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滚热的手贴上手背,随后不容分说拿下,冷淡微哑的嗓音没有情绪的起伏,却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我已经服用了药效猛烈的解药,不喝你给的那副药也没关系。”燕危说完后往床上倒去,抬手搭在额头吐出浊气,“既然没去,那你就应该好好谋划,你的人被带去了大理寺,怕是生不如死。”
话题猝不及防转移得太快,林常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在说……”
“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皇帝没在,我身为太子,哪有上来敬酒不给面子的?”燕危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捉摸不透,“怎么?这种事情也要吃醋?”
林常怀忽然愣住了,随即心里有些雀跃,他知道他在吃醋。
他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偏头盯着他,“我看到时候差不多了,我早就来了。我见你喝了不少酒,我给你带了醒酒汤。”
伸手推了推他,轻柔道:“起来喝点,我见你有些难受,不喝的话明日会更难受。”
距离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难。
林常怀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忧愁,低低道:“回京后,想和夫人见上一面,怕是难上加难。”
圣上把他们紧紧绑在一起,可到了最后却又不容他们在一起。
喝了醒酒汤确实好受了许多,燕危懒懒靠在枕头上,微曲着面向外边,“看他的意思,确实是如此。”
见面难上加难,许多事情都不太好操作,只能靠自己慢慢筹划了。
“夫人刚刚说,我的人被大理寺带走,我在晚上也确实收到了这个消息。”林常怀声平静道:“他们都是我爹的得力干将,同时也是我爹最信任的人。”
他没想到圣上那么快就知晓,且行动力如此迅速,没有给敌人一点反应的时间。
他坐在床上,双手紧握在一起,越想越心惊,“夫人,我们还有胜算吗?”
对方太过于厉害,洞察力很强,这不由得让他内心深处生出一丝迷茫和不安。
有些事情太过于想当然,如今知道真相后有什么东西在崩塌,让他开始怀疑自己。
在黑暗里待久了,寻找光明的途中遇到点挫折就开始不断怀疑自己。
这条路对吗?这么做有意义吗?还有出路吗?
放在床沿的手中被勾住,炙热的温度让这迷茫突然散开,前路变得宽阔起来。
林常怀回握过去,眉梢上扬重振信心,“有夫人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眼中神色冷下来,他思考着后面的道路,“既然他如此做,那就先让他这么做吧。”
好在他爹给的那些人没安排在一处,四处分散而去不易被发现,林家军那边的情况也很好。
想清楚这点后,他心里有了一番计划,笑吟吟道:“夫人,我时刻在你背后,你想做什么,一声令下即可。”
两个人的谋划都如此艰难,更何况之前是他一个人,如果是他一个人走向这条道路,如今怕是已经粉身碎骨了。
燕危听着他念叨,有些昏昏欲睡,轻“嗯”了一声,“你有数就行,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沉得气。你一旦沉不住气,便是满盘皆输。”
林常怀合衣上床和他挤在一起,伸手自然揽住劲瘦的腰,面颊贴在后颈处,“夫人说的对,方才是我着相了。”
两人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如今只是抱在一起睡觉,倒也渐渐习惯了这件事的存在。
燕危放松心神阖上双眼渐渐进入到了梦乡,梦里环境昏暗潮湿,压抑的气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鞭子落在身上的声音格外清晰,血液的味道进入鼻息,让平静的心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鼻腔里呼出急促的气息,沾满鲜红血色的鞭子仿佛落在身上,疼入骨髓。
燕危身体猛然一颤,猛然睁眼望向前方,呼着粗沉的气息似乎还没回过味来。
“做噩梦了吗?”林常怀撑起上半身,掌心已然贴上额头,语气含着担忧,“什么噩梦如此让你害怕?动静竟是这么大。”
床榻发出声响,那声动静不容忽视,连他都被惊了一下。
燕危吐出一口浊气,神色间有些疲惫和烦躁,起身下床喝了杯冷水,才压去那股子烦躁劲儿。
原主连记忆都不肯给他,还是他通过一些关键人物才知道大概局势。
他很少做梦,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却梦到原主遭遇的那些,让他心里有些不安。就仿佛彰显着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却又无法预料到是什么事。
燕危摇了摇头,再也没了睡意,“确实是噩梦,梦到了之前的日子。”
那鞭子太过于真实,仿佛就落在他的身上,那一瞬间的疼让他现在还胆战心惊。
事情越拖越麻烦,看来得要加快速度了,尽快解决对谁都好。
林常怀坐起身,眼底还是带着散不去的浓浓担忧,“真的没事吗?有没有被惊着?”
他光脚踩在地上,从后抱住对方,嗓音低柔缠绻,“让我抱抱你,散去你心里的惊梦,别害怕,只是做梦而已。”
“我知道。”燕危把手放在腰间的手上,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黑暗里那双眸子和夜色融为一体,无人知其情绪。
“我突然有些不想回京了。”林常怀蹭着他的后脑勺,闭上眼睛沉醉在这一刻。
夫人对他越来越依赖,远远没了往日的冷漠和抵触。
回京后事情忙碌起来,他们想见上一面真的很难很难。
他是君,他是臣。
想进太子府,得要递贴子,层层递进。
燕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微微侧目而视,“你在外控制局面,我在宫里大开杀戒,里应外合,我们谋划的会很容易成功。”
他顿了下,不知该怎么去和林常怀说他的打算,犹豫了一下,道:“到时候事情结束,我们都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别在这种时候拘泥于私情。”
林常怀眼眸一暗,双手抱腰凑过去亲在柔软的唇瓣上,“好。”
第54章 六皇子(31)
不知是不是有意隐瞒消息的流出, 想彻底坐实太傅造反的事,直到第三天皇帝脸色阴沉,春猎的每一个人都知晓了太傅谋反。
有几个大臣跪地求情, 却被皇帝狠狠斥责,差点脑袋不保。
让人滚下去后皇帝发了好一通火, 周围的太监和宫女跪了一地, 低着头瑟瑟发抖生怕被牵连到。
“好啊。”皇帝很快收敛好情绪,面色不温不怒, 只是话语极其阴冷仿佛要把人嚼碎吃了似的,“朕让他颐养天年,可他却想坐朕的龙椅。既然他如此喜欢, 那便让他永远都坐着吧。”
皇帝坐在营帐内的主位上,双眼阴鸷语气森然,“摆驾回宫, 朕要亲自去看。”
皇帝一声令下,大总管逐一去落实回宫的事情。
春猎最后一日没有皇帝坐镇,把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太常卿、宗正卿二人。
其余的大臣皆被留下, 燕危也被皇帝要求随他一同回宫,说是让他学习亲自处理叛党的相关事宜。
同时御林军也被调走, 护送皇帝和太子的安危,而狩猎场留下的都是普通侍卫了。
燕危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 他心里有些疑惑, 捏紧筷子抬眼看向大总管,“皇上亲口所说?”
大总管腆着脸,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尖着嗓音说:“瞧太子殿下这话说的,没有皇上的话, 咱家敢乱传命令吗?”
燕危丢下筷子站起身,连饭都不吃往外走去,“让他们收拾一下行李,本殿去见个人。”
“哎哟,太子殿下留步,太子殿下留步。”大总管连忙小跑着跟在后面,脸上满是为难,“皇上说要尽快回宫,太子殿下还是赶快去见皇上,同皇上回宫吧。”
燕危在这京城内走得近的人也就只有靖武侯,这个节骨眼上匆忙而去,不是去见靖武侯还能见什么人?
燕危头也不回,声音淡漠但不容置喙,“怎么?本殿去看望一个人也要被阻拦吗?那这太子当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给你当算了。”
“太子殿下恕罪。”大总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中大惊失色。
他虽看不懂皇上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但如果这话被皇上知晓,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可是皇家,哪里是他一个腌臜之人能够挂钩的?
来到林常怀的营帐前,抬眼就看到对方坐在轮椅上,手上拿着书沐浴着日光的洗礼,光芒照耀在发冠上落下迷离的光晕。
燕危被刺得眼睛眯了一下,大步走去,“怎么在外面?”
他的营帐周围很是安静,除了巡逻路过的侍卫,便只有几个伺候的仆从和丫鬟。
林常怀收起手上的书,看向他时满脸和煦,诧异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臣想晒晒太阳,所以就在这里坐了会儿。”
“太子殿下进去喝杯茶么?”林常怀歪了歪头,嗓音轻柔,“日头有些大,想必……”
“不必。”燕危打断他的话,眼眸深邃,说明自己的来意,“本殿要同皇上先回宫,念在你是本殿名义上的夫君,所以来告诉你一声。”
燕危走过去,双手握住轮椅把手,嗓音冷清,“你身体不太好,还是回去吧,有时候太阳晒多了也没有好处。”
他压低声音,“御林军撤走,我与皇帝都没在,你身边的人不是很多,自己注意安全。”
昨天晚上刚做了一个让他心悸的梦,今日又得到这样的命令。
太傅谋反明明在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皇帝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春猎最后一天回。
这其中没点算计和阴谋,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皇帝明里暗里让他远离林常怀,怕是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量。加上武状元的出现,和那天说的那些话。
皇帝要朝林家下手了,可他如今势力尚且微弱,还不到时候。
想明白这些后,两人已经入了营帐。
燕危松开手直起身,目光淡然又锋利,“没有我在,你应该也会全身而退的吧?”
他身份是真,没有实权也是真,唯独双腿残疾是假,他也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心里应该是有保全之法的。
林常怀嘴唇绽放出明媚的笑,拉着垂落在身侧的手,低眸慢慢摩擦着,“夫人是在担心我吗?我心里真开心,这种时候夫人还前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让夫人费心了。”
早在收到太傅谋反的消息时,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或许更早一些,在他的夫人被封为太子时,他心里就已经明白。
皇帝明面上昏庸无道,可他早在暗中筹谋着,如今终于是轮到林家了么?
想清楚这点后,林常怀神色从容,周身充满了杀意和不屈服的气势,“夫人放心吧,林家几百年基业,可不是想毁便能轻易毁掉的。”
“你此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也要顾虑好自己,爱惜自己的身体。”知晓他们之后相见艰难,又想起这人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絮絮叨叨嘱咐着,生怕对方出现什么意外。
“太子殿下,该启程了。”外头传来魏统领催促的声音。
燕危抽出手来,抬手轻碰了一下他的发冠,目光冷然,“有数就成。”
“夫人。”林常怀反手拽住他,起身抬起他的下巴印上自己的唇,嘴唇微张下舌头交缠在一起密不可分,急切中带着汹涌的吻让呼吸不顺畅起来,唇角落下透明的丝线。
发生得有些突然,燕危大脑空茫了一瞬,却下意识和对方勾缠了起来。
林常怀抵着他的额头,呼吸热烈粗重,“不管处境如何,保护好自己。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也不想听到一点关于你不好的消息。”
“你且放心大胆的去做,为夫会在你身后看着你,如果需要,我亦可以成为你手里的剑。”
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被塞进手里,燕危抽身离开,冷漠的声音响起,“可用以保命。”
系统给他的金手指,就这么被他随意地给出去了。
林常怀捏着药丸,目视着离开的身影,扬唇轻笑。
真不容易啊,他的夫人终于看到了他的心意和爱。
燕危姗姗来迟,皇帝坐在盛大的銮驾卤簿里,周围是一众太监和宫女,整齐威严的御林军把他层层保护着。
卤簿后方是繁琐的车辇,阵仗庞大而威严,知道是来春猎,不知道还以为是去御驾亲征。
“太子既然已到,那便回宫吧。”皇帝放下帘帷,轻阖双目。
燕危则是进了身后的车辇里,偏头看向帘帷外摇晃的阳光,神色冷凌。
谋反这么重要的大事,想必在路上不会停歇,来时走走停停,去时速度加快想来用不了几日就会回到京城。
想来那位监国的五皇子,已经知晓了他存在的消息,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呢?
震惊?厌恶?
怕是都有吧,毕竟原主曾经做下的荒唐事还历历在目。
不用想也能猜到对方脸上的神色,嘴唇一勾有些期待起来了呢。
监国不力,太傅谋反这位五皇子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想想心里还有些畅快,有些人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替他出手,又怎么能不愉悦呢?
闲着无事,只好靠着假寐。
走了一段距离后,车辇晃动着停下。
脚步声传进耳朵里,大总管小跑着出现在窗外,“太子殿下,皇上邀您同乘。”
燕危睁眼,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在大总管期待的目光下车,走进了帝王的骑驾卤簿里。
刚入定便轻晃着启程,帝王的銮驾卤簿金碧辉煌气派不已,颜色全是金黄色,简直是满室生辉,些许缀饰更是晃人眼。用了最轻薄的布料,坐下完全感受不到颠簸和硌屁股。
里面宽阔又幽静,皇帝坐在主位,燕危坐在靠边的位置。中间的小桌上放着茶水和糕点,还有一把黑不溜秋的铁器。
皇帝半阖眼帘,微微支着半边脑袋,神色间惬意又威严。
“太子认为,朕如何?”皇帝突然发话,好似是随口一问一样。
但自古以来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燕危微勾唇角,抬眼打量着皇帝,淡淡道:“皇上是在问外貌,还是在问外人对你的看法?”
“外貌?”皇帝轻哼了一声,语气不屑,“当你有了钱权,即使外表粗鄙不堪又如何?”
皇帝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外貌,但他从几个儿子的长相上就能看得出来,他的外貌不但不差,还是令人痴迷的程度。
“这些年来,朕虽在宫中鲜少外出,但朕也有所耳闻。他们说朕昏庸无道,痴迷于长生之法对百姓不闻不问,太子也是如此认为的么?”皇帝睁眼,一双眼眸落在太子身上,平静又温和。
燕危扯了扯唇,往后一靠挑眉,“皇上既然知晓,又何必来问我?难道他们有说错吗?不管其他地方如何,光是京城内就有人吃不饱穿不暖,还有人乞讨而活。”
皇帝若有所思,略过这个话题,再次问他,“那么太子以为,长生之法存在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无论是神仙之论还是神迹,在他的认知里都来自于古时。
可他又不是生活在古时的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确认?
不管是神仙论还是神迹,他知道的都是从书本上得来的。
燕危脸色寡淡,声音没有起伏,极其敷衍道:“皇上认为是真,那便是真。皇上认为是假,那便是假。”
皇帝闷笑一声,胸膛起伏不定,“太子有些时候,看着冰冷,却又有趣。”
“朕当年听信谗言下令处死你,你心中可怨朕?”皇帝掀起眼皮,目光下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不错过一丝神情。
燕危迎上他的目光,漆黑的眼眸没有一点温度,全是一望无际的黑,“皇上下令处死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还没有自己的意识和思想,他什么也不知道。或许他是感激皇上的,没让他活在众人的指责和厌恶中。”
皇帝莫名被这眼神盯得后背出了冷汗,这是个怎么样的人?漠视的目光令人心寒,同时也叫人忍不住去扒开其中的一切经历。
“你想如何处置昭华?”皇帝移开目光,伸手不紧不慢倒着温茶,“她让你藏匿于黑暗,她让你手上染满鲜血和人命,她让你渴望他人的人生和光明。朕给你至高无上的权力,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自己想做地事情。”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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