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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非我不可吗(春风遥)


面对这一人一马的配合,谢晏昼唇角牵扯了下。
将军府内,薛韧已经背着药箱在等着。
见他们回来,啧啧看着容倦道:“可以啊。一个刺杀同时惊动督办司,将军府还有驻跸宫,三方军出动,陛下……”
险些来一句陛下也就是这个待遇了,意识到说错话,薛韧及时收口。
他咳嗽一声:“听说你遇刺,伤哪里了?”
容倦:“大腿根。”
马不是谁都能骑的,容倦现在觉得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
薛韧无语:“你先上榻,我……”
“给他开一瓶舒缓的药膏就行。”谢晏昼瞥过去一眼,打断道。
薛韧随身就带着不少瓶瓶罐罐,留下一瓶后,准备赶回督办司:“那边还等着我用毒刑讯。”
容倦微笑摆手送他离开:“辛苦薛大人了。”
薛韧一走,容倦秒拿起瓶子再三确认,防止对方留错。
薄暮时分,他专注打量时的睫毛被半透明的瓷瓶倒映出小片阴影。
谢晏昼视线稍微在他面上多停留了两秒,说:“现场痕迹很快会被清理完,对外不要声张你见过北阳王世子。”
两人私下见面的事情传到皇帝耳朵,肯定会多想,皇帝可不信什么偶然。
“北阳王世子。”尽管已经有一些不确定的猜测,真正听到后,容倦神情还是有了些许变化。
难怪对方会出手帮自己挡暗器。
容倦对这个沉默寡言又厉害的舅父印象很不错,不过想到自己从轮椅上拔腿就跑的场景,摇头说:“我一定给他留下了刀削斧凿般的记忆。”
“……”谢晏昼习惯了他的用词。
容倦坐下喝了杯茶,温声细语地骂着:“还有我那杀千刀的爹。”
其实压根不用薛韧去刑讯,容倦都想不到第二个可能的幕后主使。
“放眼望去,除了相府,没人再刺杀过我。”
这个理由很地狱了。
“再说了,能想到把我和北阳王世子凑单杀,狗没那智商。”
普通成年狗通常也就是相当于两到三岁的儿童水平。
谢晏昼从来没有宽慰过别人,掌心抬起迟疑一瞬,摸了摸容倦低头间看似郁闷的小脑袋。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谢晏昼口吻间是前所未有的冷冽,可见这次是动了真怒,“右相和给你下毒的郑家女,很快都要还回来。”
落日给屋内镶了一层金边。
容倦神态和日常没什么两样,喝完茶面上常挂倦意。
只在看向天边夕阳时,他才露出两个虎牙尖尖,笑得特别好看又令人脊梁发寒。
“当然要还回来。”容倦转着茶杯,懒洋洋道。
他一般不主动掺和进其他事中,但便宜爹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底线,当日在马场,对方利用马驹做手脚的时候,更多还是偏向利用马让自己残疾重伤,现在是完全准备要他这条命了。
容倦的耐心彻底告罄。
有心暂时放其一马,对方竟然恩将仇报。
系统想了想,还是站出来。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日常上班时间撞不上?】
容倦笑笑不语。
系统停止私聊了。
按照它的统计概率,每当工作搭子这么笑时,就证明有人要倒大霉了。
将军府内重归于平静,府外的波澜还在延续。
北阳王世子在赴京路上遇刺,督办司第一时间赶到抓捕并押解刺客回城,为防漏网之鱼,所有城门临时关闭,一个时辰内进城的人员正被一一严格排查。
督办司作为皇帝亲设的特殊机构,相当于皇帝的耳目,在一些重要事情上,拥有紧急处置的权利。
皇宫内,此刻天色已晚,宫灯已提前亮起。
殿内恭敬站着多名大臣,大督办汇报事态处理结果:“官兵赶到时,大部分死士已服毒自杀,救回来的那个喉咙灼烧,只吐出一个名字便身故。”
容承林和大督办一左一右分列两边站着,闻言目中闪过一抹讥嘲。
他最佩服自己这位政敌的就是这里,天子面前,照旧睁着眼说瞎话。
皇帝缓缓抬眼,“谁?”
大督办:“禁军统领韩奎。”
殿内的空气安静了几秒。
皇帝闻言目光似虚落在殿外,倒是不见多少惊讶。从动机上看,倒也只有韩奎有谋杀北阳王世子的嫌疑。
容承林站出列,试图通过言语引导皇帝细查此案,如此便可发现他那好儿子也在现场。
但他语速没大督办快,大督办先一步淡定走出,右相险些被肘开。
“陛下,臣提议先将韩奎收押,不能让他再负责祭天安全工作。”
皇帝现在只关心祭天,闻言果然重点偏移,看向礼部的官员,语气有些迫切:“祭天准备的如何?”
孔大人立刻走出:“七日后便是吉时……”
汇报涉及方方面面,持续了很久,后面大臣开始补充,接下来的话题全都以祭天为主开展,天色渐黑时大臣们才离开皇宫。
其他官员不敢走在大督办和容承林前面,直至出了宫门,才拱拱手,各自坐车架离开。
大督办站在马车旁,并没有立刻上去。
他语气平和,侧过脸道:“容相打得一手好算盘。”
禁军的烂账经不起细查,韩奎迟早保不住,倒不如利用他同时解决赵靖渊和容恒崧,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话不可乱说,大家同朝为官,凡事要讲证据。”容承林不咸不淡回。
证据自然是不可能有的。
韩奎有恃无恐惯了,只要暗示几句,让对方以为有人会为他撑腰善后,就会做出蠢事。
这一点无论是大督办,还是容承林都很清楚。
大督办上了马车,笑道:“希望右相的妻兄也是个讲证据的人。”
直到马车走远,容承林还站在原地。
车夫不敢催促,静候在一旁。
良久,容承林平静的眸底暗藏阴霾,喉间缓缓溢出三个字:“赵靖渊。”
时隔多年再次提到这个名字,仍旧能让他感觉到几分忌惮。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明明已经是状元郎的自己前去提亲,对方看他的眼神和看路边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夜风掠过宫墙,宽大袖袍下的手指死死攥紧。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睡好,包括容倦。
确认宋是知和北阳王世子相安无事后,他宽衣上药,谢晏昼暂时离开屋中。
原本磨红的大腿根倒是不疼了,但那种过分渗人的凉意让他实在睡不着。容倦索性坐着被带回来的小珍珠轮椅,缓慢在府中行动,等着药效散去。
夜幕降临,他顺着光亮来到另外一边厢房的别院。
天空一轮明月,地下一盏明灯。光芒辐射在石桌周围,坐在那里的两道身影各自捻子。
顾问正在和宋明知…容倦眯着眼确认了下,是真的宋明知,双方正在对弈。
他的视线旁落,宋氏五子照旧混在奴仆里,其中宋是知易容后面容木讷,完全没有杀人时的冷酷,衣衫上的熏香味遮蔽住血腥味。
容倦坐着轮椅,慢悠悠地从宋氏五子身边经过。
“大人。”宋明知和顾问先后起身行礼。
一位青衫,一位白袍,画面倒是赏心悦目。
顾问:“听闻大人和师兄遇刺,顾某……”
“感到万分庆幸是吗?”容倦说。
庆幸不在场。
顾问笑了笑:“我跑得慢。”
容倦:“未必吧。”
顾问:“以前跑过。”
当时被师父的仇家追杀,他被师兄甩了一条街。
容倦安慰:“长兄如父,让你爹先跑吧。”
“……”
容倦还挺好奇他口中的师父,是什么样的神人。
提到师父,顾问那张精于算计的面庞多了几分轻松:“师父慈爱博学,对待我们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子。”
容倦下意识问:“右相也是你的师,对你像是对亲子吗?”
顾问沉默了一下,刚刚遭受过刺杀的容倦也沉默了。
右相对谁都像对敌对分子。
清楚容倦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容承林,顾问道:“大人稍安勿躁,容我和师兄讨论一二,定会有一套完整的方案,让右相先失圣心,再失权力,最终一点点削弱于他。”
容倦身体朝后了些,靠在轮椅背上。
他观望波诡云谲的棋盘走势,忽然伸出细长的手指压住棋盘一角,险些让整个棋盘掉下石桌。
“步步为营最大的弊端在哪里?”
顾问思忖片刻,坦然摇头。
容倦一脸深沉:“在于要走很多步。”
“……”顾问刚想说些什么,眼看容倦在险些掀翻棋盘后,忽而又低眸浅笑,他脊背绷紧,莫名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大人。”
“嘘。”容倦温柔低语:“过两天有惊喜哦。”
“……”
作者有话说:
帝,素有猛志,刚健有为,从不受制于预设之局,真乃当世豪杰。

嫌疑人四号:北阳王世子。
系统:【北阳王常年卧病在床,久不在京城活动,北阳王父子反的可能性有, 但成功率不高。】
容倦清楚这点, 但法不阿贵,还是给加上了。
“抵达真相的唯一途径,是要尊重所有的可能性。”
系统:【受教了。】
容倦颔首,孺统可教也。
人证物证俱在,韩奎很快被当做弃子抛了出来。
一开始他还做着右相和家族会施救的黄粱梦,然而案件几乎很快走完流程。
祭天前后很少处置犯人,这意味着韩奎要在大狱里多待上一段时间,对他而言, 多在督办司中待一日,就多受一天折磨。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明明都已经交代清楚了,督办司却还在隔三差五折磨他。
韩奎下狱, 赵靖渊几乎当日便入职,宫中没有人去深思这场交替背后的意义,所有人正在为接下来的祭天做准备。
八月初七,黄道吉日, 诸事皆宜。
二皇子近日在其他皇子恭维间, 太过春风得意, 屡屡犯错。
为了对他做出警告,皇帝本次祭天没有带他。
扈从的仪仗队提前一日出发, 帝王穿戴裘冕,坐在车架上,一身绣有日月星龙等纹样的黑衣庄严肃穆。如长龙般的队伍自清河殿出, 过午门,沿途街道早已封闭戒严,没有任何商户和百姓,这两日只供宫中车队行经。
容倦也在庞大的随行队列中。
作为主要负责部门,祭天时礼部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跟随。
今天他自然没有坐轮椅,不然皇帝要是以为他真残了,那以后到哪里都得坐轮椅。
周围礼部同僚们在暗暗感叹医学奇迹,容倦全程低着头,偷偷打了个呵欠。
圣驾一路顺利抵达京郊外的行宫。
官员,礼官,侍从等立刻按部就班开始忙碌,唯一不太和谐的在于太子那里。
依礼作为太子,他住的地方不能离皇帝太近,但肯定是要比其他皇子近。但太子不知听谁所说,认为三皇子的居所离皇帝更近,顿时开始大骂礼部见风使舵。
粗鄙的言语传到外面,刚刚坐在步辇上,准备先前往太虚庙上柱香的皇帝顿时冷脸:“不必等太子了。”
三品上的官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言,默默伴圣驾前往附近太虚庙。
最前方靠近圣驾的容承林,不动声色瞥了眼太子行宫的方向。
二皇子近日大出风头,另一边他在东宫的眼线不断暗示当日在马场如果容恒崧选择策马,出事的就不会是太子。
急于寻找发泄口的太子果真听了进去。
他支持二皇子,大督办私下偏帮五皇子,双方都和容恒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日积月累,本就心态失衡的太子已经彻底将怒火转移。
驻跸宫的事宜之前都是容恒崧在安排,不满行宫位置远近,大概率会成为最后的导火索。
清楚太子很快会爆发,容承林手指动了动,有一瞬脑海中闪过孩童牵着他的手蹒跚学步的模样,但很快,他冷漠合拢手掌。
一旦冲突爆发,无论是伤到太子还是为太子所伤,都能彻底解决掉一个祸患。
步辇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容承林全部笼罩。
大员们要去寺庙,剩下的人轻松很多,由于祭天明日才开始,容倦手上基本没有活,完全是作为后备人员。
侯申喊他一起去休息处:“贤弟,去吃点东西吧。明天还要搬东西,一起负重前行。”
容倦:“肚子都是空的,负什么重?”
两人同时悲从中来。
祭天期间大家的饮食都受到严格控制,虽然本朝没有禁食的要求,但也绝不能吃稍微沾点荤腥的。
容倦叹了口气:“你先去,我腿有点疼,找太医去针灸一下。”
目睹侯申离开,容倦面上的哀叹瞬间消失。
他并未去直接找太医,反而开始在偌大的行宫间踱步,中途偶遇巡逻的士兵,及时转弯掉头。禁卫军没有发现异常,领头的人却第一时间驻足,眼皮抬了下。
“大人。”禁军见状立刻变得紧张,连忙观察起周围。
赵靖渊瞄见斜后方那道年轻眼熟的背影,收回视线,淡淡开口:“没事,走吧。”
“奇怪。”容倦和禁军背道而驰,眉头微蹙着。
禁军这个时辰应该在南侧巡逻,怎么现在却一直在北边转悠?
禁军不走,他不好在这周围乱晃,只能先暂时避开这方区域。沿途容倦记下所有殿宇群的位置,仔细寻找一处到另一处间的近路。
他光留心路,系统突然开始滴~呜~~滴~呜鸣笛。
不久前才遭遇过刺杀,容倦敏感捕捉到空气中的风吹草动。
【小容!】
“先别浪费能量开防护。”容倦这个体力跑是不行的,直接闪身到就近的大树后。
树木震颤,箭矢命中了树干中心,上面的鸟蛋砸下。
容倦小心探出半个手掌,利用腰间佩戴的坠饰反光,看到不远处的情景:朱红漆色的亭台下,太子正提着长弓,神情在折射中显得扭曲。
太子近日打杀的宫人不少,身上还沾着不知哪个宫人的血,周边无人敢跟随。纵然听到动静,也没人过来。
所有人只会觉得他又发酒疯,敬而远之。
难怪连禁军巡视都暂时避开南侧。
太子欲要再次张弓拉弦。
【小心!他要——】
容倦:“西北望,射天狼。”
【……】
太子的骑射技术本身不错,他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醉,口中大喊着猎野兔。
容倦很想说叫我天狼。
嗖!嗖!接连又是两箭,从准头来看太子在装醉。
弓如霹雳弦惊,容天狼马作的卢飞快,当然也没那么快,他只需要在树木间左右横跳。
看到他那双腿还能自在躲避,太子目中的杀机愈发强烈,脑海中反复有一道声音低语。
—明明他在孤之前上马,为什么坠马的不是他。
—为什么不是他。
“都怪你,都怪你!说不定就是你对那马动的手脚。”
一遍又一遍,太子眼球充血,目眦欲裂。手下射箭的频率也愈发快。数次瞄不准目标后,他怒气冲冲一瘸一拐朝前。
一只半腿的速度还是不能和两条腿相比。
容倦穿过拱门,卷起袖子,手臂处蹭破了一大块皮肤,不过倒是成功甩开了发疯的太子。
“真是麻烦。”
胳膊的刺痛让容倦蹙了下眉头,太子显然是把腿伤的原因归咎于自己。
“这其中或许还受了什么挑拨。”
对方的心理活动和促成原因容倦不在意,但今天敢这么明面装醉对自己动手,后面只会变本加厉。
运动量超过预想中的负荷,他额头冒汗,脚步不停,转而从刚觅到的小路而出。
【小容,狗一旦开始咬人,会追着你咬到死。】
“我知道。”容倦站定在一处高地,等着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估摸着方位差不多停下。
他掸了下肩头的落叶,手中变戏法似的多出一个火折子。
火星一落,轻易点燃了落叶堆。
噼啪的轻响中,容倦轻轻柔柔的眼神落向内围区域丞相居住的地方:“不是不管太子,是先来后到。”
father优先。
巳时三刻,偏殿附近的山坡上突然走水,正换岗的侍卫连忙赶过去,发现是落叶堆着火,“快,去太平缸取水!”
行宫内配备临时储水缸,还有专门负责灭火的队伍,火势不大,很快就被扑灭,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栏杆冒着枯烟。
现在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驻跸宫内温度不高,这场火着实来得诡异,查不出缘由,瞭望塔只能立刻增派士兵观测。
上午走水的消息传到刚随圣驾回来的容承林耳中。
他目光一凝:“有查出可疑人员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确定除此之外行宫内尚算风平浪静,容承林不由皱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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