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戎语气立刻紧张起来,“果然…”
“你最初的目的,真的是黑语。”陆拾深吸了一口气,他尝试着调用当时用来抵抗只刑寄生的力量,以移花接木来复制那股特殊的能量,只是这样移花接木就会和陌路的力量冲撞,导致承受的痛苦要远超平常,“太子告诉过我一件事,八年前红舒被捕时,黑语曾用言灵化散了我所有的维能,好在断尘间里保住我的性命,后来在洛城时,太子请他亲自解了这个言灵并借助梦之树的力量,我的维能才恢复,只是再也不能像曾经那样,移花接木复制出来的任何能力都会大幅度减弱,不复当初,珏城外时我又感受到身体内的维能掺杂着那股特殊的力量,一定是言灵没有错。”
陆拾缓缓抬头,用几近血红的眼睛看向羌戎,“你觉得黑语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对吧,我也同样,但你猜错了一点,那就是黑语哪怕还在,哪怕他在注视着我们,都不会因为我有生命危险而贸然现身,这一点我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你还不明白而已,你想用我做诱饵,引黑语现身只是白费功夫,我知道你并不想我真的被只刑寄生,为了稳妥才会给我那支针剂吧,羌戎,只刑殊死一搏,言灵失效,你能保李暮秋行走无忧不被寄生,那我也同样可以。”
沉默片刻后,羌戎不紧不慢道,“我可以帮你,引渡者并非真正的王,窃取而来的力量最忌惮真正的兽王之力,但我要用你的身体,使用多久由我说了算,只刑不足为惧,一切结束后,我要你再为我做一件事。”
陆拾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你的要求太多了,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对你虎视眈眈的可不只是我,陆拾,你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你能用陌路抵挡只刑一时,可陌路的主人终究是天星,嗜血狂躁,你能撑到几时?”
“这里可不止你一位王。”
陆拾咧了咧嘴,笑的讽刺极了,“既然你都打算拒绝了,那我猜【它】会很乐意帮我,羌戎,我不是在求你,所以多余的要求就别妄想了,交出柳枝丫,解决只刑,带我去见091,一件都不能少。”
这次沉默持续了许久许久,笼罩在半空中的黑雾这才再次聚拢,羌戎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我必须拿到柳枝丫手中的记忆像,才会放了她。”
“成交。”陆拾迅速将陌路收鞘,冷汗几乎浸透全身,他笃定羌戎一定拒绝不了,眼前的黑雾虽然和在2号园区碰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但那时的黑雾和羌戎并不同,在排除了其他所有人的可能性后,陆拾笃定黑影那些叙旧的话正是说给当时藏身于李暮秋体内的羌戎听的,确定了黑影一定和羌戎有着紧密的联系,当年同时出现在虞岭,同样自称为王,依羌戎在进来后迫不及待地带走柳枝丫和俘虏祭司的行为看,羌戎很急切,其原因很有可能就是那只突然出现的黑影,才谎称被打碎的渊晶罐里藏着的是091是为了支开自己,好尽快得手离开虞岭。
原本打算将计就计的陆拾没有料到只刑居然死了,引渡者寄生的异样被移花接木迅速预警,只是那支针剂早在沙虫洞时,他就给了陈飞用来解决陈飞体内的引渡者,千钧一发之时他不惜身体变为一具空壳也要去赌,赌羌戎畏惧那只黑影,赌羌戎的疑心和目的,赌自己开设的这盘局羌戎已经踏入棋局并深信不疑。
结果是理想的,黑雾顺着陆拾受伤的掌心不断钻入,最先遭遇的便是陌路的反击,不分敌我般窜涌,仿佛在叫嚣着占据这具躯体,随后才是木系维能的平静流淌,看似无害却最难缠,羌戎不断寻找着缩聚在陆拾体内引渡者留下的寄生‘种子’,不过几分钟陆拾体内所有暴躁不安的能量都平静了,疼痛消失的同时陆拾的感知也迅速收拢,最后被封闭在识海中,再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这样的经历他曾有过一次,和当初与刺客意识共存时不同的是,陆拾侵略性十足,直击羌戎的意识深处,在羌戎尚还在适应身体的短短时间内捕获了大量记忆碎片。
寂静的平原上星河皓月当空,金色的兽王舔舐着被独角小兽扒乱的毛发,宽大粗粝的舌头将毛发整理的干净顺齐,才枕着前肢卧下,独角小兽睡梦中仿佛还在戏玩蹦跳,四肢时不时得扑腾一下,每次它一扑腾,山鬼便扬起尾巴轻拍它两下安抚,小兽才会安分,抱着山鬼的尾巴安然入睡。
圆月尚未落下,山鬼的耳朵便动了动,它肃然起身,望着天际那道火焰身影,那是不死鸟带来了青祖的消息,山鬼绕着它踱来踱去,山一般的身形压的不死鸟身上的火焰都暗淡了几分,独角小兽蹦的欢快,催促着不死鸟快些讲述,可不死鸟只顾着瑟瑟发抖,直到山鬼惬意地卧下,才颤抖着开始传达。
青祖领地太行有兽族入侵,与元兽王并非一心的四王已现其三,『祝福』、『幸运』、『白泽』三王围攻,特来请山鬼王出不归原。
山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之后便伏在地上小憩,不死鸟急得团团转,可有不敢厉声鸣叫,只好求助般看向小兽,它正扒拉着额头间透明的玉角,时不时打个滚用角顶一下山鬼柔软的肚皮,似乎并不明白不死鸟话里的危机。
不死鸟等待了许久,山鬼才慵懒地起身,“为何不横渡铃兰海远去赤月区,天星寻白泽多年,它会很乐意去的,至于幸运与祝福,空耳及兔耳两族稍有危机,双王便会阵脚大乱,有何畏惧?”
“限尔速速离去,吾母寄玉鬼于此已十余年,终是不妥,你一道带离吧。”说罢山鬼几个纵跃便离开了,不死鸟呆傻在原地,年幼的玉鬼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山鬼抛弃,正用爪子试探不死鸟羽翼上的火焰,火焰烫不到他的爪子,便硬拽下几根羽毛捧在爪间玩耍,不亦乐乎。
那是它和山鬼之间最后的记忆,被逐出不归原后,玉鬼王蜷缩着身体在海王祠的角落,直至象眼五花的到来。
羌戎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副场景,气急反笑道,“看来你很迫不及待的知道我的过去。”
“并不感兴趣。”陆拾迅速舍下当前的记忆碎片,触摸到了另一块记忆,入眼便是无边无际的黑色,仿佛将空荡、寂静、潮湿、阴冷融汇在一起,那一刹那,陆拾仿佛共感一般,惊讶于羌戎也曾有过和他一样的感受。
他好奇地问,“你的身体也被剥夺过?是谁有这样的能力?”
羌戎并没有回答,陆拾也只是感兴趣,并没有追问,很快他就听到了那股异常沉重地心跳声,仿佛深海中隐藏的巨兽,在无边的黑暗中静待蛰伏,巨大的利爪落下,柔软的触感紧随而来,黏腻而冰凉。
“原来是你。”陆拾恍然大悟,“洛城时kid梦境里的巨兽,原来真的是你。”
“自然,那毕竟是他一生中最不堪的过往了,陆拾,如果没有我,kid就会像珏城外的那些人一样,沦为引渡者的玩物,你也见识过了。”羌戎不满道,“鉴于这一点,你能不能适可而止,偷窥别人的记忆很不道德。”
“是吗?居然会有兽王和我讨论人的道德规范,离奇。”陆拾不以为然,继续翻找着回忆,“其实你也可以看我的,我不介意。”
羌戎咬牙切齿道,“晦气!”
“看来你真的很讨厌091。”陆拾笑出声来,“也许可以挑一挑别的,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和他在一块的。”
羌戎半信半疑,刚要通过和陆拾共存的识海搜索,脑海中便浮现出陆拾和091亲吻拥抱的场景,当即黑了脸。
最难堪的是记忆的错位让他恍然,总会误以为那个和091纠缠的是自己,获取记忆碎片时能够感同身受陆拾的情绪冲动,这是羌戎最难以接受的。
羌戎深吸了一口气,连忙驱散脑海中的场景,“你这是不介意我看你的记忆?”
“当然不介意。”
陆拾顿了顿,又补充道,“谁让我的记忆力过人呢,几乎所有的场景都记得一清二楚,怎么样,是不是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第180章 修改
羌戎呵呵一声,清空思绪开始封闭自我意识,断了陆拾通过识海获取他记忆的联系,抬起手看了一眼掌心后嗤笑道,“我劝你安分些,否则我也不知道会用你的身体做出怎样的事来,陆拾,这是警告。”
联系一断,陆拾便无法通过识海与羌戎建立联系,趁着这时间他飞快回忆有关于庭州的记忆,山鬼曾提到了赤月区时陆拾的第一念头便是廷州,当时红海的含义指的就是笼罩在廷州市中上空的红霾,而在红霾之上,月亮虽然和正常的一般无二,可天星进犯洛城时那轮血轮月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猜测那是天星贪狼动用了兽王之力后月亮才会发生改变,陆拾便笃定,异变病席卷廷州市,一定和天星贪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羌戎扫视了一眼四周,稍微活动了下酸痛不止的身体,忍不住龇牙咧嘴道,“没想到你这么能忍,骨头疼得快要断了,还有气力和我讨价还价。”
他揉着肩膀走向渊晶罐,盯视着罐体内被绿色溶液浸泡着的许齐阳,掌心贴上渊晶罐后轻松一震,便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渊晶罐四分五裂,溶液横流,毫无意识的许齐阳重重摔在地上,羌戎踢了踢他的腿,没耐心等他醒来,拽起他的一条腿便拖进了一旁的电击室。
“正好人在,那就问几句话吧,我猜你会很感兴趣的。”在操控台上研究了好一会,羌戎问,“怎么用?”
陆拾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告知了操控台的使用方式,他的学习能力一向快的惊人,可羌戎就不同了,调试了好一会也没找到合适的电压,随手选了一个高伏启动。
看着电击室里的许齐阳肢体抽搐不止,陆拾提醒道,“电压太高,他会死的。”
羌戎不服气,“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他是人,火系维能者又是身体素质最差的一系,要不了5分钟他的心脏就会衰竭。”
“麻烦真多。”羌戎啧了一声,“人类,脆弱至极的生物,从始至终都在妄想窃取兽族的能力,却没有兽族的体质,兽族信奉王,是因为它们一切力量都来自于王的赐福,再衷心不过,可人类呢,窃取来的力量若是承受不住便称之为病了,若是熬下来捡了条命,便自称为维能者,对兽族赶尽杀绝,陆拾,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陆拾反问他,“既然你厌恶痛恨人类,为什么又要建立由人类组成的三大暗组?”
“我不厌恶,也不痛恨。”羌戎散漫地扬着眉,关闭了操控台后拖了个椅子坐下,腔调拖得长长的,“沈长夏你应该算熟悉的吧,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评价。”
羌戎抿了抿唇,低声笑了笑,“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到10岁,隗海的海兽肆虐,海浪淹没了他的家,他抱着沈长辛坐在一块礁石上,嘴唇都冻得发青了,却一声不哭,我承命青祖,重回故地,海兽认出了我归于我麾下,海水这才褪去,他便抱着沈长辛踉踉跄跄地跟着我,从天刚蒙蒙亮走到傍晚,隗海再没有那天的景色美了,海面接天波光粼粼,火一般的晚霞渐渐褪色,他求我带沈长辛走,然后转身回了那个渔村,埋葬了他的父母。”
“我入居瑰城是为了找一处僻静之地好好休息,被困虞岭我元气大伤,运气好捡了半条命,只是那时的沈长辛还不到两岁,小小的一个,又爱哭闹,每次被他吵烦了就会吓唬他说会吃了他,可每次吓唬他,他又会咯咯笑个不停,人类的幼子何其美味,可吃了它,我又怎么向他的哥哥交代呢?”
“那个男孩连父母死去都没有哭泣,若是他知道他最疼爱的弟弟被他亲手断了生路,送给了一个以人类为美食的兽王,会不会哭的撕心裂肺?”
羌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仿佛在自言自语,又继续道,“肯定会的,可那时候我每次做梦都会梦到山鬼,梦到那个被囚禁在虞岭尚未出世的弟弟,便留了沈长辛一命,瑰城留居数年后,带着他回去见了沈长夏,少年已然长大,一眼便认出了我们,可他却泣不成声了。”
“我猜沈长夏把弟弟托付给你后,懊悔了无数个日夜。”陆拾喃喃道,“现在的他应该会庆幸自己做出了当年的那个选择吧,避免了沈长辛和他一样经历悲剧的前半生。”
“悲剧?”羌戎冷笑道,“暗组的每一个成员,都是悲剧,他们都是年幼丧父丧母,在隗海边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我降下赐福后便离去,却没想沈长辛带着那些孩子乘风破浪来到瑰城,那之后,瑰城就再也没有一日安宁了,兽族之王承受人类的供奉,于我来说,不也是一种悲剧吗?”
余光瞥到电击房的人影动了动,羌戎支起下巴轻叹,“其实这些话,我是想说给那个人听的,可惜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拒绝我的拜访,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份,也许是因为当年的事,报复也好利用也罢,其实我都能接受,只可惜一切都如同泥牛入海,不起波澜。”
许齐阳苏醒得很快,他的脸色很差,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察看周围,发现空无一人后握拳重击了几下单向玻璃,无果后又气切地寻找其他脱离电击房的方式。
羌戎时不时开启高伏电流,电击房狭小,许齐阳避无可避,如同一只被困在方盒里的仓鼠,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这逗弄的意思,迅速冷静下来启用维能。
见电击对他不再起任何影响,羌戎不满地啧了一声,打开了电击房的镜像,顺便还抬手打了个招呼。
“红舒?”许齐阳眉头紧皱,“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不用谢我。”
“谢你?”
羌戎厚着脸皮道,“我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的开关,你现在可以出来了,不该谢我吗?”
门突然打开,许齐阳半信半疑,又打量了羌戎两眼这才走出了电击室,一眼便瞧见这间实验室里的狼藉,“到底怎么一回事?”
“不太清楚,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羌戎摊了摊手,“你觉得呢?”
“虞岭往事副本,我和祭司原本在查03号实验园区,突然间就被带到了这里来,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触发了额外条件进入了主线或某一支线,”许齐阳脸色有些难看,“但你不该在这里,这里是游戏副本。”
羌戎笑的玩味,“鸣乐汇中央大楼我都走过不下十次了,一个游戏副本又算什么,许齐阳,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许齐阳连声问,“什么意思?”
“刚刚去过一趟筛选模式的35号园区,在那里碰到了不少人,听说091当众消失了,你们所有人都在找他,好巧不巧,让我看到了你开的那道能够通往03号试验园区的门,被加上了点痕迹…”羌戎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不是我走过,还真认不出来呢。”
许齐阳平静地和他对视着,“你走过?什么时候?”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个地方,出现了同样的门,02号园区还没来得及去吧,那里有一间秘密的地下实验室,你有印象吗?”
“没去过,自然没印象。”
羌戎低头笑了笑,“那我就说的明白点,虞岭02号园区,曾经关押着K-02号实验体的地方,缺口处出现了一道独特的记忆门,不了解的人可能不清楚,当有人穿过记忆门后,会回到记忆的深处,旁观面临种种难以忘怀的经历,而这些经历的走向都被暮使所操控,当走完轮回,重新踏出记忆门,所有刻骨铭心的经历都将被改写,如同命运的织写者,令人脱胎换骨,仿佛新生,不知不觉间就改写了踏入者的一生命运。”
陆拾明白这些话羌戎是说给自己听的,游戏提示中的那句“注定的结局无法修改,未知的旅途仍需探索。”恰恰和许齐阳的能力相反,和记忆清洗完全不同的是,记忆清洗是彻底遗忘,而许齐阳的能力则是改写记忆重塑人生,每个人的性情大变都可能引起波澜甚至风暴,信仰沦为仇敌,曾经再刻骨铭心的记忆,也会走向波澜不惊。
虚假与真实再难分辨。
“暮使许齐阳,反攻游戏首批玩家之一,距今游戏场次82场,SS级玩家,相比于其他S级玩家,暮使的名气小的可怜,这是因为你从不哗众取宠,行事稳健,创立家族之后堪比退隐,这是你的第83场游戏,82场,鸣域档案中却没有任何有关你能力的记载,哪怕是和你同行的副本玩家,也会被你修改记忆,折镜厅数千鸽子,买不到任何有关于你的信息,你疯狂抹除自己的存在,图的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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