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枕槐不解,“哪里不一样?就因为他对某个玩家过分关注?”
“不是。”陆拾摇头,“你觉不觉得,老村长提到让我们去看看习庭的时候,很像你使用维能时的反噬。”
安枕槐眼中一亮,“所以你才认为…”
“不只是这点,其他村民表现出来的人情世故都很真实,但总给人一种机械般重复了无数次的感觉,老村长接待来客也有这种感觉,就好像这是他们无论经历多少遍都必须要完成的某项程序,就算表情行为真实,做出来的时候也会呈现出一种颓感,红海废墟的廷州人就没有这种颓感。”
安枕槐不以为然,“副本和副本之间都有区别的,npc的状态有好有差,同一个副本不同批次的玩家进去,也会有许多变动,这些不重要。”
他坐下来将果盘里的橙子切好,递给陆拾,“红海废墟主线的关卡也换了不少,副本变幻无常,突发状况多不胜数,鸣域为了游戏平衡做的改动每年都要新出上万条策划案,这些不在玩家考虑之内。”
橙肉饱满晶莹,陆拾接过来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吃,“红海废墟里没有老村长一类的npc。”
安枕槐讪讪一笑,“姚家村也没有十凶。”
陆拾不再和他争辩,目光转向光幕,画面正播放到他被091推进房间,箭矢射来两人围堵屋内两名刺客的时候。
枪声响起,091的话令人如坠冰窟,“为什么你会认为只有乔南会用枪?”
右肩血液迸溅,以陆拾视角的画面太过清晰,看的安枕槐锁紧了眉,再加上那下心口处猛烈的钝击,哪怕陆拾就在他的身边,也不由自主地心脏骤停住。
陆拾无论是吃饭还是接水果,用的都是左手,右手则一直搭在腿上,手指纤细苍白。
枪伤断骨穿肩,画面里乔南来的时候陆拾身上的伤只是愈合了外皮,内里依旧一团糟,只是他一直忍耐着。
“你的伤真的好了吗?”安枕槐小心翼翼地问。
陆拾瞟了他一眼,“你是指肩膀?”
“...”
安枕槐:“所有。”
陆拾语气平淡,“没好。”
一定还在痛,安枕槐想,他刚暂停了回放准备起身,就听到陆拾说,“不用。”
“只是让人来检查一下,连带着维能排斥和反扑,一般会持续一个月左右,湿婆在临泽台副本受了伤,不严重,但见西现在一定呆在一净池边,目前可没空给你治,不管是预防还是治疗,你都应该明确一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见陆拾垂眸不答,料想他也不会拒绝,安枕槐就这么当着他的面给姜初知拨了个语音,言简意赅,姜初知没多问,答应的也算爽快。
回放继续,很快便来到了打碎石像的画面,安枕槐不知怎的,心揪的很紧,果不其然,石像碎掉的同时,画面又变成了刺眼的白光。
又重新调试了两三次进度,依旧没有恢复,安枕槐有些气馁,“幻境里维枢受影响太严重了,连画面都呈现不了。”
任他在一旁抓耳挠腮地调试回放,陆拾就捏着几瓣橙子吃,吃完还顺手抽了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果汁。
水果刀和果盘距离陆拾算不上远,摆在茶几的正中间,他瞟了一眼在心里细细琢磨了好一会,最后决定自己来切,还没摸到刀柄就被安枕槐飞快抽走,挑了一个苹果两个橙子,各分五瓣在陆拾面前摆了三排。
还顺手从兜里摸出了一把水果糖,放在一边后就继续调试画面去了。
吃橙子的响动不大,但脆甜的苹果就不太一样了,嘎吱嘎吱声成了寂静密室里唯一的响动,让安枕槐觉得身边坐了个啃苹果啃的滋滋有味的人形仓鼠,在不停地往无底洞的胃里塞各种好吃的。
像是刻意卡好了点,陆拾刚把最后一瓣苹果拿起来,画面就亮了,是他和乔南在第二层去到习家庭院的时候,乔南正一脸严肃地表示他要去找091。
“习家发生了什么,乔南的脸色不对。”安枕槐扭头看向陆拾,正巧陆拾刚把苹果塞进嘴里,脸颊鼓鼓的,咔吱咔吱嚼完咽下,陆拾回答说,“有一些打斗痕迹,还有一些很微弱的维能能量,别的就没了。”
安枕槐忙问,“能感觉出来是什么系别吗,能在恒明之纱的影响下使用维能还留有残留,一定是S级以上的玩家,确定系别就能大致推测出是谁在这里蹲伏091。”
陆拾拧着眉,“参与姚家村的的S级玩家有木系和土系的吗?”
安枕槐摇了摇头,“唯二两位土系的S级玩家,是乔南和阿晨,沈长夏是火系,其余是两金一火一水,木系没有。”
“等一下,”安枕槐瞪大了双眼,错愕道,“为什么你知道那是木系和土系维能能量?”
画面再次变白,陆拾收回目光,解释说,“091给我注射的是金火水三系维能,见西替我压制住之后,这三系维能都能为我所用,习家前院里的维能能量里有一些我辨别不出来,这样的能量就只有土系和木系维能了。”
安枕槐神色大变,“有一些?一共几种?”
“我能感知的三种,都有。”陆拾声音微哑,“只能感受到一丝丝,需要很认真地去找才能摸到一点点,我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乔南是土系维能者,让他严肃起来的一定是他察觉到了土系维能的存在,那习家前院里提前蹲点伏击091的,该是怎样恐怖的一支队伍…
第75章 会议
“不对!鲨齿戚清辉早就离开副本了,他很早之前就在湖里找到了线索,一直守到你和091去往织女院,就填写答案离开了,不可能还有水系玩家。”
安枕槐腾地站起身来,将光幕另开了一小部分,调出了姚家村玩家通关时间及积分线索获取面板,“不止戚清辉,还有另外一名金系玩家,在你被伏击前也已经通关离开游戏,留下来的很早之前就去了后面几层,他们的回放我都查过,除了沈长夏,其他几名S级玩家都在伏击发生时,就已经去到第四或第五层,不可能还在第二层藏着。”
陆拾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使用维能的一定是玩家?”
“反攻游戏每场的一百名玩家固定,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能以玩家之外的身份进入副本干扰游戏进程…”
“那陆大嘴呢?”陆拾眸色骤冷,“你肯定查过了,她在那一百人的名单里吗?”
安枕槐顿时傻眼住了,抿唇和陆拾对视了许久,才卸了力颓坐下来,“不在。”
“我去了一趟项目组,也向上级询问过一次,秃鹫给我的回答是陆大嘴属于异常玩家,指令是直接清除,贺祁山也收到了同样的指令,我说服他和我一起申请整改,异常玩家属于反攻游戏审查漏洞,她能从镜房里出来,就代表着她还拥有着游戏机会,没有犯错更没有扰乱副本进程,可以重点关注,但不应该直接抹除,项目申请成功,守枝人亲自跟进,异常玩家比如陆大嘴的游戏场次会重新计算,下次游戏会是她的第一场游戏。”
陆拾周身的冰冷气场散了不少,咕哝了一句,“够了,清零重算对她来说也算公平。”
她只是看起来年龄小。
一时寂静无声,两人谁都不愿意再提起话题,直到一声轰隆声响起。
画面又亮了,只不过这次画面里只有猩红着双眼的091,将奄奄一息的人不停地摔到石像上,一层又一层…
安枕槐的手在第一时间便紧握成拳,听着画面里传来的一声声痛苦呻吟,恍然明白过来他询问陆拾伤势好些了吗的时候,陆拾回答的那句话的意思。
哪里是只有肩膀被洞穿,而是遍体鳞伤,陆拾似乎永远都是隐忍不发的,无论伤势多严重,都不哭不闹,忍耐克制。
安枕槐不露声色地给姜初知偷发了个消息,催她速度快一点,随后用余光悄悄打量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人。
因为没有开灯,陆拾半张脸都处在阴影里,也或许是目睹着自己被殴打的过程,那双眼睛里光影错落,闪烁连连,却冷的不近人情。
画面陡转,不再是维枢无法捕捉的白色,而是一片漆黑,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时,陆拾的目光呆滞住,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这异常被安枕槐捕捉到,转头看向陆拾毫无神采的眼睛,“为什么是黑色的?”
陆拾凝望着光幕,明明是亲身经历过的,刻骨铭心的,却仿佛有一道难以丈量的距离隔在其间,隔在他和画面里的那个黑暗之间。
“我看不到了…”
陆拾语气戚戚,身体缩得更紧了。
安枕槐不解,在漆黑的画面和陆拾之间来回扫视了好几遍,才听到了陆拾嘶哑无助的声音,是从光幕里传出来的。
他在喊091…
明明伤他最重的是091,害他动弹不得濒死挣扎的也是091,却在恢复意识失明恐慌不安时,第一个要找的也是091。
水流哗啦声不绝于耳,很快画面就从一片黑暗又变成了白色,那是维枢被扣上囚环造成的。
安枕槐缓缓垂下头来,在刺眼的光幕中闭上了眼睛,眼圈犹如深深陷在沙漠中的枯井,干涩而荒寂。
091的风流传言他是知道的,也正因为知道,正因为他认为他了解红舒,看得出来陆拾的从不屈服,才没将两人的关系往这方面想。
那段亲吻喘息声很微弱,微弱到在水流声中难以察觉,却真真实实存在着。
他像只泄了气的气球,萎靡不振,“所以你们的赌约,是指这个吗?”
即便091没有给陆拾扣上囚环,安枕槐也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连头都抬不起来,“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让091能够为之下注的…”
“我赢了。”陆拾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光幕,仿佛能透过那片刺眼的白光,看到情绪反扑到不能自已的自己,“也自由了。”
正是因为他太重视对自我的克制,将一切情绪冲动都忍耐压制住,才会在情绪反扑时彻底失控,被091牢牢掌握在手中。
赢了,也是输了。
陆拾恨那个无法自控的自己。
他宁愿不要这自由,也不愿意在091面前泣不成声,无助失控,如果他连自己都掌控不了,谈什么掌控别人。
陆拾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这场已经结束了的赌局里,一向放荡不羁毫不自控的091偏偏处处忍耐,而律己森严的自己,在最后关头却失了控。
安枕槐不以为然,声音大了许多,隐怒不止,“你所谓的自由,是指你主动跟我回来向我询问关于乔南的事?陆拾,你明明心里在意,却总要装作一腔冷血的模样,把人都推得远远的,明明你是最会伪装的人,现在却连伪装胜利都能被我一眼看破,这样的伪装有意义吗?”
当年的红舒那般意气风发。
“是,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陆拾红了眼圈,字句苦涩,“但我不是输给091!可那又怎么样呢?安枕槐,无论是赌局还是我,和你有关系吗?”
“你认为和我没有关系那是你认为的,我认为和我有关系是我的看法,无论是当年的红舒还是现在的你,既然不愿意骗我,那就别想更正我的观点,”安枕槐眼无波澜,更不因为陆拾讽刺的话而退步半分,“陆拾,你在乎的根本不是赌局的输赢,而是现在没办法释怀的你,一直强调所谓输赢的你。”
那个连父母抛下年幼的自己为他人死去都能释怀的红舒,如今为了一个赌局的输赢反复强调,濒临失控…
安枕槐能接受曾经温柔的红舒变得不近人情,能接受陆拾选择了疯狂而偏执的091,但他不能接受在这一切之后,明明被击碎了坚硬外壳的陆拾,还要这样勉强自己。
“什么时候开始,你连伪装都不会了,红舒。”安枕槐顿了顿,凝视着陆拾的目光带着落寞,“什么时候开始,你连自己都开始骗了。”
陆拾执拗地转过头去,“我不是红舒。”
“呵…”安枕槐嗤笑了一声,“还在骗自己,你觉得你这样的话谁会信,没有人信,你自己心里的答案,你比谁都清楚。”
这样的话确实没有人信。
陆拾信吗?
他其实是不信的,但这是他最致命的弱点,对维枢清洗的痛苦,逼得他不愿意去信,逼得他自己欺骗自己,以为只要一遍遍说出否定的话,就真的能抹除掉红舒的存在。
一日不能释怀,这恐惧便会如影伴身一日,永无休止。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静到能听到两人各自的呼吸声,两人各占一角,都笼着低气压。
直到陆拾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动,反应过来时嘴里已经被塞了一颗水果糖,透明的塑料糖纸被安枕槐捏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陆拾将糖果含在舌尖轻舔了一下,垂眸说,“谢谢。”
“……不想听,不接受,去躺一会或者睡一会,姜初知没在延江,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到,我这边要忙。”安枕槐一脸不悦。
陆拾起身走了出去,期间一直垂着头,颓颓的,让安枕槐感觉自己欺负了他一样,撇了撇嘴在心里念叨: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有点重?
刚连上的视频被他啪地挂断,起身出去找人去了。
苍鹰看着被挂断的通话一脸黑线…
不一会安枕槐又打了过来,苍鹰轻哼了一声,“你刚刚是什么意思?打完就挂?”
“信号不太好,”安枕槐朝他挑了挑眉,“有新的线索了,姚家村疑似出现了新的异常玩家,蹲伏091的习家前院里出现了至少四种维能能量,也就代表着至少有4位S级玩家在那里等着091,玩家里只有沈长夏能够对得上,但沈长夏和乔南的点对不上,我连线一下尤克,她那边应该已经到了。”
苍鹰原本胡子被气的飞起,维枢通话哪来的信号不好,在听到后面的话后脸色也严肃了起来,“尤克刚和总部汇报过了,沈长夏接受了调查,回放画面里他确实和091有所争执,视角画面受了影响,沈长夏表示是乔南想要杀他在先,他只是去寻091和解。”
“那太子呢?”安枕槐一边问着,一边将鸣乐汇总部的鹈鹕也拉了进来,“提前准备好傀儡,太子是那么好说动的人?他连我都不见。”
鹈鹕摇了摇头,“太子我刚见过,和他无关,傀儡他只做了一个,而且是在四年前制作的,送给了当时对他出手相助的沈长夏,这事牵连不到太子的头上。”
话音刚落杜鹃就连了进来,兴致冲冲地问,“最近太子怎么不参与游戏了,好久都没见到他的游戏直播了,怪想他的。”
鹈鹕是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用漂亮的杏眼瞪了一眼杜鹃,“场次一高你谁都想,白安马上开第九十三场了,你想不想他,要不要去安山问候问候他?”
“正有打算呢,”杜鹃哈哈一笑,“不然乔南的事一直瞒着他?”
“先守着吧。”苍鹰叹了口气,“不然又要闹腾个没完,这疯狗奔着谁去谁遭殃啊。”
杜鹃应道,“那要不来鸣乐汇坐坐?苍鹰,好久没回来了吧,在稷兰呆的不腻吗,正好抽个空回来咱们聚一聚,话说怎么没人回答我,太子多少场了啊?”
安枕槐一脸黑线,“79场,我说各位,能不能说说重点,姚家村突然出现的多系维能是个什么情况?专项人员清扫副本的报告呢,到现在我都没收到!”
“那个不重要,”杜鹃摆了摆手,笑眯眯地看向鹈鹕,“鹈鹕,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跑没影了,从太子那儿回来了没,没回来让我也瞅一瞅,我得有三四年没见他了。”
贺祁山正巧连线进来,扫了一圈神态各异的众人,笑脸相迎的,一脸嫌弃的,满脸黑线的,拧眉沉默的…
对于这样的场面他倒是并不惊讶,有杜鹃在的高层会议每次都像侃谈酒桌,一点都严肃不起来,他先询问了一下安枕槐,“红舒那边怎么样了?”
刚连进来的灰鹤光速退了出去…
“哎别走啊…”杜鹃愣了愣,“先等会,我去把他叫回来。”
一圈人等了十多分钟,灰鹤没叫回来,杜鹃倒是把一脸不耐烦的孔雀连了进来,笑着说,“这下也差不多够了,4+2,年审会都没这么热闹过呢。”
那确实,这次会议能谈下来的内容,想要反驳那至少要7位高层联合拒绝,一般的项目审批只需要两三位高层过目允许即可,任由各项目组或守枝人自由发挥。
能让全体十二高层集体到场的,从鸣域建立至今,只有三次。
一次是黑语的百冠王大典,另外两次都是红舒。
安枕槐直奔主题,“上一次我申请过,天星贪狼出现在红海废墟副本里,已经远超出了玩家能力范围,一个A+级副本支线,差点给两队都团灭了,红海废墟副本必须整改,不能再出现类似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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