭奠死去的同袍而避世——是骗人的吧?”
聂云汉笑笑:“那也得看是什么同袍。不过这次韩汀确实有错在先,要换了羽书这么冒失,我也少不得让他吃点苦头。”
“你是不是猜到孔昙会这么做?看你一点也不惊讶。”
“算是意料之中。上次与他打交道,便知这人确实死心眼,眼下他们人手多,完全用不着赤蚺帮忙,他自然会盯紧咱们,怕到时候咱们趁乱逃跑,害得他失信于人。”聂云汉突然提高了嗓音,冲外面喊道:“是不是啊,凌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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