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太烧脑,信息又太少,应天棋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待日后再深究。
养病的日子其实很无聊,对于应天棋来说却是难得的休假。毕竟他也知道,等自己伤好了,就又要打起精神想办法破身处的死局。
说是休假,应天棋其实也没闲着。
不管方南巳那日闹事的动机是何,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与郑秉烛正式结下了梁子。
但这事儿虽然郑秉烛占理,却也没法像郑秉星那案子一样闹那么大,毕竟护卫再是心腹也只是家奴,奴籍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本就不值钱,若郑秉烛因此和方南巳闹起来,反倒显得斤斤计较飞扬跋扈。
可话又说回来,方南巳在大庭广众下杀人,影响实在不好,应天棋谁也不想得罪,就意思意思罚了点俸禄,让他自己思个过,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至于两个人暗地里要如何较劲,那都是他们的事,左右和应天棋无关。
除此之外,应天棋还托宫外的紫芸帮忙去查了与李江铃相关的事。
但李家人早已离京,在京中查故皇后的背景也不好张扬,只能悄悄做,注定要将战线拉得很长。
果然,事情拜托出去后,紫芸许久也没给出连昭回话。应天棋知道这事儿难度大,所以也没催,本想着让紫芸慢慢来,谁想某夜,出连昭突然气冲冲杀到了他宫里。
“紫芸失踪了。”
出连昭开门见山,倒把应天棋吓了一跳。
他差点被茶水呛着:
“怎么了?”
紫芸出宫后也没有走远,而是继续隐姓埋名在妙音閣当打杂小女工,一边帮宫里这两位搜集并传递情报,有时几天联系不上人也很正常。
但这次,紫芸消失了整整七日。
“她平时做什么事就不爱跟人打招呼,续芳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所以这次她一声不吭消失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接了新的任务顾不上回妙音閣,直到今夜,续芳在妙音阁雅阁的案几上看见了一只沾血的玉镯。
“那玉镯是紫芸贴身之物,有一模一样的两只,她们姐妹俩一人一只。这是她们的母亲留下的念想之物,意义非同一般,从不离身。她肯定是出了事,对方摆出这玉镯,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出连昭跟蓝苏紫芸一起长大,感情不可谓不深,现在紫芸出了事,除了蓝苏,她是最着急的那个。
“你先冷静一下,别急,我想想……”
应天棋听她说了前因后果,却一点头绪也无。
如出连昭所说,紫芸定是被人盯上掳了去,摆出来的那只玉镯明显是一种威胁的信号,告诉他们,人在他手里,接下来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
可应天棋没叫紫芸杀人,也没叫紫芸继续盯梢,只是暗中打探消息而已,能碍了谁的眼,以至于遭如此横祸?
应天棋第一反应就是郑秉烛。
他想郑秉烛会不会是在暗中追查妙音阁疑案,锲而不舍翻出来了点不得了的东西。
……可那也不对,毕竟,如果真如他猜测,郑秉烛发现了紫芸乃至整个妙音阁都是杀他弟弟的凶手,阵仗可就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了。
“还想什么?肯定是方南巳!”
出连昭咬牙,已然变了神色:
“之前他就处处同你作对,连带着针对紫芸,这次又搞这种动作,真是有够阴险!你最好祈祷紫芸没事,否则,你,和那姓方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
应天棋感情上觉得方南巳不至于如此,理智上搜刮一圈后,却不得不承认出连昭的猜测是目前最合理的一个。
“总之……你别着急,先回去吧,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无论如何,紫芸出事时是在替应天棋办事,应天棋得对她负责。
现在他远在皇宫,有什么线索什么细节都是二手消息,不好判断,短暂衡量过后,应天棋还是选择亲自跑一趟。
他上一次用嘻嘻嘻传送去妙音阁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以至于他这次清醒后看着周身幽暗的巷子,还有些发懵。
回忆一番后才想起来,自己上一次在官兵的包围下被方南巳拎着突出重围,方南巳带他一路跑到这里,之后他为了避开方南巳的注目隐藏自己的超自然能力,特意绕到附近的小楼后寻了个狭小巷子结束技能传回皇宫。
自己现在应该就在那巷子里,离妙音阁还有段距离,需得步行过去。
应天棋查案的时候见过妙音阁很多人,尤其是续芳,现在他们应该都知道了皇帝长什么样子。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应天棋一边往巷子外走,一边摸向自己怀里的易容胡须,打算把它戴上再行事。
可他的手才刚探进怀中,不等把东西取出来,先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不大明显的脚步声。
他警惕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可下一秒,那人先发制人,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抵着他的肩膀,将他制着按在了小巷冰冷的石墙上。
那一瞬间,应天棋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潮湿青苔的味道。
他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可巷子里没有一丝光亮,应天棋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洒在耳尖。
距离太近,压迫感太强,应天棋尝试挣扎了一下,却被锢得更紧。
下一瞬,好像听见谁冷冷地嗤笑一声,语调携着惯常的嘲讽。
“终于肯出现了?”
他说。
脑子一转,瞬间理清了前因后果。
他先是茫然,而后那点情绪逐渐被愤怒取代, 等到气急上头的那一刻,他咬咬牙, 用力推了一把方南巳的肩膀:
“你故意的?!”
好好好。
好你个方南巳!
原来真是出连昭想的那样,紫芸果真是被他方南巳掳去了!难为自己还给方南巳保留了一点信任, 覺得他虽然幼稚但也不至于如此下狠手……真是大错特错!
他装神弄鬼地搞这么一遭, 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把自己困着按在这里是嗎?!
“你难道不是故意?”
方南巳没有回答应天棋的質问, 而是沉着声调,如此反问道。
什么故意不故意,应天棋听不懂,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你把紫芸怎么样了?”
比起其他,应天棋此刻更在意的还是这件事。
谁想, 听见这话后,方南巳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应天棋的错覺,这人身上的压迫感好像比先前更强了些。
“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还有空想别人?”
方南巳的力气很大, 把应天棋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应天棋挣扎无用,索性放棄。
他抬眸直直盯着方南巳的眼睛:
“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
方南巳一把扣住应天棋的脖颈, 逼迫他仰起头:
“可以試試。”
话是这样说, 动作也很有侵略性, 但方南巳手上其实并没有用力。
至少应天棋没感受到窒息。
但他身上的傷本就没好全,刚才被方南巳按着往墙上怼了两次,傷處又泛上丝丝缕缕的疼。
应天棋皱了皱眉,其实并不是很想在这种对峙的场景下讓自己显得太窘迫, 但他最终也没忍住喉间一声闷哼。
声音不大,甚至极輕,但还是被方南巳听见了。
方南巳鬆开了掐着应天棋的那只手,但也没有放他自由。
他的手一路向下,最终按住了应天棋未好全的那處傷。
停顿片刻,他用拇指指腹按着应天棋的侧腹,一点点用力。
如果说刚才只是撞着了扯着了所以有一点点疼,尚且算作无心之失,那现在这人就是在故意给他找罪受了。
“卧槽……”
应天棋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疼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用两手握住方南巳的手腕:
“你有病嗎方南巳……疼!”
“还知道疼?”
方南巳控制着力道,讓应天棋疼,却又不至于真的弄傷他:
“伤的时候不知道会疼,现在快好了倒忍不了了?”
方南巳的声音有点哑,听得应天棋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想逃,却被牢牢困在方南巳的阴影里,无处可躲,只能用力贴紧墙壁,恨不得把自己镶进墙里。
“你别发疯!伤不伤还是我能控制的……?”
“你不能嗎?”
方南巳沉着语气,语速不快,淡淡撂出四字,却令应天棋一怔。
……方南巳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什么吗?
难不成他知道了自己这伤的来历?是在嘲讽他人脆还爱去BOSS面前蹦跶?
不可能啊……自己去郑秉烛面前演戏时是戴了易容道具的,既然技能介绍里写了“无人能记住你的样貌、无人能识破你的真实身份”,那方南巳就不可能認出那是他。
难不成他有火眼金睛、从何朗生那里了解了自己的伤势之后推理出了真相?
好恐怖。
应天棋不能明着質疑,只能装傻嘴硬,但气势微妙地弱了下来: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难道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方南巳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他只垂眸观察着应天棋的反应,另道:
“臣今日出现在这里,让陛下覺得意外吗?”
“废话……”
“臣觉得不是。”
方南巳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伤后高热不退,点名要何朗生诊治,对于臣来说,难道不是一种逼迫?”
“……你少自作多情!”
“哦?”
方南巳微一挑眉,垂眸看向自己按在应天棋身上的那只手,稍微用了点力,又惹得应天棋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这伤来得蹊跷,若被旁人发现,又得掀起一番不必要的麻烦。可是陛下在太医院没有可信之人,伤病又拖不得,所以只能找上何朗生。因为陛下知道何朗生不是太后的人,反倒与臣颇有来往,所以,他知道你的秘密后并不会跟太后通传,反而会向臣透露。”
“……”方南巳分析得十分从容,仿佛已经料定了自己所说就是事实。
应天棋很想反驳他,打打他的脸,却又无从下口。
因为方南巳说的这些的确是他当时的思路,一字不差。
他抿抿唇,彻底放弃挣扎:
“然后呢?”
“然后,陛下开了一场赌局。”
方南巳好像已经摸清了应天棋的赌狗特质,每句话都说在了他的心坎上:
“一是陛下的确没有别的选择了,二,是陛下想试探臣的态度。陛下自己把自己的把柄递到了臣手中,如果臣将此事透露给陈郑二人,说明臣的确不会再管陛下死活,从此,臣就是陛下的敌人。但如果臣没有,就说明臣还愿意袒护陛下,对陛下来说,还有利用价值。陛下在赌,在试探,自己在臣心里,到底分量几何。”
方南巳此生二十余载,第一次被人如此明晃晃地算計。
可恨的是他明明知道此人的所有心思,痛恨被人琢磨设局,却又没有一点办法。
他恨不得就这么把应天棋掐死在这暗巷里,但手中力道迟迟落不下去。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
比如,他让苏言去给应天棋添麻烦、搅局、赶走紫芸,不过是为了告诉应天棋,没了自己,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要应天棋低头回来求他,要应天棋認错,说那天不該同他说那样的话,更不該为了应瑀放棄他。
毕竟此人的認错速度向来很快,一吃瘪,就会乖乖回头。
可是这人偏偏与他较上了劲,像一头倔驴,闷着头往前走,根本不打算回头。
方南巳逼他低头认错,他偏不,不仅不,还要犟着告诉方南巳,你针对我的人,我就自己上,没了你,我也一样能做成我想做的事,有没有你对我来说,只是付出代价大小的区别而已。
这个人,在小事上会认怂认错低头服输,可一旦牵扯到他真正在意的人或事,什么利益什么輕重便全都不顾了,什么都能抛弃,哪怕全部谋划化成空,哪怕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就算付出全部,就算脱一层皮,就算伤痕累累,也要放弃他。
方南巳厭恶极了他的性子、他的算計。
又或许只是厭恶被在意的另有其人,被轻易抛弃的才是自己。
正如此时,方南巳第一次觉得应天棋眼中那分狡黠如此碍眼。
“你说的都对。”
应天棋不闪不避,直视着方南巳的眼睛:
“那么,我赌赢了吗?”
应天棋的手还握着方南巳的手腕,指腹下是方南巳微凉的体温,还有跳动的脉搏。
许久,方南巳才像是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如他所愿扔下一句:
“你赢了。”
听见这三字的那一瞬间,应天棋其实鬆了一口气。
方南巳知道自己太多事,如果真闹掰了,他会是个很棘手很难缠的敌人。
应天棋自然不希望事情变成那个样子,毕竟他和方南巳的利益并不冲突,别人分手了还能继续当朋友,而自己和方南巳只是理念不合而已,就算分道扬镳也不至于反目成仇。
但抬眸看见方南巳的眼神,应天棋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再次紧绷。
他很难形容那一瞬间方南巳眸底的情绪。
好像一头战无不胜的狼,落进了旁人准备的陷阱里,布置陷阱的猎人在欢欣雀跃,但只有狼自己知道,它其实有一百种方式避开陷阱咬死猎人,现在束手就擒,只是因为心甘情愿。
他不甘心这个结局,却又没有其他办法,因为他不想伤害他。
可是,什么也不在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嗜血成性……这才是方南巳。
手起刀落杀了他告诉他敢算计老子的人都该死,这才是方南巳。
方南巳不服输,但却主动向他低了头。
所以说,应天棋讨厌赌、也讨厌算计人的感情。
这种赌局没有赢家。
方南巳松开了应天棋,转身朝着巷子深处去了。
应天棋靠着墙站稳,看看离自己不远的小巷出口,又抬眸望着他的背影。
夜风骤起,带起方南巳的发丝和袍角,显得人影有几分寂寥。
等应天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口唤出一句:
“方南巳。”
方南巳脚步未停,也没有回头,只道:
“那女人没事,半个时辰后,苏言会送她回妙音阁。”
应天棋愣了一下:
“我不是问紫芸。”
方南巳身形这才顿住。
应天棋小跑几步,追到他身邊。
“我觉得你好像有点误会了。”
应天棋拽着他的袖子,把人拉过来面对自己:
“不管你是不是误会了,也不管你能不能听懂,我都再跟你说一遍吧。我那天生你的气,不是因为你针对应瑀烧了他家房子……虽然也有这一部分原因,但最重要的点不在这里。你听好了,我气的是你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就献祭我身邊的人,我还要跟在后面着急,急得团团转,结果最后才知道真相发现幕后主使是你。
“因为我们两个是合作关系,是朋友,我不想你瞒着我,同样,我谋算什么事的时候也不会瞒着你。如果你不能理解我在气什么,你就想想你刚才的感觉,被我算计之后你是不是生气又难过?
“我不喜欢把我身边的人扯进危险里,也不喜欢动不动就拿无辜人命去铺路走捷径达到目的。
“……算了,这么说吧,如果上一次被算计的人是你,我也会这么生气。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不认可你做的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和你闹得太难看,因为你是我的友人,勉强也能算个知己。”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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