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许多年,他已经完全放弃了逃脱,只是任由自己像个被研究的工具,偶尔在病房里走动,看看窗外就是他一天中唯一的消遣。
直到某天,他在看向窗外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最开始梁齐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但随着他认真观察对方的神态和有时候的小习惯,他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看错,出现在楼下花园里的,的确就是作为他贫乏人生中唯一光亮的薛芷。
见到薛芷后,梁齐的心里那点已经被熄灭许久的期盼,又重新有了冒头的趋势。
他开始靠着意志去控制自己的状态,尽量让自己失控的时间少一些,他会努力保持自己身体状态的平稳,以抗衡身体里的那种力量。
每天他也会算准时间,等着薛芷下楼陪母亲散步,只为了在窗帘后面多看她两眼。
那段时间梁齐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每天见到薛芷的那半小时,是他最期盼的时间,他也开始有了许多变化,想要靠自己走出病房,想要变得像个正常的人。
但他人生的希望总是在每次燃起之后又被风雨迅速浇灭,某天梁齐正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有几名医生进来查看他的状况,并且在这过程中聊了起来。
因为梁齐经常有失控的行为,而且通常都是在晚上,所以每天晚上他都是被注射药物后陷入沉睡状态的,但那天不同,那天梁齐靠着自己的意志抵抗住了失控,所以他只是陷入了某种浅眠状态,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所以他清楚地听到了那几名医生所聊的全部内容。
医生们表示梁齐的状态看起来已经差不多接近“祭品”的程度了,只要再过半个月不到,他们组织应该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梁齐最开始没有听懂他们的意思,听了好久之后,他才慢慢拼凑出个大概。
原来这群医生从数十年前开始就不停地在活人的身上进行实验,而这种实验的目的,就是为了筛选培养出最适合作为某种“祭品”的人,他们在失败了无数年之后,终于得到了梁齐这样一个完美的祭品,并且以梁齐的状态,只要再过半个月就进行献祭的仪式了。
梁齐没有听懂这个仪式最终有什么作用,他只知道大概是这群人打算召唤某种相当可怕的存在,而“祭品”就是这中间作为他们与那位存在沟通的桥梁。
而如果那群人真的召唤出了那位存在,那么根据医生们的描述,整个幽市恐怕大部分人都会丧命,只有医院里这个组织的人能够存活下来。
这些丧命的人当中,自然也包括了薛芷。
意外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梁齐很长时间都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他没有办法离开医院,逃脱成为祭品的宿命,也没有办法拯救薛芷,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到最后似乎还是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做到任何事情。
于是在很长时间的思考过后,梁齐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决定做出自己这被囚困了一辈子的人生中,唯一可以自主做出的选择,他要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既然这个组织打算把他作为祭品,而他是这么多年来这组织唯一通过实验成功培养出来的祭品,那他就亲手毁了这个祭品,让这会害死无数人的献祭从最开始就彻底失败。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当天梁齐一直到很晚都没有睡,次日清早,他仍然守在窗前,等待薛芷的到来。
在和往日同样的时间,他等到了薛芷,他这次站在窗前有些失神地看了很久,以至于当薛芷察觉到什么,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他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拉拢窗帘把自己藏起来。
他可以肯定那瞬间薛芷看到他了。
他们的视线大概有了短暂的交错,但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薛芷给认出来。
不过梁齐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太多,在那之后,当天晚上,趁着医生检查的间隙,护士也正好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将自己过去多日来藏好的某种危险药剂全部注射到了自己的体内。
他就这样做出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自由的选择,在痛苦中彻底陷入黑暗,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梁齐讲到这里,闻颂和叶星明都陷入了沉默。
即便没有经历过,但他们也都见过那间医院,还有那个压抑至极的病房,那地方仍然存留着梁齐挣扎过的痕迹。
而闻颂他们还好,路嘉明和乐咏在听过这些之后,已经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看着两个人抱头痛哭的样子,反倒是身为亲身经历者的梁齐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连忙安慰起这两位:“其实你们也不用替我难过,我其实很开心自己能做出那个选择,因为那至少是我自己选的,你们知道的,我活着的时候很少能有选择的权利。”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路嘉明乐咏哭得更伤心了。
“你放心,我们肯定会替你讨回公道,找到那帮混蛋惩治他们的!”
“没错!那些糟糕的日子都过去了,殡仪馆现在大家都很好,以后谁欺负你我一定替你教训他!”
“呜哇日子也太苦了,你当时走得肯定很痛苦……”
梁齐表情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他挠了挠头说道:“其实也还好,那药剂注射了以后也不难受,我闭上眼睛后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变成鬼了。”
他知道叶星明和闻颂还在等着听情报,于是没有耽误时间,随便安抚了路嘉明他们两句后,又继续说起了情报:“不过我最开始就是个普通的尸鬼,没什么特殊的能力,连动都不能动,我只能知道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却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尤其是在白天的时候,鬼是没有办法对白天的世界产生任何影响的。”
根据梁齐所说,当医院的人发现他出事之后,其实立刻就对他采取了各种急救措施,但他死的意志非常坚决,用药剂量极大,所以咽气得非常快,根本来不及等人去救。
于是在发现救人无果之后,那群医生中话事权最大的那位直接把其他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生了非常大的气。
但那个组织为了献祭做了非常多的努力,他们根本无法接受所有的一切功亏一篑,所以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梁齐。
他们用最好的仪器将梁齐的遗体冷冻了起来,并继续对他的遗体进行各种研究和数据记录,同时打算从他的身上找寻突破的办法,好培养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容器。
于是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梁齐虽然已经死了,但还是占据着这间医院的病房,直到一年多前,医院进行搬迁,梁齐的身体也从VIP病房区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听梁齐说到这里,叶星明忍不住问他究竟去了哪里。
但梁齐作为一个从出生起就没出过医院,对外面的世界毫无常识的人,他能给出的答案只有无辜的“不知道”三个字。
叶星明捂着额头十分后悔问出了这个问题。
梁齐继续进行讲述,总之在这之后,他记得某天自己的身体突然被拖出了冰冻仪器,被拖到了某个特殊的灾祸区域当中,在那个灾祸区域里,梁齐看到了一片很大的空地,还有一座破损非常严重的人形雕像。
在梁齐的描述中,那群医院的医生护士把他拖到了空地的中央,然后开始在他四周忙碌起来。
梁齐不清楚他们在忙碌什么,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抗拒,因为作为尸鬼的他根本无法动弹,他只知道那群人在忙完过后,对着他的身体念了许多像是咒语一样听不懂的语言,接着又拿出一柄奇怪的金色匕首,在他的手腕和脚腕部位,分别划了一道极长的口子。
作为一个死去了很久,还被冻成了冰棍又存放了很久的人,梁齐很清楚他的身体里不可能还有鲜血。
但神奇的是,在那些人那么做了之后,他的身体内竟然真的涌出了许多的血液,而那些鲜血顺着他身下形状规整的凹槽不断流淌,最终在地面“画”出了一道奇怪的阵法。
梁齐说道:“那个图案很奇怪,像个眼睛。”
他描述着那个眼睛的模样,接着说在那之后,他周围的景象也产生了奇怪的变化,他看到平地的前方突然立起了一个奇怪的古堡,而且里面还看守着许多奇怪的鬼,后面突然有很多人也被抓了进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被抓来的,再然后……
再然后他再次看到了他曾经见过的“天使”,他看见那个天使在天空中突兀地出现,张开了八对翅膀,那翅膀大得几乎遮蔽了一切光芒,看起来像是神祇降临。
接着在他的视线当中,他看到那位死煞天使朝他飞了下来,离他越来越近,不过他始终看不清那个天使的五官,他只觉得对方像是被光包裹着,又或者说对方其实就是光芒本身。
最后那天使到了他的面前,对着他身处了一只手。
那只手似乎是触碰到了梁齐的额头,梁齐只觉得额头一阵冰凉的触觉,而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在他的面前了。
梁齐说到这里,言语莫名地变得有些混乱起来:“其实我也说不清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还是又是我的一场梦境了,在这之后我就莫名其妙失去了意识,而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被送进殡仪馆里了。”
他回忆起在殡仪馆里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后来我还被无脸人抢走了嘴巴,要不是闻颂我都说不了话了。”
叶星明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闻颂这里就觉得画风一下变了:“还发生过这种事?”
闻颂连忙叫停,对叶星明解释道:“这是另外一件事了,以后有空再慢慢告诉你。”
总之,不知道叶星明听懂了多少,闻颂现在是差不多都理清楚了。
所以说其实那场献祭真正发生的时间,应该就和闻颂穿越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差不多,虽然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但总之闻颂现在已经确定了,自己在梦境里见到的事情,和梁齐的叙述完全对上了。
一切都变得非常清晰,当初那个医院里的组织,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是为了那一场献祭。
而那场献祭已经发生过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在叙述中应该让整个幽市尸横遍野的那场献祭,似乎并没有造成应该有的效果。
这是为什么?是有人在这当中进行了阻拦?还是这个组织本来的估算就是错的?
闻颂考虑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接着朝叶星明问道:“你怎么想?”
通常在自己想不明白的时候,向他人寻求意见集思广益是最好的办法。
听闻颂这么问,叶星明皱着眉头,开口说道:“首先,那个组织的人献祭召唤出的东西应该就是死煞天使,但死煞天使到底代表什么,那群人为什么会信仰祂?”
如果是以往的情况下, 闻颂原本应该加入讨论,但现在叶星明问出来后,却没听见闻颂给出任何回应。
叶星明不由得看向他:“你没有什么猜测吗?”
闻颂连忙回神:“嗯?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他可能是最想弄明白这件事的人,要知道在他的梦境视角里, 他正好就在梁齐的对面, 刚好就在那个死煞天使的位置, 总不可能他其实就是那个死煞天使吧?
还是说他不小心通过什么方式, 带入到了那个视角里?
闻颂若有所思,但这些事情却没法对任何人讲, 这时候叶星明又皱眉说道:“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如果说那个什么圣临组织真的召唤出了那个死煞天使,那祂现在去哪了?”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旁边的乐咏也呆了一下, 他好像完全忽略了这件事情:“对哦, 死煞天使都出来了, 结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家伙如果真的那么强, 那祂为什么完全没有留下痕迹,难道祂躲起来了?在哪个灾祸区域里面?”
说到这里,因为做节目而做了大量调查准备的路嘉明立即说道:“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 以他那种级别的鬼, 只要出现在哪个灾祸区域, 哪里就肯定会变成7级灾祸区域,根本藏不住的。”
乐咏:“不是这样的话那该怎么解释?他总不会变成人偷偷潜入人群了吧?”
他这句话当然只是随口一说, 但他话刚说出来,其他几人就纷纷将视线转向了他。
乐咏瞪着眼睛,突然捂住了嘴:“我说错什么了吗?”
叶星明摇了摇头, 神色变得十分严肃:“不,相反你说的这种事可能性很大。”
他也没等别人回答,自己皱眉分析了起来:“死煞和其他鬼不同,他们是唯一能够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的鬼,甚至可以进入我们正常人的生活。如果说他真的是个拥有自主意识的死煞,并且还有伪装能力,那他装成普通人混在人群里的概率的确很大。”
这个推断让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禁变了脸色,其他人是因为恐惧,闻颂却是因为心虚。
闻颂看了看众人,犹豫了几秒说道:“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他想对付人类的话,只要随手掀起风浪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
顿了顿他又试探着问道:“而且我们要怎么从人群里把他分辨出来?”
叶星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平时都很有主意,今天怎么反倒问了我这么多问题?”
闻颂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反应,看似理由充足地说道:“因为以前的鬼都只出现在灾祸区域里,我没有什么实感,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会在现实中造成问题的鬼。”
叶星明听着他的回答点了下头,也没再说什么,不知道是闻颂糊弄过去了还是他故意不再多问,他接着回答刚才的问题:“那位死煞天使如果真的藏进了人群,要么是他还有别的什么计划,想要造成更大程度的灾难,那么就是他并不是像圣临组织想的那样,打算破坏这个城市。”
闻颂听到这里,心里面稍微定了定:“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个友善的存在?”
叶星明默然了几秒,似乎承认这话对他来说都显得有点不合逻辑,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是有这种可能,可我想不出祂有什么理由对人类友善。”
“至于怎么把祂从人群里找出来。”叶星明想了想说道,“我暂时想不到好的办法,不过我听说官方灾祸调查局那边有特殊的仪器,可以检测出人和鬼的分别。”
他眉峰仍然沉得厉害:“死煞天使可能已经降临的事情,我们得赶紧通知大家,这次比任何事情都要紧急。”
乐咏和路嘉明左看看叶星明,又看看闻颂,都感受到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他们半晌没敢出声,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拍着综艺节目,拍着拍着就惹出了大事的感觉。
倒是梁齐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坐在那既不觉得慌张,也不觉得恐惧,甚至还开口安慰其他人道:“我觉得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我跟那位打过照面,我觉得祂不像对我有敌意。”
梁齐这句话也不知道叶星明听进去了没有,总之他点了点头,很快就去阳台又打起了电话。
梁齐说完这话又去看闻颂,闻颂知道他心思不在这里,而且该问的都问过了,他于是说道:“你就先回去休息吧,这次多谢你配合调查了。”
听他这么说,梁齐露出一个稍显腼腆的笑容:“能帮到你们我就很高兴了,毕竟你们也帮了我很多。”
闻颂起身去送梁齐,把他带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后,他才发现薛芷竟然就站在走廊那头,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似乎早就在等待梁齐出来了。
见状闻颂笑了起来:“你们看起来已经说开了?”
梁齐的笑容羞赧中带着温柔,他对着走廊那头的薛芷挥了挥手,明明才分开一个小时都没有,他们就表现出了仿佛分开了一年半载的味道,他接着回头对闻颂点头:“嗯,以前的事情都说明白了,还要多亏了你们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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