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琛读快了还不行,读完还被要求讲解一下心得。
“其实爸爸精神力不差,也是S级,武士里面S级很难得的。”为安崽的心,贺琛不得不吹嘘一下自己。
“爸爸也是双S,你看,体能一个S,精神力一个S,双S,跟你爸比一样厉害。”
“不对,不是这么算的。”贺乐言这次没被轻易忽悠,“爸比精神力就有两个S,体能还有一个S,加起来比你多一个。”
“人不能跟变态比……”
“什么?”
“没什么,我们睡吧,爸爸困了。”看完那五页书,贺琛是真困。
贺乐言也早就困了,不过,他还有件事没做。
他挠挠小手,趁贺琛铺床没注意,站起身,搂住贺琛脖子,“叭”地亲了贺琛一口。
“晚安。”穿一身白底小熊印花睡衣的崽,背对贺琛“噌”地躺下,小脸红红。
贺琛在原地坐下,痴笑了好一会儿,俯下身,亲了亲贺乐言香软的小脸蛋:“晚安,乖宝。”
晚安,乖爸爸。贺乐言满足地闭上眼睛,圈着他的玩偶小狼和小狗,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贺琛熄了灯,听着他均匀的呼吸,也合上眼睛。
地震发生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睡。
身体疲倦,他同样很快就睡着了,很快,也进入了梦乡,不过……这不是一个好梦。
震动的地面、垮塌的巨石、黑暗的坑道、闷雷一样的爆炸声响,还有,不绝于耳的惨叫、哀嚎。
贺琛匍匐穿行其中,眼前的世界是暗红的,那是血的颜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他身后叠成山的敌人的。
“为什么?”
贺琛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问。好半天,他才分辨出那声音属于他自己。
“为什么?”他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黑暗的尽头,一道更加沙哑的声音终于回应他,“你去巡航,为什么忽然回来?”
“不回来,怎么知道是谁在做内鬼?”
“那你现在满意了?”
你现在满意了?你现在满意了……那声音像重锤一样,敲在贺琛鼓膜上,他头痛欲裂,艰难地转过头,一一看过,坑道内的断臂残肢、血肉之河。
“杀了我吧,笨蛋,我早就在等了。”那道声音又响起,伴随着脚步声,向他走来。
“我太想变强了,想追上你,想超过你,想超过所有人。他们说给我血晶,没什么条件,是栽培你的朋友。”
“我不知道,有一种血晶,叫冰血晶。”
“他们说只求财,不害命。贺琛,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到会这样。”
“拿着——”脚步声停下,那人弯下腰来,将一把剑塞在他手里,“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出去再找他们领赏。”
“还有这个。”一张叠得四四方方,带着体温的小方块,被塞进贺琛胸口,“我儿子,交给你了。交给你,我放心。”
儿子……贺琛头又疼了疼。“津哥……”
“还认我是哥,就爬起来,给我个痛快。”
“不,不要。”贺琛摇头。不是不要杀他,而是不要……接下来那一幕发生。
但一切还是发生了。洞顶依旧塌陷,电光火石之间,本可以避开的韩津,依旧严丝合缝,周周密密,挡住贺琛身体,护住贺琛要害。
那块巨石,依旧不偏不倚,砸入韩津后脑,热的脑浆和鲜血,依旧喷溅在贺琛脸上。
“活下去……对不……起。”
不!对得起!不!
贺琛挣扎着,猛地睁开血红的双眼!
“睡不着,瞎溜达。”贺琛看着他说。
睡不着?陆长青看到他步伐躁动,眼下毛细血管突出, 明显是注射过抑制剂的反应, 皱眉向他走来, 但半道就被人拦住:“院长,5号也不太稳定。”
“你去忙吧。”贺琛立刻道。
他的确是睡不着瞎溜达, 本想去徐临那里, 怕惊扰护士没进去, 疗养院剩下的地方就这么大,他再一溜达就不小心溜达到重病区这里来了。
不是故意的。
“你等我一下。”陆长青看着他气色说。
“不用, 我马上要回去睡了。”贺琛说着,调头往外走。
陆长青又皱了下眉, 但到底还是往5号病房走去。
往外走的贺琛却被人给叫住了:“小贺过来帮个忙!”
是方老。
他在那间关押着兽化人的实验室里,正和几个助理满头是汗压着一个在实验台上抽动震颤的兽化人。
“怎么了?”贺琛走进去,出手帮他们按住那个兽化人,方老这才腾出手来,给兽化人注射了什么针剂。
“药物反应。那个地下实验室,一直靠某种药剂控制着他们, 我们想试试停药能不能让他们好转。”方老说着, 叹了口气,“看这个反应,慢慢来吧。”
“您受累。”贺琛说。
“我不累, 你们才累, 这两天救援辛苦了吧?”方老说道。
“职责所在,没什么辛苦。”
“我们也是指责所在。”方老说着,俯下身, 观察着那个兽化人的脉搏瞳孔。
“还是不一样,你们为了素不相识的病人,可以这么尽心。”贺琛敬佩地说。
“小贺说的是我,还是长青?”方老顿了顿,直起身笑问。
贺琛脸微红:“自然是您。”
“那我可比不上长青辛苦,他一个人扛着那么多只有他才能扛的担子,压力是真的大。”
“嗯。”贺琛埋下头,若有所思。
方老看向他:“这么晚了,你来这里是?”
“没什么,我散步。”贺琛下意识说。
说罢他打量向实验台上那个平静下来的兽化人。
兽化人手脚和脖子都上着约束带,人被明显“捯饬”过,干净很多,兽化的上半身看起来也不再那么狰狞。
“他们情况似乎好转了些。”贺琛安慰方老。
“嗯,身体机能是好一点了。”方老说着,看一眼盯着实验台的贺琛,心中一动,“对了,你父亲贺向野的那个战友,我联系过了,他愿意到汉河基地来,说想亲眼见一见你。”
“啊,好。”贺琛忙抬起眼来,“我安排人去接。”
“不用不用,他们自己来,好几个人呢,都是你父亲的旧友。”方老跟贺琛说着,眼睛却全程注意着实验台上的兽化人。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提到“贺向野”的名字时,他眼珠确乎动了下。
“方老,我先告辞,您和各位也早点休息。”察觉方老心思在兽化人身上,贺琛识趣告辞。
“嗯。”方老点头,又忽然出声,“小贺你等等。”
方老看向贺琛脖子里的细绳:“这个就是你父亲的遗物吧,能否让我看一眼?”
“当然。”以为方老是想睹物思友,贺琛没有多想,把贴身戴着的方牌取了下来。
“是个小狼啊,和你很配,贺向野的直觉倒是很准,知道他会有个狼宝宝。”方老慈爱说着,又把方牌还给贺琛。
贺琛眼底寥落,唇角却配合牵了下,把方牌戴回身上,转身告辞。
没有发现,实验台上的兽化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方老却发现了。
“你醒着?”他对兽化人说。
那人毫无反应。
“方老,回去睡吧,他听不懂的。”助理开口。
“没事没事,你们回去睡,我老了睡眠少,他听不懂没事,我跟他唠唠。”
他说着,当真驱散众人,在实验台前坐下,和兽化人闲聊:“那个孩子,看到了吗?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孩子,是个狼宝宝……”
“狼宝宝”三个字出口,方老亲眼看着,兽化人的眼,干涩地眨了下。
方老心念一动,打开终端:“来,我给你看看,他是个多么出色的宝宝……”
“不是让你等我,怎么跑到这里来?”
在居住那栋小楼后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找到贺琛,陆长青开口问。
“你回来了。”贺琛居高临下看向他,“你是不是没休息过?眼圈都青了。”
“下来再说话。”陆长青朝贺琛伸出手。
贺琛抬起头,最后遥遥看了眼远处的碑林,长腿一跃,从树上跳下来。
“这么隐蔽,你怎么找到我的?”他好奇问陆长青。
“我自带红外感知。”陆长青答。
但贺琛当然视为玩笑。
他勾了下唇,还没出声,陆长青又伸出手来:“先做个安抚。”
“在这儿?”贺琛问。
“状态不好,就别挑地方了。”
“我状态没有不好。”贺琛低声说。
陆长青看他一眼:“在矿洞时,你状态就不对,是不是因为环境想到什么?”
贺琛沉默片刻:“太聪明了不好,会让人怕你。”
陆长青轻微蹙了下眉。“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
“我开个玩笑。”贺琛说,“确实是想到什么。”
他说着,看向陆长青,攥了下手指:“你说要深度链接治疗效果更好,我更深的一层,你愿意来吗?”
陆长青眼睛深了深,正色看向他:“只要你愿意。”
“不过要在安静些的地方。”陆长青说着,在前面带路,往小楼走。
贺琛跟上他,边走边道:“我还有个问题。”
“在底下的时候,你说机甲是给合适的人用,谁是合适的人?”
“不养寇自重、不与敌谋私,有了武器,不用来对内的人。”
“总之是不给武士贵族,对吗?但是你能保证,二皇子将来就不养寇自重、不与敌谋私?”
陆长青顿住脚:“我为什么要保证二皇子?”
“你父亲是他教父,零号是你们陆家和他们钱家一起研制的,你这次给我的团队里,还有为钱家做过事的人,师兄不要告诉我,你跟二皇子毫无关联。”
既然说了,贺琛索性说个明白。
“为钱家做过事,就一定是钱家的人?我派去钱家的不行?”陆长青不急不缓,甚至含笑问。
“你别笑,我很严肃。别看二皇子现在敦厚老实,等他掌握权柄,你再看看,他跟贺家有无区别。”
“我看他干什么?谁说我要把零号给他,他会带兵、还是会打仗?”陆长青反问。
“我刚才说的人,你没觉得耳熟,没觉得,是在说你自己?”他又问。
这回贺琛顿了顿。
“你指的,是汉河?”
“是。”陆长青肯定答。
“不行。”贺琛很快错开他视线,闷头朝前走,“我只掩护你拿到矿脉,权势之争,汉河不参与。”
陆长青跟上他:“不参与,平山基地交割,你何必如此用心?”
“削弱贺家的事,我当然用心。”
“这么说,你只想复仇,不在意宁天他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韩津向恒?”
贺琛脚步滞了滞,很快又朝前走:“你说的,每个人有自己的路。我没那么大能力,为所有人负责。”
“那你的理想呢?”
贺琛头也不回:“我没有理想。”
陆长青声音沉静:“你有,不过你的理想是驰骋万里、守卫星河,不是狗苟蝇营、魑魅魍魉。”
贺琛紧紧攥了下手。
“师兄不要以为自己了解所有人——”他忽然回过头来,鼻子几乎撞上陆长青的脸。
“你,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贺琛脸一红。
“不是该我问你,为什么忽然回头?”陆长青说着,语气慢下来,“抱歉,是我太自以为是,臆测你的想法。”
“没关系,以后不臆测就行。”贺琛说着,转回头,声音也低缓下来,“合作结束,我就会退役,带默言、乐言去游山玩水,这才是我的理想。”
“知道了。”静默片刻,陆长青答。
“我很自私——”贺琛开口。
“你不自私。”陆长青打断他的话,“不用在意我刚才说的那些,如果退役是你真心想要的,那就去做。”
陆长青说着,越过发呆的贺琛推开房门。
怕惊扰别人,两人都没再说话。上楼后看了眼被大狼守着睡得正香的贺乐言,贺琛跟着陆长青进了他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只有麻雀肚子大,一间宿舍既当卧室又当客厅,自然比陆长青在星都的家简陋许多,但,有种让贺琛熟悉的整洁干净。
扫过一尘不染的床铺,贺琛收回视线,顺陆长青所指,在沙发上坐下。
“稍等我几分钟。”陆长青说着,打开房中的简易冰箱,拿出一袋营养剂吃。
“你还没吃晚饭?”贺琛蹙眉。
“暂时没顾上。”陆长青说着,取杯子接了温水。
贺琛以为他是接来自己喝,不料他把温水递给他。
贺琛起身接过杯子,又重新坐下,眼睛盯着陆长青。
他看不懂他。
即使用最简陋的方式吃着便利营养剂,陆长青举手投足间仍矜贵清雅。他本该在星都当他的金尊玉贵的陆院长……
“我脸上有花?”陆长青快速吃完营养剂,向贺琛看来。
贺琛错开瞬视线,又看回来:“师兄为什么要沾手这些事?”
“有人物尽其用,想要我沾手。”陆长青答。
“谁?”贺琛下意识问。
问完他本以为陆长青又要搪塞,但陆长青答得直接坦诚、没有犹豫:“我父亲。”
贺琛皱皱眉:“所以,你还是为陆家做事?”
“师弟这是关心,还是试探?”陆长青问。
贺琛握着温热的水杯,沉默了一晌。
陆长青并未让他为难,很快回答:“我没对你说谎,你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背后没有别人。尽管在我父亲眼里,我在为他办事。”
陆长青在水槽边洗净、擦干了手,向贺琛走来。
“这些事你想了解,我以后慢慢解释。现在还是先治疗。”
陆长青说着,向贺琛伸出手。
贺琛却没有立刻就递上手腕。他曲肘探进军装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只小巧盒子,打开盒盖,推给陆长青。
“师兄这两天辛苦,这是之前从星盗头子那里剿来的碧根石,我刚让人从基地送来,给师兄补补。”
碧根石之于治疗师,相当于血晶之于武士,不过碧根石更稀少更难得。
陆长青扫过盒子里碧绿通透的石头,静了一刻,看向贺琛:“成色这么好,看起来是石核,留着给乐言今后晋级用。”
本来确实是攒给乐言的,不过——“乐言还小,我再给他收集。”
“我说过,不收你诊费。”陆长青又说。
“不是诊费。”贺琛看着陆长青眼睛答。
他只有一半的心思,是不想欠陆长青,另一半,确实是视陆长青为朋友,觉得他治疗那些危重病人损耗太重,有些为他担心。
陆长青读懂他眼神,敛眸,收下盒子,指腹摩挲了下盒壁,再次抬起眼来:“多谢师弟,我们开始?”
贺琛这次终于递上手腕,神色有些愧疚:“可能,有些负面。”
他不想“污染”陆长青。
“不用担心。”陆长青平和镇定,抓着他的手,进入他的精神领域。
最初抵达的仍是冰原——贺乐言以为太“简单”的那一层。以往陆长青是在这里给贺琛治疗,贺琛自己也会出现,但今天陆长青深度催眠,贺琛并没有“跟来”。
陆长青扫过罡风比平日更加凛冽的冰原,合上眼睛,释放精神感知,身形随心念,出现在冰川背面一处洞口前。
洞口有扇冰雪做的门,门上的锁还在,但是开着。
陆长青手覆在门上,“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门背后是另一个世界。
虽也银装素裹,这里却不像第一层的冰川雪原寂寥空旷,更像一个雪中村落。
许多冰屋鳞次栉比,冰屋间有人往来,有人说笑,有人围着篝火举杯畅饮,有人两两捉对雪中训练。
好一幅生动自然的画卷。
陆长青起初并未明白贺琛说的“负面”在哪儿,直到他看见一张略熟识的面孔:韩津。
陆长青蹙了下眉。
他站在高处,重新向村庄望去,大致清点着冰屋和人数。
清点到一半,他就明白过来:每座冰屋,对应着那墓园的一座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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