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如泉,从前霍山派的大弟子,常如松的师兄,十几年前叛出师门,杳无音信,颜烛能认出他,因为他佩剑上的绿色图案,只有霍山派亲传弟子才有。
“我多年未回过门派,没想到颜师侄竟认得我,不过我今日不是来叙旧的,”谷浑泓从从袖中拿出一个沾血的竹编花,“多亏了茯门主这个竹编花,我才能避开毒蝎,一路至此。”
韩斌收了剑,冷笑道:“我还道呢,原来是蛇鼠一窝,果然胡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血统低贱,韩掌门想如何骂都无妨,不过——”谷浑泓一顿,接着道:“茯门主的血统可尊贵的很,是叶晟和柔然巫女所生,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骂的。”
张发财急着替茯苓辩解道:“那竹编花分明是……”
“是我给的。”茯苓打断张发财,收了龙牙刀,走向谷浑泓。
“茯苓!”颜烛拉住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茯苓把颜烛的手,从手腕上拉下来,“颜少侠,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就此别过吧。”
他没叫“颜公子”,也没叫颜烛的名姓,只叫“颜少侠”,和当时两人在月下见面时相同,茯苓当时说,这两声“少侠”在如今听来,竟完全不同。
当时茯苓说,颜少侠,久仰大名。
现在却说,颜少侠,就此别过。
语气里只剩下疏离。
颜烛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纵有万般不舍,茯苓冷着脸,还是将颜烛的手松开,背过身走向石棺,不再转头看他,他不敢看颜烛此时的神色,邱毅还靠在不远处的墙边昏迷不醒,他没办法犹豫。
无论他是不是叶晟的儿子,与通天教一旦有了联系,两人都不可能再是一路人。
往后他要遭千人骂万人唾,他就算做不了颜烛的助力,也不能做颜烛的绊脚石。
不如此时了断。
茯苓做事向来果断,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必定当下就要行动。
可是他心里感到深深的无力,像是被人恨恨捏住了心脉,把心血都抽干,再灌满了铅,只能拼命的往下坠。
从前他以为,自己虽然只是普通农家的孩子,只要努力,总有一天能追上颜烛的脚步。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乌云后那一颗星星再亮,也追不上天边的这一道艳阳。
有些人,注定生来就不同路,就算在某个分叉路遇上了,最后还是要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滴骨验亲”曾被宋慈(一个始终坚守在仵作第一线的南宋法医学家)收入《洗冤集录》,用于鉴定死者与生者的血缘关系。
《洗冤集录》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 法医学专著,也是第一部系统的司法检验书(这里指有名有姓、有具体作者和创作年代的专著),它对于古代断案的影响很大,被奉为金科玉律,就是那个时候大家都非常笃信,不过今人发现,“滴骨验亲”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以上如有错误,大家请不要客气的跟这个读书少、啥都想翻一翻但永远看不完的作者提出来。)
昨天实在抱歉,呜呜呜又断更,把所有事都堆到五一,以至于假期兵荒马乱的我本人呜呜呜
第50章
黄世才一死,剩下的的柳永权叫嚣得虽然厉害,但真动起手来只会装聋作哑的当个肥硕的摆设,且此人极其老奸巨猾,出了名的见风使舵,指望不上,韩斌自己一人单是对上茯苓都没有全胜的把握,更别提加上个谷浑泓、以及站在一旁,十分难缠的张发财和王有钱。
颜烛先前便与茯苓纠缠不清,又是谷浑泓的师侄,就算出手也绝不会帮韩斌。
所以韩斌很识时务收了剑站在一旁,没人出头,柳永权也闭了嘴,安静的当起摆设。
墓室里静得出奇,茯苓走到石棺前,看向石棺里的人,在森森白骨中看不到温情,只有冷意,似乎再诉说着往日的种种不甘。
石棺里确实有红阳花,围在白骨四周,但早已干枯多时,看不出原样来了。
站了一会儿,茯苓伸手,在头骨后摸到一个机关,轻轻一扣,只听一声轻响,石棺下露出一条石阶。
柳永权惊道:“这底下竟然还有密室!”
韩斌眼前一亮,道:“《红阳无极功》说不定就藏在此处……”
“谁敢过来,我现在就送他去找叶晟要秘籍,”茯苓回头看了一眼颜烛,“任何人都不例外。”
颜烛星眸中墨色翻涌,但没说话,他在袖中攥紧拳头,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
谷浑泓道:“茯门主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知道,”茯苓冷冷道,“谷浑教主也别忘了。”
谷浑泓并不在意他语气如何,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茯苓吹亮火折子,顺着石阶向下走,由石阶又进入一条地道,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地道尽头看见了一点光,还有细微的风吹过来。
这地道竟然通向外面,出了地道眼前豁然开朗,湛蓝色的天空下,一大片开阔的河谷,清溪蜿蜒而过,青草畔后是大片大片红火色的花海,三层花瓣聚在一起,向阳而生,就如天边的霞光,映照在澄澈的水面上,微风拂过,花海泛起层层涟漪。
茯苓此时一身血污,他走到水边,洗了一把脸,接着站起身,穿过花海,走到一座小木屋前。
木门没有上锁,茯苓稍一用力就能推开,小木屋面积不大,内里陈设很简单,木桌木椅沾满了灰尘,应当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桌子上放着一个木雕,雕工很粗糙,但能看得出雕刻的人是用了心的,一男一女两个小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的五官很模糊,看样子是没来得及雕完。
茯苓确信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却从这阳光和灰尘里,感觉到一点莫名的安心。
他把小木雕上的灰尘擦干净,收进怀里放好,桌子后还有一个架子,放着一些零碎的小东西,都不值钱,花草编成的小花环,干枯的不成样子,牛角梳上还留有几根头发,找了好一会儿,茯苓才找到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精心装裱过的卷轴。
如此小心珍视,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茯苓猜测,必定是《红阳无极功》的功法。
他把卷轴展开,没想到竟不是功法秘籍,而是一张画,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无边的花海中,笑靥如花。
这女子极美,笑起来时一双柳叶眼弯成月牙儿,与茯苓有七八分相似。
“娘……”茯苓轻轻的唤了一声,伸出手小心的碰了碰女子的面颊,女子看着他笑,就像每次茯苓回家,娘亲站在门口向他招手,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原来荠麦村那个憨厚老实,扛着锄头的男人并不是他的生父。
茯苓忍不住想,如果十八年前,红阳教没有被围剿,他是不是也能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在爹娘跟前长大,是不是一样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嘘寒问暖?
是不是,这满山遍野的花海会替代那血色的噩梦,成为他最美好的回忆?
可是没有如果。
茯苓把画好好的收起来,暗格里还有一张羊皮卷,被一根细绳胡乱的绑了起来。
茯苓将羊皮卷打开,扫了一眼,上面满满当当的字,他只看得懂最上面那个“一”字,但他记得之前在无皋山上搜到的那张和《千字文》混在一起的“功法”,也有这样的番语,这被绳子胡乱绑着的羊皮卷才是《红阳无极功》。
在小屋里转了一圈,再没找到别的了,茯苓坐在窗前的木椅上,他感觉到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照到他身上,茯苓轻轻闭上眼。
四周极静,他突然想起颜烛来,颜烛也似这暖阳一般温柔。
茯苓甚至想过,两人以后也能四处游历,在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幸福顺遂的过完一生。
只是世事难料。
良久,茯苓起身,带着卷轴画和羊皮卷,怀里揣着那个小木雕,从屋子里出来,将门关好。
他将那不属于他的过去,他不曾有过的回忆,都封存在小屋里。
此时风轻云淡,茯苓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立在花海后的小木屋,接着走入了漆黑的地道。
那才是他来的地方,是他该去的地方,顺着地道又走了回去,墓室里的人等了好半天,见他出来,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颜烛似乎有话要说,刚想开口,茯苓在他之前,先对谷浑泓道:“你要的东西拿到了。”
韩斌和柳永权眼神炙热的看向羊皮卷,但他们都知道此时动不了手。
谷浑泓点点头:“茯门主请放心,我定然信守承诺。”
茯苓这才转头看向颜烛,道:“下面有红阳花,之后我会让人去采摘,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今日之后……”
茯苓略一停顿,接着道:“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颜烛一怔。
茯苓在那星眸中望见一片深潭,此时里面溢满了苦楚,颜烛艰涩的开口道:“不行,我不答应。”
茯苓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不再看,他对谷浑泓道:“谷浑教主对墓穴如此熟悉,手上的地图应当比我这张详尽,劳烦你带路,想出去的就跟着走,不想出去的留在这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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