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臣打?陛下御驾亲征?上阵记得拉满弓。”
“啧!做梦不要讲逻辑!”
应天棋做完梦,又将话说了回来:
“这世界很大,很漂亮的,远不止现在我们能看见的这些。如果有机会,真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方南巳没有应这话。
只抬手,稍稍蜷起手指,用指背蹭了一下他的耳尖。
像是一个安抚。
大约是聊起这个有些伤感,应天棋沉默着给了方南巳一个拥抱。
烛台被方南巳放到了一旁,烛火下,二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方南巳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
“小七?”
应天棋靠在方南巳怀里,嗅着他的味道,寻见了片刻的安心。
也在那时,一直被他戴着的耳机里响起应弈的声音。
“嗯?”应天棋应了一声。
“……我知道不该打扰你们,但是……我想说……我不大介意的。”应弈的语气稍微有点点尴尬。
“什么?”应天棋听他说得模模糊糊,一时还没能绕过弯来。
“就是,喜欢一个人,想与之亲近是人之常情。如果你想同他做些更亲密的事,不必顾着我,我不大介意。若觉得我碍事,我闭上眼睛,不看便罢了。”
应弈说完立刻轻咳两声,仿佛说出这一句话已经用掉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勇气。
应天棋真要被他逗笑了。
他轻轻抿起唇角;
“……没事的。已经够了。”
“什么?”
方南巳知道他是在和应弈说话,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说……”
应天棋话还没说完,忽听书房的门被人敲响,是白小荷在外轻唤他“陛下”。
应天棋险些没从地上跳起来。
他忙站起身,收好地上那张地图,才道:“进。”
于是白小荷推门入内。
她抬眸看了眼室内二人,没有多余的神色,只垂眸道:
“何太医求见。说是给陛下复命来的。”
“快请。”
“是。”
不多时,白小荷便多带了何朗生进来。
何朗生拎着药箱,先向二人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见过方大将军。”
“免礼,快起吧。”
瞧见他,应天棋立刻正色,说起正事:
“箱子里的尸块你们看过了吧。查到什么了吗?”
“是,回陛下的话,箱中人,太医院同锦衣卫的大人们已查验过了。尸体新死不久,多不过两三个时辰。他身上穿的只是普通布衣,并非宫中人,倒像是附近的村夫。至于他皮肤上那些奇怪的红痕……”
何朗生似有些为难:
“微臣学艺不精,认不得那是什么,但那病症的确怪异。为保万全,锦衣卫的大人们想将尸体即刻销毁,特来问问陛下的意思。”
竟连太医院都看不出那是什么吗?
应天棋皱起眉:“你们看着办吧。”
“是。”何朗生低头应过,开口告退。
见状,方南巳也抬手朝他一礼:
“臣也先告退了。”
应天棋看了眼这一言不合突然开溜的某人,其实是有点稍微舍不得的。
但行宫事忙,方南巳手里还有整支禁军要打理,他也不好说什么,便点了头,看方南巳与何朗生一并退下了。
一来二去的,时间已不早。
应天棋便也离开了书房,回了自己寝殿,简单洗漱后便换了衣裳睡下。
只是,大约是从未见过那样血腥的场景,一闭眼,应天棋满脑子都是今夜木箱开盖的那一瞬间。
尸块青白皮肤上的道道深红色裂痕就像是一张血色的蛛网,将应天棋拢了进去,始终无法挣脱。
整整一夜,应天棋都被乱七八糟的、碎片化的梦境困扰,潜意识的不安一直折磨着他,要他连觉都睡不踏实。
尸体到底是谁装箱放在那里的?
做这些的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尸体上那些红疹和裂痕又是什么?
为何他从未听过见过?
梦里,那红疹和裂痕长满了应天棋的世界,他看见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像昨夜一般被装进了箱子里,他几乎要被恐惧和血腥味淹没,再低头看,自己双手的皮肤也缓缓开裂,裂痕越来越深、最终,皮肉掉落,露出了森白的骨骼。
应天棋猛地睁开眼睛。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抱有太多恐惧,应天棋在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身上已起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殿中光线还暗着,天都还未亮,应天棋却再无睡意,只睁着一双眼睛,清醒地望着寝殿的天花板。
也不知这突兀的早起是不是因着某种预感。
醒了没多久,应天棋忽听殿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在殿内值夜的白小卓听到动静,忙去门口确认,没片刻,又轻着脚步靠近了应天棋的床榻,唤道:
“陛下?”
若无要紧事,白小卓是不会提前唤应天棋起床的。
应天棋清楚这点,心也随之缓缓沉了下去。
他撑着床面坐起身子,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边道:
“什么事,说吧?”
白小卓不敢怠慢,立刻道:
“昨夜方大将军命人将抬过木箱的二人与旁人隔了开来,置去了营帐边缘的独帐中,留了人每隔一时辰去确认他们的状态。那二人前半夜还好好的,谁知方才,营帐旁守着的人传了信,说是……说是在外唤时帐内无人应声,进去瞧了眼才发现,那二人已发起了高热。”
听见这话,应天棋悬着的心算是终于死了。
他二话不说,起身穿上衣袍:
“我去瞧瞧。”
“哎……陛下!”
见状,白小卓急得快要跳脚:
“将军特意嘱咐了,说这疫病过人,让奴才劝着不让陛下您走动……”
“得了吧,我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吗?谁能劝住我?”
应天棋才不管那么多。
因着不想惊动太多人,他出门时只穿了身常服,也没让旁人跟着,匆匆赶到营帐区时,天还没亮,鸡也没叫,却已有许多人举着火把在那处忙着了。
果然如应天棋所说,他的德行,方南巳再清楚不过。
方南巳知道谁也劝不住应天棋,便自己在外围守株待兔,一看见他便迎了上来。
“什么情况?”
应天棋看见他,先问。
“两件事。两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方南巳言简意赅。
“……”
应天棋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了。
他愁笑了:
“先说相对较好的那个吧。”
方南巳点点头,没有多卖关子:“你猜对了,昨夜箱中之人的确死于疫症,开箱的那两个武夫已经病倒。”
这个消息居然还算是比较好的吗?
应天棋自己缓了片刻,才鼓起勇气继续问:
“坏的那个呢?”
这次,方南巳稍微停顿,再开口时,他望着应天棋的眼睛,声音稍沉了些:
“山青跑了。”
应天棋一时没能压住声调, 惹得不远处来往之人纷纷侧目。
他轻咳一声,立刻控制住情绪,压低声音, 凑近些,但再低的音量都藏不住他的因这二字受的惊吓:
“跑了是什么意思???”
“跑了就是跑了。”
方南巳示意他往冷清些的方向走,边道:
“该问的都问了,最后见过他的是昨晚夜猎回来的那群人, 当时山青正带着锦衣卫巡山,远远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后来你让白小卓去找太医院和锦衣卫来看尸体, 那时候人就已经不在了,夜半我去寻他调人,便发现他已不在营帐,一同消失的还有他养的那匹黑马。”
“你的意思是……”应天棋皱起眉。
“巡山一直由锦衣卫那边负责, 这几日也都是他带队, 他也最清楚围猎队伍出入山的路线,若箱子真是被有心人刻意摆放,他这个位置, 最方便。”
方南巳索性把话说明白了。
“可是……”
应天棋抿抿唇,垂下眼,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
方南巳说的每句话都有道理, 山青消失也是事实。
可是,他总觉得,山青不会做这种事,也不是这样的人。
毕竟山青连自己的人物卡也无,只是他从路边偶然救下的一个少年,如今能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也全是自己在背后计划成就。如果让应天棋给自己的盟友排个可信度排行榜, 那方南巳第一,山青就是第二。
他从来没想过变数会发生在山青身上。
可是现在……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方南巳抬手轻轻掸掉他肩膀上的草叶碎屑,道:
“先别叹气。左右现在一切还未有定论,你可以先信着他,等到水落石出时再发这个愁。”
听他这么说,应天棋倒有些意外。
他睁大眼睛,像看陌生人似的瞧着方南巳,半天憋出一句:“……哇哦。”
“?”方南巳微一挑眉,没懂他这是什么反应。
“你还是我认识的方南巳吗?”
应天棋苦中作了一点乐:
“你一直不喜欢他,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把他锤死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让他在我这永世翻不得身呢。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们家方小时也太明事理了吧?一点也不公报私仇呢。”
方南巳嗤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他应该是挺想抬手掐一下应天棋的脸,但抬眼一瞧周遭来来往往都是人,还是作罢,只道:
“真说了你又不高兴。”
“挺好啊,会照顾别人情绪了,阿巳长大了。”应天棋继续欠嗖嗖招惹他。
“你的情绪我何时没照顾着?”
说着,方南巳意有所指地将视线下挪,瞄了眼他的嘴唇,像是在那一瞬用目光将他五官的每一寸细节都轻抚过一遍。
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感受到那快要凝成实质的视线,应天棋立刻收敛了气焰。
他轻轻咳两下,还避嫌似的后退半步离方南巳更远一些,再开口时难免有撇开话题的嫌疑:
“那这边劳你先看着吧,我去找一趟阿昭。”
“找她作甚?”方南巳问。
“……那病的症状太古怪了,太医都看不出门道,我便问问这位南域娜姬,看看她能瞧出些什么。他们南域人不是最擅长用稀奇古怪的毒了吗?”
应天棋说着就要开溜,但跑两步又折了回来,好在方南巳一直在原地瞧着他,没有走开。
应天棋这一回头本来还想和他说点什么,但对上他的眼睛又全都忘了。
所以只抬手搓搓他的手臂:
“你自己当心些。”
方南巳轻轻扬了下唇角:
“嗯。知道。”
应天棋找到出连昭时,她正在行宫后侧的池塘边打水漂玩。
出了宫放飞自我的不止应天棋,还有她。
她向来不喜中原宫廷那些繁琐不便行动的衣饰,如今出来了,也不必再守那些麻烦的规矩,便日日穿着曳撒束着马尾,瞧着倒是英姿飒爽。
应天棋远远瞧见她,便抬手朝她挥挥,正想扬声唤句“阿昭”,却见出连昭掂着手里的石块,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而后她抬手将石块抛出,石块在水上连连点起波澜,打了一串漂亮的水漂。
倒还真有两下子。
“为什么你能把石头抛成这样?”
走近些,应天棋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个人。
只是姚阿楠身形不大,一蹲下便被池塘边的杂草遮了个严严实实,现在站起来才被应天棋瞧见。
而她没有发现应天棋来了,只自顾自认真地在地上挑拣心仪的石头,然后学着出连昭的样子,扬手抛出。
“咚”地一声,石头溅起一片水花,就这么沉了底。
“这石头不好,你给我重找一块!”姚阿楠叉着腰,指挥道。
“人不行就别怪石头不好,你现在跳下去把你刚丢下去的那块石头捞上来给我,我给你打个漂亮的水漂。叫你见见世面。”
“出连昭!!”
姚阿楠受不得一点委屈,一点就着。
而在她跳脚时,出连昭及时给她点亮了应天棋的位置:
“你看那是谁?”
“谁啊?!……”
看见应天棋,姚阿楠立马端庄持重起来。
她磕巴了一下,一张脸立刻羞成了红苹果。
等回过神来,她手忙脚乱地放下自己快要挽到肩膀头子的袖口,整理好仪容,赶紧向应天棋行了一礼:
“臣妾参见陛下。臣妾失仪了,还请陛下恕罪。”
出连昭私下里是从不向应天棋行礼的,但现在瞧姚阿楠这模样,她便也赏脸随了一礼: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免礼。”应天棋冲她二人笑笑,而后便见姚阿楠小心翼翼地问他:
“陛下今日怎么穿成这样,也没叫人跟着?是同我们一样,嫌行宫拘束,悄悄跑出来玩的吗?”
“算是吧。”想了想,应天棋又瞥了眼出连昭,道:
“我有事找你。”
见状,姚阿楠面上笑意一凝,却也没说什么,只目光在面前二人之间挪了几个来回,而后自觉地又一礼:
“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无碍。”应天棋没让她走:
“不是什么秘事,我在这一说,你们一起听了就是。”
姚阿楠愣了一下,笑意重回眉梢,认真点点头:“陛下请说。”
“未来几日,行宫怕是会不大太平,你们看好身边人,别乱跑,也最好别和旁人接触。”
听见他这话,出连昭便猜了个大概:
“怎么?这地方起瘟疫了不成?”
“还没确定,但很有可能。”应天棋利索地承认了,而后又细说道:
“昨日出去夜猎的人发现一具死尸,死状极其骇人,太医院和锦衣卫都瞧不出什么名堂。而今日一早,与尸体接触最近的二人便双双发了高热病倒了。虽然还没出现和尸体一般的症状,但……我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太医他们看不出那病症是何,但你来自南域,接触的罕见植物多,对毒也精通,可能从症状中瞧出一二?”
说着,应天棋伸出手臂,在自己身上给出连昭比划一通:
“我看见的那具尸体,皮肤上面长着成片成片的红疹,疹子密集处,皮肤都裂开了,裂痕像是蜘蛛网,裂缝里面能看见血肉,深处甚至能看见骨骼。”
虽然没看见实物,但光照着这描述想象一下就已经够吓人了。
姚阿楠脸色白了白,抿抿唇,却也没说什么。
“这症状听着的确像毒。”出连昭思索片刻,却笃定:“但不是毒。”
应天棋愣了一下:“为何?”
“你傻啊,毒哪会过人?既你说这症状会传染,那它就不是毒了。我们南域从没有过瘟疫,我也没听过这么骇人的疫症,帮不上你什么。”
“那也没事,你俩能照顾好自己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应天棋来这一趟本也没抱太大期待,能从出连昭这得到点有用的信息是赚到,得不到倒也不亏。
他只又交代了二人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没事不要去人多处走动,便匆匆离开了池塘边。
到了这时候,其实应天棋心里还存着最后一点点侥幸。
他想,万一那两个武夫只是半夜进山着了凉、生了一场小病呢?
万一他俩烧完病完又跳起来生龙活虎了呢?
但侥幸只能是侥幸,现实很快又给了应天棋一记重击。
这病来势汹汹,不仅症状骇人,发作速度也极快。
那二人前夜开箱,天亮前发热,一直高烧到傍晚,待到天入夜,他们的手臂上便已出现了一颗颗小红疹。
“这些疹子……的确和昨夜尸体上的一般无二。”
待夜色渐沉时,何朗生全副武装进营帐为那二人搭脉诊治过后,出来一边叹气,一边向应天棋回禀:
“这病势缠人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除高烧以外,二人已出现了呼吸、吞咽困难的情况,恐怕下一步就要……”
就要同那尸块一般,出现皮肤裂痕的症状了。
应天棋懂他没说完的话。
皱眉思索片刻,他问:
“那你可能推测,这疫病是如何向外传播的?如果能知晓,我们至少能提前防备一二。”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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