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就着贺乐言的手,一口就把两块迷你点心吞下肚:“好吃!”
“确定能尝出味道?”陆长青全程看着他动作。
“当然,很甜。”贺琛骄傲地从后视镜看陆长青——他盲猜陆长青是嫉妒他了,乐言只给他带了点心!
然而陆长青低着头在给贺乐言擦手,好似根本没注意他。
“咳!”看到陆长青细心照顾贺乐言的模样,贺琛又心虚起来,“师兄,教父的事,我不是想白嫖。”
“什么是「白嫖」?”贺乐言早就想问了。
“就是,治病不给钱。”贺琛给崽解释了句,又看向陆长青,“师兄,医科院给乐言治疗,不管是哪个医生,我都正常支付诊费。”
他承诺道。
“你本来也在支付。”陆长青说,“不用心虚,大家对乐言好是自愿的,你不欠谁什么,不用被道德绑架。”
听他这么说,贺琛心里的负担还真轻了些:“谢谢师兄理解。”
“应该的。”陆长青说着,摸了摸贺乐言的背,给他擦了擦汗。
贺乐言安安静静靠在爸比身上:折腾了一整天,小家伙儿有点犯困。
贺琛把车速放慢,开平稳了些。
“恭喜你,晋升少将。”陆长青看向贺琛,低声说。
“谢谢。”贺琛说了句,脸上并没见多少欢喜——还没有他摸到陆长青这辆飞车方向盘时多,更没有看到贺乐言给他点心时多。
“这么平静?”陆长青问。
“嗯,也没多稀罕。”贺琛说,“不过——”
他顿了顿。
“不过什么?”
“不过也算达成了年轻时的一个愿望。”
贺琛说着,沉默下来。
其实是四个人玩笑般许下的愿望:将来要一起摘下将星。
如今他真的摘了。独自一个,无人到场。
年轻时也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这将星是什么好东西。
贺琛想着,抬起眼帘,从后视镜看了眼贺乐言。
他们四个里,对这愿望最认真的是津哥,他严苛自律,钻牛角尖一样想提升自己,想向上攀爬,想看最高处的风景。
可是,津哥临死剖白,他到最后一刻才忽然搞清楚,比起做将军,原来他更想要一个家,所以他才抱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期许,买彩票似的,去基因库匹配一个孩子。
“你现在也还年轻。”陆长青出声,召回贺琛飘远的神思。
“谢谢师兄。”贺琛故作轻松地笑,对上陆长青平静深邃的眼眸,却怔了下,忽然移开视线。
也移开话题——
“隔壁的房子已经整理好了,默言也在那边等,师兄,今晚我跟乐言搬去隔壁睡。”
“嗯,好。”陆长青平静应着,放在膝头的手指敲了敲。
“爸比可以跟我们一起睡吗?”困顿的贺乐言扬起小脑袋问。新房间很宽敞,床很大,他想邀请爸比一起睡!
“别胡说,乐言!”贺琛窘迫,“晚上爸爸跟你睡,你不用害怕。”
“我没有害怕。”贺乐言糯声说,“今天不是所有人团聚的节日吗,我们搬走,爸比不就要一个人过节?”
“这一点儿也不团聚!”
贺琛怔了怔,望向后视镜,后视镜中的陆长青一本正经,淡然哄崽:“心团聚就行,睡在哪里不重要。”
“而且,节是白天过的,我们已经团聚过了。”
“真的吗?”幼儿园学历都没有的贺乐言,对这话有些怀疑,却拿不出反对的证据。
而且贺琛也点了点头。
总不能两个大人都骗他吧?贺乐言接受下来,下了飞车。
他们还是先去陆长青家里——收拾行李。
陆长青什么也没说,贺琛跟贺乐言在二楼房间收拾东西时,他进厨房,煮了一碗面。
贺琛提着箱子下楼时,面已经摆好在桌上:“点心吃不饱,再填补一点。”
“谢谢。”贺琛看看那碗热乎乎的面,又看一眼卷着袖口、系着围裙,气质内敛稳重的陆长青。
他平常就这么关心体贴人吗?
还是……“理解,并顺势而为”?他做这些,都是为了拉拢他这个合作伙伴?
那好像也犯不着,自己的价值还没高到这份上……
贺琛矛盾重重,坐下来吃面。
加了什么料?又鲜又好吃。
但是他绝对不会因为一碗面就放下戒心的,绝对不会。
贺琛把面吃完,汤也喝光,心志坚定站起来:“还有吗?”
陆长青在给贺乐言讲睡前故事,闻言看向他:“锅里还有一碗。”
贺琛钻进厨房,把剩下的面盛进碗里,一边吃,一边不由自主,看向客厅里的陆长青和贺乐言。暖黄的光照在他俩头顶上,不知道为什么,让贺琛今晚第二次,想到“家”这个字眼。
紧了下手中的筷子,贺琛收回视线,把面一扫而空,然后洗了碗,带着贺乐言告辞。
贺乐言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走出去老远,又飞奔回去抱了抱站在门口的陆长青:“爸比,晚安。”
“晚安。”陆长青发自内心笑了下,把他抱起来亲了亲,又放下地。“过去睡吧,明天早上来爸比这里吃早餐。”
“吃什么?”贺乐言立刻眼睛亮亮问,刚才的依依不舍仿佛都是错觉。
“小鸭可丽饼。”陆长青答。
“好!”贺乐言大声答,开心跑回贺琛身边,很自然地重新牵住贺琛的手。
所以,什么是可丽饼……贺琛喉结滚了滚。
“师弟和默言明早也一起吃?”陆长青观察着他,主动问。
“咳,那就麻烦师兄了。”他主要是看看那个饼怎么做,回头告诉老王。
“不必客气。”陆长青轻提嘴角,默默注视着他们走向隔壁。
转回身,看着空荡了许多的客厅,他眯了瞬眼,没多停留,就走向厨房。
手摸向面粉袋的一瞬,终端“叮”了一声,陆长青抬腕看去,顿了片刻,走向车库。
“皇帝特意提起零号,是不是察觉什么?”
片刻后。陆家老宅里,陆景山问向刚进门的陆长青。
“不清楚,事先没听他谈起过。”陆长青答,神色冷淡。
“你去汉河基地的事他答应了?没起疑心?”陆景山又问,神色比陆长青更冷淡。
父子两人虽在问答,却谁也没看谁。
“答应了,安排了几个人同去帮我。”
“帮你?”陆景山冷笑。
只笑了一瞬,他又收起来,冷漠而烦躁道:“你尽快动身,过去后行事要机密。”
“是。”陆长青应。
“矿采出来,直接在那边组装,以免夜长梦多。”
“父亲睿智。”陆长青道。
陆景山看他一眼,眉目闪过嫌恶,摸出一只小瓷瓶,放在身侧桌面上。
“这个月的药,拿了就滚,少让我看见你。”他说着,转身离去。
“多谢父亲。”陆长青牵起唇角道,眼底却同样冷漠、甚而更冷漠地,拿起那只药瓶,回到自己的宅院。
药瓶里是两枚黑色药丸,陆长青进了院落,一边走路,一边倒出两枚药丸,随手碾烂,丢进水池,没有半分犹豫。
然后他吩咐一句:“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一道暗影晃动一下,又无声消失。
陆长青走进室内,合上门,步伐不快不慢,走进一间暗室。
片刻,暗室中传来“哗哗”水声,水声遮盖下,断断续续传来好像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和极偶尔的,一两声低沉压抑的痛吟。
暗红色的血水,不断流进地漏,又渗进地面,滋润着院中许多植物的根系。
使它们在黑暗中纵横交错、穿线布网、野蛮向上!
“你回来了?”
深夜回到玉河云府, 陆长青刚开灯,门铃就被按响。他打开门,意外看到贺琛站在门外。
“怎么了?”陆长青皱皱眉。
“乐言发烧了, 迷迷糊糊, 叫也没醒, 不知道他哪里不舒服。”贺琛说,语气还算镇定, 神色却有些焦急。
“别急。”陆长青镇定说着, 合上门, 跟贺琛去了隔壁。
贺默言也醒着,不知道是不是贺琛安排, 闷不吭声守在贺乐言床边,看到贺琛跟陆长青过来, 才把床侧让开。
同时让开的还有一蛇一狼。
蛇眼、狼眼,外加贺琛跟贺默言一大一小两双眼,全都紧绷绷看向陆长青。
陆长青静了静。
“小孩儿抵抗力不比成人,生病发烧很正常。”跟他们解释了句,陆长青在床边坐下,伸手抚向贺乐言额头。
确实很烫, 小脸烧得发红。
陆长青又叫了贺乐言两声, 贺乐言没答应,只有小眉毛皱了皱,仿佛哪里不舒服。
贺琛暗中攥紧手:“刚才就叫他不醒。”
“没脱水迹象, 心跳呼吸也还正常, 不用慌。”陆长青说着,握住贺乐言手心,进入小孩儿的精神域。
在精神域中呼唤两声, 贺乐言终于悠悠醒转。
“爸比?”
陆长青退出他的精神域:“乐言,你发烧了,哪里不舒服?喉咙痛不痛?”
“不痛。”贺乐言摇摇头,“好热。”
他扭动身体,挣开自己身上的小被子。
大狼在基地时没少偷偷干“看护”工作,看贺乐言掀被子,下意识叼起被子要给他盖上,可贺乐言搂住大狼,把脸埋在大狼凉丝丝的长毛毛上,又合上眼睛,疲倦睡了过去。
陆长青皱了皱眉。
几乎同时,贺琛忽然上前,扒开贺乐言的眼皮,看向贺乐言瞳孔深处。
看到一线极细的幽蓝。
“不用慌,知道问题在哪儿,就可以针对解决。”
医科院的检查室里,陆长青一边看贺乐言的红外扫描图,一边冷静安慰贺琛。
“我知道。可是,”贺琛坐在检查台前,握着昏睡中的贺乐言一只小手,神色沉凝,“乐言还小,总不能也用那种抑制剂。”
“他体内含量比你少,又是第一次发作,没那么严重,我们还有时间,不断实验、调整药效,总能找到适合他的药剂。”
也对,办法总比困难多。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闯天狼族,鲁珀一定知道什么。
贺琛攥攥手指,忽然听见陆长青说:“你先松开他。”
“不,你躺上去,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做个检查。”陆长青又改口。
贺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做完扫描,他走到光脑前,终于明白陆长青让他那么做的用意。
红外成像上,他跟贺乐言交握的两只手,温度明显比身体其他地方要高。
“这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最大的可能是,你们体内的这种物质,活跃状态下会互相吸引。”
“还有——”陆长青看一眼贺琛,“你自己也在发烧。”
“我没关系,已经习惯了。”贺琛更在意陆长青前面一句,“互相吸引,是说那东西是流动的?那可以把它们吸出来吗?”
他眼睛一亮。
“可以尝试——”陆长青话音没落地,贺琛已经大步走回贺乐言身边,左手握住他的小手,右手已经掏出一把匕首,划向自己手心。
“你干什么?”陆长青面色一变。
“试试能不能把它们吸出来?”
“吸到哪儿?空气,还是乐言体内?”
乐言体内?贺琛瞬间撒开贺乐言的手。
陆长青这时已经找到纱布,走过来,按住贺琛掌心。
“先爱惜自己,再做其他。”陆长青声音低沉,音色有些冷冽。
“小伤,以我的体质很快就愈合。”贺琛看他低头郑重往他手心缠纱布,有些不自在。“是我冲动了。”
“我说可以尝试,是用科学的办法尝试,不是让你这样莽。”陆长青声音缓和了些。
“哪些科学办法,我这样,是不是也算办法之一?”他举举爪子,又问,“乐言这么久还没退烧,能不能赶快试?”
“能。”陆长青说了声,让贺琛躺到实验台上,给他眼睛上压了一块毛巾,遮住强光。
“这是什么办法?”贺琛不明所以问。
“让我大脑安静的办法。”
“……我能不能跟乐言躺一起?”贺琛小声问,没听到陆长青回答,又作罢。
他把雪狼放出来守着乐言,还可以利用雪狼给崽物理降温。
“那个,你想不出来,是不是……可以叫几个专业的人一起想?”
等了一会儿,他又说。
“叫了。”陆长青说。
“那你们有了办法先在我身上试!”贺琛马上说。
“知道。”陆长青静了一瞬,答了句。
“谢谢。”贺琛说着,过了一会儿,偷偷扒开毛巾,看向陆长青。
陆长青似有感应,向他看来:“又怎么了?”
“没怎么,你,气色不太好。”
贺琛担心贺乐言一直没注意,刚才陆长青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才发现,今晚陆长青脸色看起来格外白,白得不太正常。
陆长青顿了顿。
“我很好。”他走过来,手搭上贺琛手腕,“睡吧,话痨。”
谁话痨?贺琛张口欲言,对上陆长青漩涡般的双眼,忽然大脑一空……
“黑色贴在左边,红色贴在右边,位置不能搞反……”
迷迷糊糊,贺琛听到一阵熟悉的小奶嗓,又感觉一双小手窸窸窣窣,在他身上摸索……乐言?贺琛猛地睁眼。
“你醒了?”贺乐言跟他对视一瞬,镇定得不得了,软软的小手往他脖子下面贴了个什么。
“这是……什么?”贺琛伸手去摸,动作到一半又顿住,改摸向贺乐言额头,“你不发烧了?”
“不烧。”贺乐言点头,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贺琛视线沿着他动作看去,这才看见自己身上连接着好几根做精神力治疗用的导线,导线集成的另一端,竟然握在贺乐言的小手里。
贺琛吓得一动不敢动:“乐言,你还小,不能链接爸爸——”
“您醒了?贺指挥官。”文毅这时推门进来。
“文医生。”贺琛招呼一声,想坐起来,又不敢,严肃看向文毅,“文医生,乐言链接了我,怎么断开?”
文毅怔了一下,看清乐言手里的东西才明白怎么回事:“没有接通仪器,贺指挥官别紧张。”
文毅说着,看向贺乐言,捏了把他脸蛋:“小鬼,又玩文爸爸东西。”
“学习,不是玩。”贺乐言争辩着,往贺琛身边贴了贴。他想早点学会,好给爸爸治疗。
贺琛这时也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坐起来,护住乐言,看向文毅:“抱歉,文医生,我刚没注意。”
文毅没介意,笑着摇摇头,顺着贺琛起身的动作……看了眼他头顶。
贺琛这时仔细看向贺乐言,揉揉他小脑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乐言摇摇头:“你呢?爸比说九点要叫醒你,睡久了会头疼。”
“我很好。”贺琛说着,看向周围,眼睛寻找着什么,“你爸比呢?”
“院长临时有些事,交代我照顾乐言。”文毅解释,“贺指挥官,您——”
他本来想说“您要不要用早餐”,毕竟院长特意交代了他,照顾一下乐言……和乐言爸爸。
但话到口边,文毅实在忍不住好奇,舌头拐了个弯:“贺指挥官,您这个,是暴动期的反应吗?”
察觉文毅视线扫向他头顶,贺琛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咳,这种反应挺少见的,我没见过几个。”虽然刻意控制,文毅眼中还是泄露出几分探究欲,“抱歉,不冒犯的话,我能做一下检查吗?”
他说着,背在身后的手指甚至跃跃欲试跳了跳。
“检查什么?”背后忽然传来道冷冽声音。
“院长。”文毅回过头来,对上陆长青平淡但莫名有压迫感的视线,脑子忽然一阵清凉。
“没什么,院长,贺指挥官刚醒,我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谢文医生,我没有不舒服。”贺琛站起来,揉揉贺乐言脑瓜,走向陆长青,压低声音问,“你去哪儿了?乐言烧怎么退的?我怎么睡这么久?”
“问问题要一个一个来。”陆长青带他走进旁边自己的办公室,语气镇静说。
好吧。“乐言怎么退的烧?”
“自然退。”陆长青示意贺琛坐在沙发上,取了水杯,到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