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羽书仰着头想躲开,可惜聂云汉的手臂还箍在他脖子上,根本避无可避。
他的两颊被捏得嘟了起来,嘴唇艰难开合:“疼!我……我真的……”
“不知道?”聂云汉低笑着,“用不用我帮你好好想想?”
“不……不用……”向羽书奋力挣扎,可是却完全使不上力气,当然另一方面,他也不敢偷袭他汉哥,不然下场会更惨。
聂云汉道:“那我问你,段展眉帮苗笙选的这个替身,是不是阿闲?”
向羽书突然安静下来,他怔了一瞬,无奈点头:“唔。”
“哼!阿闲中软筋散是在苗笙出事前,要不是段展眉早有预谋拿他去顶替苗笙,不至于那个时候就给他下药,这么简单的事,以为我猜不到?还跟我这儿负隅顽抗。”聂云汉松了手,脸色阴沉,“具体情况,说说吧。”
向羽书的脸被他捏得两侧各有一个红红的指印,配上那丧头耷脑的神情,看起来极为可笑。他把左横秋曾经说的事复述了个大概,强调道:“你别担心,左哥说了,彭员外没怎么碰到闲哥哥就被他砸晕了。我是觉得你知道了一定会生气,才没敢说,看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很好!”聂云汉完全没搭理他,皮笑肉不笑地喃喃自语,“彭员外是吧,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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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笙被安置回了他的厢房,此刻正静静躺在床上,正如游萧所说,被银针扎得像个刺猬。
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神态安详,脸上挂着解脱般的微笑,比平日里那淡漠的模样要好看得多,满身银针也难掩他的光华气度。
只是卓应闲手指轻触他的脸颊,感觉到那低于常人的体温,心仍是猛地一哆嗦。
“这……”他紧张地回头看戴雁声,但撞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便知问也白问。
戴雁声坐在床边,给苗笙号了号脉,眉峰微皱:“脉象还是很弱。”
游萧抓着一块拧干水的帕子挤过来,小心翼翼给苗笙擦着脸:“没关系,我还有大把时间可以等,但愿舅舅不会让我等太久。”
万里风这两日与游萧相处,爱极了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柔声道:“以后有时间你就来陪他说话,说不定他觉得吵,就会醒过来叫你闭嘴。”
戴雁声见她这哄孩子的招数,无奈阻止:“风儿,你别……”
万里风瞪了他一眼,向来在别人面前铁血无情的戴雁声登时闭了嘴。
游萧不知他俩这番眼神交流,很是把万里风的话当真:“那也好,舅舅最爱静了,我定能吵醒他。不过,戴先生,你们在这里办完了事,是不是就要和我阿爹一起走啊?能不能教我怎么帮舅舅施针?”
“这个倒是不必,情况能不能稳定,这两天就可以见分晓。待稳定之后,就不需要扎针了,他自会慢慢醒过来。”
“真的?!”游萧满脸惊喜,分明是只听到了“待情况稳定”那半句,完全没想万一不稳定,该是什么后果。
卓应闲看戴雁声还是忍不住想解释,把话岔了过去:“对,我记得汉哥也说过这药的功效,服用过的人会昏迷一段时间,然后慢慢醒过来。萧儿,你耐心些。”
游萧连连点头:“嗯!”
戴雁声也知道卓应闲和万里风都在拼命暗示,就是不想让他说丧气话,也只得打住,但也只是忍了一瞬,便又开口:“不过无论如何,苗公子醒来后,都会把前尘往事忘个干净,萧儿,你还是要做好这个准备。”
“没关系,我会把以前开心的事一件一件告诉他。”游萧仰头冲戴雁声笑了笑,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写满的是大人般的强颜欢笑,“那些不开心的就不提了,包括段展眉那个大坏蛋。我只希望舅舅醒过来能过全新的人生。”
他低下头看着苗笙的眉眼,像护着珍宝那样轻轻擦拭着:“舅舅一直想开一家茶楼,我就想办法赚钱帮他开,还会好好念书,将来考了功名,帮他置办一座大园子,他喜欢种什么样的花草树木都由他,只要他能天天开心。”
万里风听得眼圈倏地红了:“真是个好孩子。”
游萧低着头,心里却道:“我一点也不好,是我害得舅舅变成这样的。但是舅舅,你若真的不怪我,就醒过来好吗?你要不想萧儿背着内疚过一辈子,就早些睁开眼。只要你能醒,萧儿定不娶妻不生子,这辈子只伺候舅舅你一人,就算折寿也没关系,只求比你多活一日便足够了。”
卓应闲望着苗笙,也在想,若要换了别人,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或许很令人遗憾,但对于小笙哥哥,说不定是一种福气。
然而戴雁声不顾当下满怀期待的气氛,又道:“现下还有一个问题,若是情况稳定,也得希望苗公子早日醒来才好,若是拖得久了,恐怕这躯体不好保存,或许还未等他醒来,身体便先一步衰竭了。”
“此话怎讲?”卓应闲的心顿时就被提了起来,更何况游萧,加上万里风,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盯着戴雁声。
戴雁声表情未见一丝波动,公事公办道:“苗公子若能苏醒,体温会先行回升,近似常人。若是不能醒,情况稳定后会保持现在这样低体温的状态。可五陵渡这里,也只有冬季温度低一些,以目前的气温状态,恐怕是不行。”
“现在能撑多久?”
“若要放在冰窖之中,顶多一个月。”
游萧急道:“要是给舅舅特意建一个冰窖呢?能留存久一些吗?”
“不好说。”戴雁声摇摇头,“冰窖虽凉,但恐怕温度不够稳定。”
万里风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耐烦道:“你就说有没有办法吧。”
戴雁声被她推了个趔趄,神情略有些无奈:“办法有,但是很难实现。听说有一种冰棺,能够将放入其中的生物保持在这样不生不死的体温之下,这对苗公子来说,应该是极好的。只要将他放在里面,就可以保持身体的五脏六腑与他的头脑一样处在‘冬蛰’的状态,待他药效耗尽,体温升高,自会被冻醒,到时只要有人守在一边,及时将他放出来便好。”
卓应闲问:“你说很难实现,是因为这冰棺难寻?”
“我只听说过这个物件,并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
其他人顿时沉默,只有游萧转回身,看着苗笙,强忍着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喃喃道:“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是么?我该去哪儿才能找到这个冰棺?”
看着游萧失落的模样,卓应闲的心里沉甸甸的,想开口安慰,又觉得似乎说什么都是徒劳。
万里风脾气暴,恼火地看着戴雁声,往门外一扬头,示意他出去说话。
戴雁声无奈跟她走出房间,万里风扭头看着他,压低声音怒道:“你怎么就非要打消掉那孩子心里最后一点希望?捂嘴都不行,拐弯抹角非要说出来!”
“抱的希望越大,将来失望就会越大。”戴雁声垂着眼眸,“无止尽的期待会把一个人所有心神耗光的。游萧还小,心智不够成熟,我怕他妄执。”
万里风望向苗笙房中,忧伤道:“你不懂,希望就像黑暗中的一点萤光,若是没了,才是万劫不复。若是当年,我先夫那封报丧信没有这么快送到家里,我也不会小产……那孩子要是生下来,现今也快与萧儿一般大了。”
她向来把情绪藏得很好,嬉笑怒骂如同汉子一般,如今却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眼圈泛着红,强忍眼泪的模样更让人看了心痛。
忽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拢住,头顶传来戴雁声温和的声音:“风儿,或许我总想着头脑清醒显得太过凉薄,但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人一生的情感极其有限,若只惦着过往,如何珍惜眼前?”
两人本是同袍,并不计较男女之别,如此拥抱无伤大雅。但万里风清楚戴雁声的心意,本能便要推拒,却被对方牢牢箍在怀中。
“雁声,我们没可能。”万里风冷淡道,“一女不嫁二夫,你也值得更好的女人。”
戴雁声不以为意,平日里古井无波的双眸闪过一丝执拗:“你便是最好的。”
“我已心有所属。”
“那又如何?他已经不在了,我也不算横刀夺爱。”
“但我不会喜欢你。”
戴雁声轻笑一声:“这可不由你决定。”
“……”万里风哽了哽,“你怎么这般无赖?”
“对付顽固的的人,就要用无赖的办法。”戴雁声轻抚着她的头发,语气霸道,“我不与你讲道理,因为情爱一事本无道理可讲。你心里惦着谁都没关系,我与你纠缠定了。”
万里风气坏了,一脚跺在他脚面上,顺势推开了他:“疯子!你还怕萧儿妄执,怎么不看看你自己?”
“他是他,我是我,怎能拿来比较?”戴雁声手背在身后,表情又变得清冷,仿佛方才那个耍无赖的人不是他,“你我之事改日再谈,倒是游萧,这孩子早慧,性子异于常人,你不能用对待普通孩童的方式对待他,他就像一棵长得太急的小树,需要修剪,而不是过分呵护。”
说罢他便严肃地看了万里风一眼,转身往苗笙房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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