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师兄你不太专业。”
“什么?”陆长青扬眉。
“上次那个大哥,上药比你专业多了。”根本没这么慢。
“……委屈你了。”陆长青终于擦完药,帮他把衣服放下来。
接着又伸出手:“今天的治疗。”
贺琛迟迟没把手腕递上来:“师兄,我的治疗周期怎么这么久,到底需要多少天?”
陆长青沉默了一瞬,镇定道:“想治本,自然要久一点。”
“而且你一直没放松下来、让我进入精神域更深层,浅层链接效果普通,自然只能以量补质。”
是吗?贺琛看着陆长青,正要说话,门却被敲响。
方老牵着贺乐言站在门外,笑眯眯道:“小家伙困了,坐着差点儿睡着。”
困了吗?贺琛看了眼时间,忙把乐言牵进来:“谢谢方老。”
“不用不用,我有的是时间,以后你们有事要忙,随时把乐言送我这儿。好不好啊乐言?”后半句,他问向贺乐言。
贺乐言很认真点头:“谢谢方爷爷,方爷爷讲故事好听!”
那是谁讲故事不好听?贺琛对号入座地想了想。
“跟爸比睡?爸爸有事要忙。”陆长青看向贺乐言。贺琛身体没好,陆长青想让他安静休息。
贺乐言很听话,听到爸爸有事要忙,贴着爸爸大腿迟疑了一下,还是准备跟上爸比。
可贺琛牵住他不放:“没关系,爸爸不忙!”
陆长青看他一眼,眼睛说话:没人跟你抢孩子。
那可不一定。贺琛还是牵紧贺乐言:“晚安。”
“晚安。”陆长青不再多说,亲亲贺乐言,和方老一道离开。
“爸爸去忙,我自己睡。”等他们走了,贺乐言仰起小脑袋乖乖说。
还在看着陆长青背影的贺琛回过神来,揉揉他细软的头发,心脏发软:“爸爸不忙。”
今天一天他还没陪过崽,算一算,前面几天也陪得很少,根本没有做到方老说的“稳定陪伴”。
“听方爷爷讲了什么故事?爸爸也会讲。”贺琛说。他最近知耻而后勇,插空补了很多故事。
“听方爷爷讲方爷爷小时候的事。”
那算了,他不会讲……
贺琛把贺乐言两只手手举高高,给他脱了外衣,把他提到指挥室小隔间的床上:“爸爸给你讲个狼尔摩斯探案的故事。”
贺乐言歪着小脑袋,仔细看他,半信半疑:“真的是狼耳摩斯吗?”
“真的,保真。”
“他和爸爸一样有狼耳朵吗?”
“对……”
“他是个大侦探,差不多和爸爸一样聪明……”
同一时间,夏家的战船上,夏振业正面色铁青,划看着终端。
血神节后第二天,一个ID叫“颂哥我很方”的博主,发布了一段演武的视频,视频名称莫名其妙,叫《论人能有眼无珠到什么程度》。视频打了码,两个对打的人单看脸看不出是谁,但——凭手能轻易看出来,其中一个是乐言爸爸贺琛。
因为贺乐言的国民度,也因为视频中演武确实精彩,这视频走了红,演武中另外一人——夏振业的身份自然也被扒出来。
因为视频名称,同时被扒拉出来的还有贺琛、夏振业与方文濯的“三角”狗血关系。
以及,从视频看,贺琛武艺是真的厉害,还有,脸似乎也挺帅——博主马赛克打得不专业,偶然能看见一点儿没遮到位的侧脸。
虽然只是侧脸,但是莫名勾人,再搭配上帅到飞起的武艺,一时之间,贺琛乘上了流量东风,头一回有了自己的真名,被提起来不再是“乐言爸爸”。
后来又有人曝料说贺琛在汉河实打实解决了两支穷凶恶极的星盗团伙,并非像很多贵族军团那样走走过场,加上前两天曝出贺家换子风波,给贺琛添上一层让人同情的传奇色彩……如此种种叠加,让贺琛成了被热议的“明星人物”,呼声和赞誉颇高。
以致现在打开星河网,很难不看见他的名字。
而夏振业、方文濯的名字,时常跟他的名字挂在一起——作为被拉踩的一方。
再次刷到一篇根据演武视频逐帧分析、对比他跟贺琛武力的文章,夏振业攥紧手掌,“咣”的一声砸碎光脑。
方文濯微微一瑟缩,整理衣物不敢说话,只听见夏振业拨出一个电话:“我给你段内容,最快速度把它散播出去。”
“还有——”
方文濯感觉夏振业冰凉阴狠的视线转向自己:“还有一个视频。”
“怎么了?”蓝星时间的大清早,终端收到消息,贺琛走出舱门,和住在对面的陆长青在廊道碰头。
“先穿件外套。”陆长青看了眼他身上的无袖背心,移开瞬视线。
“你要不要进来说?”贺琛退进门。
“怕吵醒乐言。”
陆长青还是坚持让贺琛穿好衣服出来。
“出了什么事?”贺琛猜测他一大早这样,肯定是有正事跟他讲。
“昨天夜里网上有些关于你的谣言,影响有些大。”
“什么谣言?”
“已经在处理了,关于三年前的事。”陆长青本想自己处理干净、不跟贺琛提这件事,但思索过后,知道不提不行。
贺琛不会喜欢自己对他隐瞒信息。
他把自己过滤后的一条没那么有煽动性的信息发给贺琛看。
“有人造谣说三年前汉河基地出事,是你在背后勾结星盗,乐言生父韩津的死,也跟你有关。”
不是“跟他有关”,这段话里明明写的是“拜他所赐”。
贺琛冷笑:“贺家发的?”
了解当年旧事而且拿出来倒打一耙的,贺琛第一个想到贺家。
但是陆长青摇了摇头:“不一定是贺家。”
“昨夜跟那谣言前后脚放出来的,还有这个视频——”
陆长青给贺琛看了个时长一分多钟的视频,视频是方文濯拍的,他在镜头面前展示了两处自己身上的陈年疤痕,说当初退婚,就是受不了贺琛的暴力倾向。
又说他原本不想自曝隐私,但想到贺琛现在毕竟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父亲,还是选择站出来,希望大家擦亮眼睛。
视频末尾,他还特特提了句:“其实我觉得他并不适合做监护人。”
贺琛气笑了:“我怎么得罪了他?”
“你没得罪他,但得罪了夏振业。”陆长青道。
“你是说——”
“夏家主要产业在文娱圈,他们很擅长操纵舆论。这两条谣言半夜也能扩散这么快,明显有专人操刀。”
“他弄这些,目的是什么?想拿走我对乐言的监护权?”贺琛蹙眉。
如果真是那样,夏振业倒是挺有脑子,知道他最在乎什么。
“拿不走,谣言不是实证,不用担心。”陆长青定海神针般道。
贺琛安心一些,但眉心还是没有展平。
“不用在意,兵来将挡,他们故意抹黑你就是想让你不痛快,难道你要遂他们的意?”陆长青看他。
那当然不要。贺琛抬起头来:“我不是因为被抹黑不痛快。”
形象算个屁,贺琛从来没在意过——在崽面前除外。咳,还有,贺琛看了眼陆长青:“我没有暴力倾向,我连方文濯一片衣角都没碰过。”
“我知道。”陆长青答。“不是因为这个,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这些话哪天会传到乐言耳朵里,让他误会。”贺琛压低声音,打开自己终端划拉,看到一条说崽“认杀父仇人作父”的评论,眉心跳了跳。
“乐言的终端有儿童保护模式,不会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陆长青说。
“那就好。”贺琛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没松,手指还在划拉。
“就算看到了,乐言也不会轻信,他明白你对他的好。”陆长青开口,打断他动作。
“嗯,我想也是。”贺琛收起终端,做出自信模样。
“不过,你不打算告诉乐言他生父是谁?”
“告诉。”贺琛叩叩手指,“但是,我打算等乐言大一点儿再说。”
“多大?”陆长青问。
“十八?”贺琛答。
陆长青静了静。
“他太小,我怕他接受不了。”贺琛尴尬解释。
当然,除此之外,确实还有一点自私的目的:乐言刚跟他亲昵起来,他不想那么早就告诉乐言自己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万一小孩儿又不跟他亲了怎么办……
虽然有些对不住津哥,但,以后去了底下让他多捶几下好了。
“没什么接受不了,乐言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陆长青说,“关键是,他可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贺琛面色僵硬问。
“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父亲。”
陆长青把上次在医科院,乐言跟小朋友闹口角的事跟贺琛说了一遍。
“文毅说,看乐言的反应,他可能更早之前就知道了。”
“……那他为什么不问我?”
“也许是因为,亲生不亲生,对乐言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确信你爱他。”
陆长青看着贺琛,像看进他不安的心底去:“你也不用担心,乐言会因为韩津的存在就不爱你。”
“我没有担心。”贺琛错开他视线。
“没有就好。什么时候告诉乐言,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流言难防,关于他生父的事,由你告诉他,应该好过他从别人口中听到。”
“我知道了。”贺琛眼里闪过思索,“谢谢师兄。”
“不用。”陆长青说,“你知道这个事,心里有底就好,剩下的我会处理。”
贺琛顿了顿:“师兄义务帮忙?”
陆长青深深看他:“贺指挥官想支付什么酬劳?”
贺琛被问住了。
陆长青说道:“我义务帮忙。谣言真传播开,可能动摇你在汉河的军心民心,对我——”
“对你的大事不利。”
“我知道了。”贺琛垂了瞬头,有一抹他自己也分辨不明的失落。
陆长青看着他这副反应,眼睛又眯了眯。
“还早,进去再睡会儿。”陆长青说着,自然伸手,整理了一下贺琛歪掉的领口,然后并不拖泥带水,转身回到自己舱室。
合上舱门,他脚步才慢下来,握拢手指,摩挲指尖,眼中浮现抹温润的笑意。
贺琛也回到舱室,合上舱门,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领口……和脖子,莫名其妙,涨红了脸。
片刻,陆长青松开手,双眸深邃明亮,打开终端,有条不紊布置着什么。
贺琛躺回床上,揽住贺乐言自动贴过来的小小身体,贴了贴他又软又香的小脸蛋,若有所思,合上眼睛。
“小贺, 真是惭愧,我方家出了这么个孽障。”
聚在公共舱室用早餐时,方老特意坐到贺琛对面, 向他道歉。
“您也看到了?”贺琛问。
“文颂告诉我的, 大半夜就给我打电话, 要我的账号发言。”
“他发了什么?”贺琛挑眉。
“我也还没看。”方老说着,打开自己的某平台账号, 一看之下, 神色复杂。
【@方文濯:孙子!满口胡言、陷害忠良[怒火][怒火], 家法已经治不了你这朵小白花了,我宣布咱俩从此不是一家!】
贺琛跟方老一道看见这不伦不类的发言, 不由笑了下。
陆长青看他一眼,也侧目扫过那条博文, 平平静静开口:“快期末考了吧,怎么大半夜还上网?”
也是啊。方老得他提醒,脸一沉:“这孩子,看我回头教训他。”
“方老见谅,”陆长青又道,“方文濯发布的视频与事实不符, 属有意污蔑, 我们可能要追究他法律责任。”
“不要紧。”方老叹息道,“家大了,也就散了, 他那支跟我们也只有面子情。”
“贺将军, 陆院长,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多谢方老体谅。”贺琛给方老斟了杯茶赔罪。
“什么是污蔑?”贺乐言又支着小脑袋问。
“就是撒谎、说你爸爸坏话。”陆长青答。
“谁这么坏?!”贺乐言的小胖手当即握紧小叉子。
一身制服的贺默言倒是不吭声,只是叉子使出了刀子的气质, 把一张蛋饼划得七零八落。
陆长青嘴角含笑,给他们一人加了一张蛋饼:“放心,坏人会有坏果子吃。”
坏人的“坏果子”来得很快。
当天早上,星河网就爆了几个夏振业在不同场合对不同对象施虐的视频。
还有人扒出方文濯的就医记录:几十年没病没灾,近一年却频繁处理外伤,算算时间线,正是他跟夏振业认识之后。
啧,网上有人感慨:这是哪里想不开?
谣言不攻自灭,网友不怎么担心贺乐言,反而担心起夏振业幼子夏凯的监护权。
至于另外一条谣言,网络上众说纷纭,有人怀疑:【说不定真有隐情,贵族佬和星盗勾结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们这儿的驻兵专给星盗当保护伞收好处。】
也有人力挺贺琛:【你们那儿不代表汉河,前两天不是有消息说汉河剿灭了两支很强的星盗吗?哪家“保护伞”这么阴间,往死里保护?】
【是啊,我看要勾结也是贺家勾结,不关贺琛的事,这些贵族世家真是烂到根里了,母子天伦都泯灭不顾。】
开始两种声音还势均力敌,渐渐后者就占了上风。不过,没过几天,有关于这事的议论迅速被另一件取代:
贺家换子风波的另一个主角贺思远,因危害帝国安全罪被判处死刑。
怎么个“危害帝国安全”法儿,官方没有解释,不过这案子牵连了好几个以往跟贺思远接触密切的人,其中就有夏振业。
因“倒卖军部战备武器、资助贺思远从事危害帝国安全的违法犯罪活动”,夏振业初回自己驻防的基地不久,就被紧急押解回星都。
“他真的资助了?”一辆军用飞车上,贺琛看完新闻,抬头问陆长青。
“这是巡防局调查的结果,怎么问我?”陆长青反问。
贺琛静了一瞬,看向他:“因为你手眼通天?”
陆长青牵了下唇角,侧首向他看来:“你这是夸我?”
双目对视,贺琛忽然移开视线。
“皇上命巡防局从严办案,这案子牵扯不到贺家,但贺家的朋党,有牵扯的逃不掉。”陆长青正经解释。
嗯,贺琛面色正了正,看向车窗外……刚刚抵达的墓园。
“我们到了。”
飞车停好,贺琛打开车门,抱了贺乐言下来。
“这是哪里,公园吗?”贺乐言还不懂贺琛带他来什么地方,只觉得这里风景很美。
汉霄星自然环境不比星都,少见有这种绿树成荫的地方。
“带你来看一个人。”贺琛说着,牵起他,走进“公园”大门。
陆长青跟贺默言走在他们身后。
进了“公园”,陆长青站住脚步,扫过一整片成林的墓碑,而贺默言很自觉去拿扫帚,一块又一块墓扫过去。
贺琛牵着贺乐言,径直走到靠里的一块墓碑前。
贺乐言仿佛明白了什么,小手抓着贺琛,越抓越紧。
“乐言,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
在韩津墓前,贺琛蹲下来,温和对贺乐言说。
贺乐言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怎么知道的?”贺琛问。
“殿下叔叔。”贺乐言小声答。
原来是他。贺琛明白了,不再多问什么,心疼地揉揉贺乐言脑瓜。
崽一个人是不是想了很多,担心自己不爱他?
陆长青说的对,他应该尽早把话说清楚。
“乐言,他是你亲生父亲,叫韩津,是爸爸的好朋友,像亲兄弟一样的好朋友。”
“如果他还活着,爸爸也许只是你的干爸爸。嗯,一定是你的干爸爸。你也许会有好几个干爸爸,但爸爸一定是最喜欢你,最会陪你玩的一个。”
贺琛畅想了一瞬,又停下来。
“乐言,你亲生父亲是个大英雄,爸爸的命,就是他救的。”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