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楚淮脸上直直滚落的两行泪水,吴执呆住了。
楚淮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窒息感扑面而来,吴执感觉无法呼吸。
楚淮泪流满面,“看着我……重新对你神魂颠倒……看着我傻傻的被你诬陷……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啊?”
吴执鼻腔猛地一酸,一股热流冲上眼眶。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辩白,但最终都化作了沉默。
回去的路上,吴执靠在车后座,看着窗外的霓虹灯明明灭灭,“大川,找个药店停一下。”
大川从后视镜看了吴执一眼:“执哥,你哪儿不舒服?”
“没不舒服,帮我买盒安眠药,我倒时差。”
“哦。”
刷开宾馆的房门,吴执叫住了大川,“我一会儿吃了药就睡了,估计得睡好久,你不用管我,你该干嘛去就干嘛去吧,要是明晚这个时候,还没醒,你再来叫我。”
“好。”
吴执又想了想,“但明天白天别忘了去帮我取衣服。”
“白校长那个纪念活动不是取消了吗?”大川问。
“那你取就取,哪儿那么多废话。”
“哦。”
几粒药片被无声吞咽,吴执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任由黑暗吞噬。
然而,所谓的“安眠”成了奢望。
梦境光怪陆离,破碎狰狞,吴执只隐约有个念头——大川买到了假药。
无数模糊的人影在身边晃动,窃窃私语或高声斥骂。
身体仿佛漂浮在失控的湍流中,一会儿彻骨寒冷,一会儿灼热难当。
身下的触感也瞬息万变——柔软的羽绒、冰冷的石板、粗糙的沙砾……
无数的碎片,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混乱的意识里疯狂旋转。
不知在这种极度混乱、虚浮、充满幻觉的炼狱里挣扎了多久,一阵强烈的不适感迫使吴执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光柱像无数钢针,扎进吴执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眼睛。
紧接着,后背传来清晰的、坚硬而冰冷的触感——这绝对不是酒店的床垫,而是地面。
掉地上了?吴执想。
不对啊,掉地上也应该是躺在地毯上啊。
混沌的眩晕感退去,浑身散架般的酸痛,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吴执艰难地撑着地面坐起来,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聚焦。
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冰冷的、排列密集的金属栏杆。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狭窄的空间,冰冷的水泥墙壁,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浑浊气味……
吴执了然,这应该是拘留所。
就在他努力消化这冰冷的现实时,旁边一个文着大花臂,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男子凑到吴执面前,他咧着嘴,朝吴执伸出了一个大拇指,“牛逼啊大哥!你这睡眠质量,真是杠杠的!”
吴执看着他,“嗯?”了一声。
“从我进来,你就在这儿睡,这号子里的人,已经来来去去换了五六波了,你愣是睡得不动泰山,真牛逼!”
“……”
吴执坐起来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了大川。
“执哥!你终于醒了!”大川把着栏杆大喊道。
还没等吴执说话,大川又跑了,没一会儿便带着一个警官走过来。
铁门被打开,大川一个箭步冲进去,小心翼翼地扶着吴执,“走吧,执哥。”
吴执脑子其实还是有点不清醒,他脚步虚浮,随着大川走出警局的大门。
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扑面而来。
吴执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夜空和,问大川,“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跑这儿来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一个荒诞的念头冒出来,“我不能……梦游了吧?”
“什么呀。”大川毫不留情翻了个大白眼,表情像吞了只苍蝇,“都是你那疯狗前任干的!”
“楚淮?”吴执愣了一下
“除了他还能有谁?!”大川白眼要翻到了后脑勺,“大约午夜十二点那会儿吧!我听见有人‘咣咣咣’砸门!我寻思谁那么没素质!结果开门一看,疯狗大哥领着好几个穿制服的,气势汹汹地凿你房门,我问怎么了,他说你涉嫌什么爆炸案,让你回去接受调查!”大川叹了一口气,“我说,你吃了安眠药,听不着,结果人压根不信!硬是叫来了宾馆经理和服务员,用备用钥匙把门给开了!”
吴执听着,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一丝难以抑制的笑意爬上嘴角,“然后呢?”
“然后?”大川一脸的无语凝噎,“门开了,你躺在床上,那叫一个安详!呼吸平稳,雷打不动!那帮人围着床,叫你名字的、推你的、就差拿唢呐在你耳边吹了!”
吴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眠药带来的沉重感被这荒谬的情景冲淡了些许。
“我过去拦着他们,结果疯狗大哥让那些穿制服的,给我推回了房间。”大川的表情异常精彩,又异常无奈,“我不放心你啊,我怕他害你,就通过咱俩房间相连的那个小暗门过去看看情况……”大川顿了顿,“结果!那扇暗门一开,疯狗大哥一看到我能直通到你的房间,整个人都炸了!好像咱俩狼狈为奸,被他捉奸在床了似的!”大川越说越激动,“执哥,你前任是有甲亢是吧?他怎么沾火就着啊?他这种人在我们老家,那都得赶紧请出马的给看看,是不是招着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了!这脾气也太邪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吴执这下彻底憋不住了,他扶着大川的肩膀,笑得弯下了腰,“然……然后呢?我就进来了?”他边笑边问。
“然后?由于他兴师动众,又叫不醒你,搞这么大阵仗,结果你睡得跟死猪似的,他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说什么也要把你带走!我说等你醒了,一定去警局报道行不行?他也不干!非!得!现!在!把你带走!”大川咬牙地说。
吴执的笑声渐渐小了,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然后你就被七手八脚地拽起来,抬出房间,塞进车里,最后又运到了这里。”
大川说到这里,吴执才后知后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皱巴巴的外套和裤子。
“还好还好,他还算没泯灭人性,让我光腚进来。”
大川无语地看了吴执一眼。
坐进温暖的车厢,隔绝了外面的寒气,吴执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额角,“那他人呢?我怎么就出来了?”
大川发动车子,从后视镜看着吴执,“甲亢大哥本来一直在外面死盯着你来着,后来,我寻思这不行啊,就想起来你出国那时候给我的那个彭队长的电话了,我就赶紧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然后他就来了。”
吴执点了点头。
“彭队长可有派了,一看就是大领导,他过来狠狠训了甲亢大哥一顿,然后就把甲亢大哥带走了。临走之前,他还跟我说可以给你接回去了。”大川摸了摸后脑勺,“但您睡得跟昏迷似的,我弄不动你,就只能让你睡在那儿了。”
“辛苦你了,大川。”吴执伸手拍了拍驾驶座大川的脑袋。
大川憨憨笑了一下,“你不怪我就好。”
“衣服取了吗?”吴执问。
“取了,就在后备箱,一会儿回去我给你熨一下。”大川回答,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谢谢你了,大川,你先送我去汾宁湖吧。”
车子在公园门口停下,更深露重,寒风呼啸而过。
“执哥,大晚上的,你来这儿干什么啊?”大川看着吴执单薄的背影,有些担忧。
“没事,我随便转转。”吴执说,“三个小时之后,你再来接我吧。”
昔日花灯璀璨、游人如织的汾宁湖,此刻一片萧瑟沉寂,湖岸两旁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吴执轻车熟路地走向船坞。
船坞里的一艘艘游船被厚重的防水篷布严密地覆盖着,只露出模糊的轮廓。
吴执走到角落,解开一条手划船的绳索,有惊无险地跳进了小船。
冰冷的湖水被船桨破开,小船像一片孤独的叶子,缓缓驶向湖心。
湖面广阔而黑暗,倒映着天上稀疏的星子和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
小船停在了湖中央,吴执放下船桨,任由小船随着微弱的波浪轻轻起伏。
他向后一靠,栽歪在冰冷的船梆子上。
寒风掠过空旷的湖面,带着刺骨的湿冷,可吴执似乎感觉不到。
他微微仰起头。
远方,依稀可见那座巨大的方贤神像,神像后面是一轮巨大、浑圆的红色月亮。
吴执手上轻轻打着拍子,闭上了眼睛。
第182章 议程设置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何枫略显烦躁的脸上, “小羽,你看学校大群,发的这个链接是什么啊?校史公开课?看着账号名字怪怪的,‘执笔春秋’?也不是咱们学校官方的号啊。”
莫小羽正对着一本厚重的医学图谱皱眉, 她拿起手机, 点开链接,一个直播画面跳了出来。
画面是萧瑟的山野, 一座古朴的凉亭矗立其间, 莫小羽皱了皱眉,“这什么啊?”
正说着,镜头里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人, 坐在了凉亭的石墩上。
他头发四六分,打了发油, 梳得一丝不苟, 鼻梁上架了一个正圆的眼镜, 眼神柔和,面带微笑, 看上去斯文又端庄。
“我去!好帅啊!”何枫趴在床上大喊道。
“这人……”莫小羽眯起眼睛,盯着那张清瘦的脸, “看着好眼熟……”
“啊?是咱们学校的吗?”何枫把脑袋伸出床围栏, 一脸好奇, “他在干嘛?搞行为艺术?还是Cosplay?哇塞,好专业诶。”
莫小羽想了半天,呆愣愣地抬起头, 看向何枫,“他好像就是去年校庆,射箭救你的那个春岚男神吧!”
何枫打了个滚, 一下子坐了起来,她脸恨不得贴到了屏幕上,“我去!真的是!!!啊啊啊!他叫什么来着?”
“吴执?”莫小羽翻着社交网络,“是咱们新传院的老师!”
何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那他在荒山里干嘛?他一副好薄,看着好冷啊。”
“你关注点真的好奇怪。”
“你懂什么,这叫在不同时期,都会爱上同一个人。”何枫一脸花痴地说。
莫小羽无语地看了何枫一眼,“又爱吴老师了?那你偶像楚医生呢?”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是成年人,我两个都要!”
莫小羽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之后她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我记得那时候听他说话还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今天要讲什么。左右今天学校也不让出门,听听看吧,当解闷了。”她点开了直播的声音。
何枫一听“不让出门”,脸立刻垮了下来,哀嚎道:“我真是服了辩论队那帮人了!他们绝对就是课业不饱和!但凡是咱们医学院的,一天三台手术模拟外加那么多大部头的书,看他们还有没有精力静坐、搞什么‘求真’游行!纯纯精力过剩!”
莫小羽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可不是嘛,但学校也是怕出事,非常时期。过了今天,大概也就消停了。”
何枫瘪着嘴,翻出楚瀚的照片放在手机旁边,看着自己的两个后宫,嘟囔道:“好吧好吧,今天只能让两个帅哥陪我挨过这漫长的一天了。”
镜头里,吴执环顾四周。
深秋的梨园,早已褪尽了春日的繁华雪白,只剩下嶙峋干枯的枝桠,满目萧索。
寒风掠过亭角,徒增些许哀伤。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平视镜头,“各位朋友,大家下上午好。欢迎来到‘执笔春秋’的直播间,我是吴执。屏幕前的您,可能认识我,也可能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我是一名教师。更确切地说,我曾是风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的一名传播学教师。”
吴执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灰色的长衫在寒风中显得更加单薄,却也更显挺拔。
“今天,是2025年10月20日。一个对风华大学、对春岚市、乃至对我们这片土地都意义非凡的日子——风华大学创校校长,白明朗先生,诞辰一百周年。”
吴执的语气变得沉重而庄重。
“按照最初的规划,今天本该是盛大的纪念日。春岚市与风华大学精心筹备了系列活动,旨在缅怀这位伟大的教育家、不屈的民族脊梁。然而,”吴执嘴角抿起一丝苦涩的弧度,目光坦诚地直面镜头,“如同大家所见所闻,由于一些复杂且超出可控范围的原因,所有的公开纪念活动,都被迫取消了。”
“对此,我感到深深的惋惜。”他语气坚定,“这不仅是对筹备者心血的辜负,更是对历史的失敬。所以,我选择坐在这里——风华大学后山,这片白校长当年亲手参与规划、种植,寄托着他对未来‘桃李满天下’愿景的梨园——用我自己的方式,进行一次‘非官方’的讲述。”
吴执露出一抹自嘲又坦诚的笑意,“老师嘛,多少有点职业病,总觉得有些话、有些故事,应该被听见,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如果您此刻打开直播觉得不感兴趣,随时可以划走,这是您的自由。但是,”他的声音变得坚定有力,“我希望每一位‘风华人’,每一位关心脚下这片土地过往荣辱与未来走向的朋友,能稍作停留,听我讲一段关于风华起点,关于白明朗校长的真实往事。不为别的,只为‘求真’二字。”
吴执再次环顾简陋的凉亭:“条件有限,大家看到了,荒山野外,连个电源都没有,PPT是做不成了,咱们一切从简。”说着,他从容地从身旁的石桌上,拿起一张宣纸。纸上用遒劲有力的毛笔字,写着四个大字:“议程设置。”
吴执将宣纸举高,正对镜头,让那四个字清晰地占据屏幕中央。
“‘议程设置’。相信对传播学稍有了解的朋友,都听说过这个概念。”他放下宣纸,语气如同在课堂上讲解知识点,“简而言之,它讲的是:大众媒介虽然很难直接决定人们对某一事件或人物的具体看法,但它却拥有一种强大的能力——通过在一段时间内,持续地、突出地报道某些信息,同时忽略或淡化另一些信息,从而有效地引导公众去关注什么、思考什么,这就是‘议程设置’。”
吴执忽然身体前倾,不大的手机屏幕上,整个充斥着他的脸,“能听懂的,在直播间扣个‘1’让我看看。”
屏幕右下角的弹幕区,稀稀拉拉地飘过几个孤独的“1”。
吴执认真地数着,然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带着无奈又仿佛早有预料的笑意:“我看到有5个‘1’。行,这一课,就先讲给你们五位听。”
他放下第一张宣纸,又拿起了第二张。
同样是毛笔字,这次写的是:7月21日,春岚艺术馆。
“我们的议程设置,要从今年的7月21日开始。那一天,在春岚艺术馆,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海外回流国宝展’。展品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三幅据称是古代书画大家蒲闻松的珍贵墨宝。策展人,郭振兴郭先生,在开幕式上声泪俱下,讲述这三幅作品如何在战火中流离失所,辗转于多个国家,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回家’。郭先生的表演,可谓是感人肺腑,当场就收获了一大波公众的好感与信任。”
“然而,”吴执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展览结束不久,网络上就出现了质疑的声音。核心问题是:经历了战乱和如此漫长的颠沛流离,这些纸质字画,是如何能保持如此惊人的‘品相完美’?就在质疑声泛起之际,网上适时地出现了一些知情人的解答。他们言之凿凿地‘揭秘’:这三幅宝贝,根本不是被塞国军队掳走的!而是当年,有人主动‘献’给塞国的!目的嘛,自然是为了讨好侵略者,保全自身!”
吴执的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此言一出,网络瞬间沸腾,情绪是需要一个具体目标的。很快,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关键证据被‘发掘’了出来——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白明朗校长正与一名穿着塞国军装、肩章显示其为政治部主任的军官,勾肩搭背,笑容满面!”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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