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遇白根本不想睡地铺,虽然地面铺着厚厚的床垫,但地板又冷又硬,到底还是不舒服的。
蔺遇白暗中希望裴知凛能够拦住自己,大不了两人共挤一张床也不是不行。
哪成想,裴知凛很快接受了他的提议,背对着他,顺理成章地在床上掩被躺下了。
蔺遇白:“……?!”
面对裴知凛的无动于衷,他气得咬牙切齿,在黑暗之中给裴知凛比了个中指。
但裴知凛后脑勺似乎生了一双眼睛似的,道:“我看到了。”
蔺遇白:“……”
他气鼓鼓地抱着棉被下床,去睡觉去了。
裴知凛平躺在床,呼吸平稳,却迟迟没有入睡。
他是人生第一次在乡下睡觉,难免有些认床。
家对于他而言,一直是一种很模糊的概念。
江墅山庄不是他的家,哪怕那里有裴昀荣和罗岚,他的父亲和继母,但他始终觉得那个地方只是自己栖居的地方,他就像是一个暂时的租客,走个过场就好了。
但在蔺遇白的家里,他生平头一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这种温暖就像是一只鸽子,扑棱棱地揣在他胸腔里,产生了一种绵长久远的悸动。
他竟是对此产生了浓烈的眷恋。
甫思及此,裴知凛就有些无法安然入睡,哪怕身体感到困倦,但意识仍然保持清醒。
夜里,感官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清晰地捕捉着地铺上传来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渐渐地,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起初只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轻微的、踢蹬被子的声音。
裴知凛微微蹙眉,侧过头,借着窗外渗进的微弱雪光看向地铺。
那个瘦削的身影显然睡得极不安分,一条腿已经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搭在被面上,肩膀处的被子也被蹭开了大半,露出单薄的睡衣。
“……”裴知凛无声地抿了抿唇。
就知道会这样。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想着蔺遇白能自己安分下来。
然而事与愿违,地铺上的动静反而更大了些,甚至传来一声模糊的呓语,伴随着又一个翻身,几乎将整个被子踢走。
偏眸一望,蔺遇白已经翻身离开床垫了,翻滚到地板的位置。
裴知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走到地铺旁,居高临下地看着睡得懒散的蔺遇白。
月光勾勒出青年柔和的睡颜,长睫低垂,嘴唇微张,与清醒时的样子截然不同,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柔软,也让人格外不放心。
裴知凛俯身,手臂穿过蔺遇白的颈下和膝弯,稍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起。
蔺遇白似乎有所察觉,含糊地咕哝了一声,脑袋本能地往裴知凛的胸口蹭了蹭,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熨烫在皮肤上。
裴知凛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喉结滚动。
他稳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放进被窝。
本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安稳睡去,谁知蔺遇白一沾到更柔软舒适的床铺,手脚更加不老实。
先是手臂无意识地挥动,差点打到裴知凛的脸,接着一条腿又习惯性地想要踢开束缚的被子,膝盖甚至无意中蹭过了裴知凛的腿侧。
那一下不经意的触碰,像是一点潦烈的星火落入干燥的草原。
裴知凛吐息一窒,一直强压着的某种情绪几乎要破笼而出。
他凝视着枕边人,眼底最后一丝清明被浓重的暗色覆盖。
他不再犹豫,侧身躺下,长臂一伸,直接将蔺遇白连人带被捞进怀里,紧紧箍住。
一只手牢牢握住蔺遇白试图乱动的手腕,另一条腿强势地压制住他双腿,形成了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禁锢姿势。
“嗯……”
蔺遇白在睡梦中感到束缚,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更用力地抱住,动弹不得。
他皱起眉,发出不满的鼻音。
“别动。”裴知凛低沉喑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再动,就吃了你。”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蔺遇白敏感的耳后和颈侧。
他睫毛颤了颤,意识迷迷糊糊地回笼了一些。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像只找到了热源的小动物,在裴知凛怀里轻轻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感受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裴知凛才稍稍放松,但环抱着他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松懈。
他低头,鼻尖轻轻抵着蔺遇白柔软的发丝,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压□□内翻腾的躁动。
但躁动终究难耐,他又去隔壁冲了个凉水澡。
洗完凉水澡后,裴知凛适才安枕。
翌日,天还未亮透,灰蒙蒙的光线勉强透过窗纸。
蔺母窸窸窣窣地起床,准备像往常一样去杉城的小镇上出摊卖小笼包。她刚收拾好东西,蔺遇白就跟着出了房门。
“妈,今天我去吧。”
蔺遇白拦住母亲,语气温和却坚持,“您腿脚不方便,天又冷,多休息一天。”
蔺母还想说什么,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那辛苦你了,东西准备好了,都放在厨房里了。”
“嗯,我知道。”
这时,裴知凛也从偏屋走了出来,衣着整齐,显然也已起身。
他听到母子俩的对话,目光落在蔺遇白身上。
“我跟你一起去。”他淡声开口。
蔺遇白有些意外,看向他:“你去干嘛?摊子小得很,你可能转不开身。”
裴知凛神色不变,只道:“我可以帮忙。”
“你能帮上什么忙?”蔺遇白一边往厨房走,准备推出摊车,一边随口问。
裴知凛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将沉重的摊车从角落拉出来,动作自然地搭了把手,声音平稳地落在清晨寒冷的空气里:
“我都可以学。”
蔺遇白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裴知凛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一丝玩笑或勉强的成分。他心里微微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行啊,”蔺遇白一边答应,一边推着车往外走,“那到时候你就帮忙打下手吧。”
其实,现在蔺遇白有点不敢面对裴知凛,因为他发现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跟裴知凛同床共枕,太不可思议了。两人的身体还贴得这样近,近得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吐息。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下来了。本想偷偷溜走,但裴知凛竟然也早醒,跟了上来。
蔺遇白只能在明面上维持镇定。
他拉着那辆略显陈旧的木质小笼包摊车,车轮碾过石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裴知凛跟在他身侧,依旧是那身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与这充满烟火气的市井街景格格不入,但他步履从容,神情是一贯的清淡。
在镇口群联市场的入口处,蔺遇白选定了往日母亲摆摊的位置。停好车,他利落地支起棚子,搬下蒸笼,动作熟练地开始生火、烧水。
蒸锅很快冒出腾腾的热气,驱散了一小片寒意。
准备工作就绪,蔺遇白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里面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毛衫,更显得身形清瘦。他拿起那件洗得有些发白、印着“蔺记小笼”字样的深蓝色围裙,正准备往身上套。
“我帮你穿。”裴知凛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蔺遇白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他。
裴知凛自然地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围裙。
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先垂眸,仔细地将围裙的带子理顺,冷白修长的手指逐一捋平棉布的褶皱。
然后,他上前一步,站到了蔺遇白的身后。
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一个近乎亲密的程度。蔺遇白甚至能感受到裴知凛大衣布料轻微的摩擦感,以及少年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将自己周身都笼罩了起来。
他的背脊不自觉地微微绷紧。
裴知凛的手臂从他身体两侧环绕过来,将围裙从他身前绕过。
这个姿势,几乎像一个从背后而来的拥抱,充满了占有和保护的意味。粗糙的棉布带子擦过蔺遇白羊毛衫的前襟,带来细微的痒意。
裴知凛的动作不紧不慢,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细致周到。
他将带子在蔺遇白腰后比划了一下,找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开始系结。
他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划过蔺遇白腰侧的衣料,隔着不算厚的羊毛衫,那轻微的触感像是带着微弱的电流,让蔺遇白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几分。
周围是黎明前最深沉的寂静,只有蒸锅里水将沸未沸的微弱声响,以及彼此近在咫尺的吐息声。
裴知凛的呼吸平稳悠长,拂过蔺遇白后颈裸|露的一小片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围裙带子被拉紧,围裙妥帖地固定在腰间,勾勒出蔺遇白纤细的腰线。
裴知凛却没有立刻退开。他的手停留在那个结上,仿佛在确认是否牢固。
蔺遇白能感觉到裴知凛的胸|膛几乎贴着自己的背,热度隐隐传来。
他垂下眼睫,看着身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停留在他的腰际。一种混合着羞赧与悸动的情绪,在胸腔里悄然弥漫。
“好了。”
半晌,裴知凛才低声说道,声音比平时更沉哑几分。
他终于松了手,向后退了半步。
蔺遇白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腰后那个被系得一丝不苟的结,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他转过身,正好对上裴知凛深邃的目光。那双平日里清冷无澜的眼睛,此刻在晨曦的微光与蒸腾的水汽间,仿佛蕴藏着暗流,沉静地凝望着他。
第一缕金色的曙光终于刺破云层,恰好落在小摊车前,将弥漫的白色水汽染上淡淡的金辉,也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温暖的光晕里。
“看什么?”蔺遇白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伸手去揭蒸笼盖,“还不帮忙摆凳子?”
裴知凛极浅地勾了一下唇角,依言转身去搬动折叠凳。
蒸笼揭开,浓郁鲜香的蒸汽轰然腾起,瞬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黏稠而滚烫的氛围。
小笼包摊很快就迎来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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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更精彩[狗头叼玫瑰]
【掉马第十六天】
小笼包都是提前包好的, 馅料饱满,在蒸笼里一蒸,很快就熟了, 蔺遇白手脚利落地打包,裴知凛则在一旁负责收钱。
两人虽然是初次合作,但配合得十分默契。
买小笼包的都是镇上的村民,蔺遇白人缘好,远近邻里都认识他, 都喜欢来找他买小笼包。倒是站在他一旁的裴知凛,是个生面孔,镇上的人并不认识。
少年不论是仪容还是穿搭皆属上乘, 与从小在乡土里摸爬滚打的年轻人不太一样, 很是吸睛,所以前来买小笼包的村民都没忍住朝他看过去, 眼底不约而同掠过一抹惊艳之色,偏偏少年气质冷淡矜贵, 显得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众人都不敢擅自朝他搭话。
好几个想要跟裴知凛搭话的女孩都被吓走了,蔺遇白看着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捱到收摊的时机, 扯了扯裴知凛的袖口:“你干嘛摆出这么凶的表情啊!把我的顾客都吓跑了,以后谁还来买我的小笼包。”
裴知凛淡淡地挑了挑眉, “我很凶?”他觉得自己的表情已经做到很自然了。
蔺遇白点了点头:“对啊。凶得很。”
说着,他捻住裴知凛的嘴角,将它往上提了一提:“要多笑一笑,你笑起来好看,也变得有亲和力多了。”
两人近在咫尺, 裴知凛能够看到青年眸底倒映着的自己,蔺遇白的眼褶藏得很深,笑起来时,眼褶里的那一条线就显山露水,从眼梢朝着眼尾的方向一路深邃地蜿蜒而去,显出了娇美的情态。尤其是那漆黑的眼眸,在鎏金色的日光映照之下变得极为透澈,俨同镜鉴,倒映着另外一个世界。
裴知凛忽然有了某种强烈的冲动,他遵循着这一种冲动,俯身亲吻了一下蔺遇白的眼睛。
蔺遇白当场就怔愣住了,见裴知凛作势还要继续亲下去,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竖起一根手指抵住裴知凛的嘴唇,赪红着一张脸道:“不准亲!”
裴知凛有些食髓知味:“为什么?”
蔺遇白左顾右盼了一番,发现不远处市场门口有几个买菜的大妈在朝两人所在的方向看,大妈们在窃窃私语,他顿觉赧然不已,忍不住捻起小拳头,小幅度地捶打了一下裴知凛:“都怪你都怪你,被人看到了啦!”
裴知凛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往那几个大妈看了一眼,那几个大妈受其震慑,不敢多言,当下忙作鸟兽散。
裴知凛拢回目光,一晌替蔺遇白摘下围裙,一晌为他濯洗手上所沾染的面粉,“看到了就看到了,又能如何?”
裴知凛行的端做得正,自然不怕旁人论议。
但蔺遇白显然不是这样想的,杉城就这么大,一个弹丸之地,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差不多都是认识的,哪一家人出了点什么事,全城人都能知晓。
杉城人骨子里是比较传统的,所以,不论是昨日的顾阿姨,还是方才的那些大妈,看到蔺遇白跟裴知凛如此亲近,都觉得不同寻常。他们如何论议,蔺遇白并不关心,但怕风声传到蔺母的耳朵里。
蔺母虽然开明,但骨子到底也传统,而且她年岁也大了,蔺遇白不想一些莫须有的流言风语伤害到她。
甫思及此,蔺遇白正色道:“反正以后不准乱亲,不然我会生气的。”
裴知凛想要捏捏蔺遇白的脸,但被对方躲了过去,他的手扑了个空。哪怕如此,裴知凛也丝毫不恼,嗓音柔和了几度:“那什么时候才能亲?”
蔺遇白煞有介事地想了想:“反正不能在外人面前亲就是了。”
裴知凛默默地注视着青年憨态可掬的样子,心中无限柔软,道了一声:“好。”
等只有他们俩时,他就使劲亲他。
他们来日方长,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两人收完摊回到家,离饭点还早,蔺遇白想到蔺母昨日“带小裴出去转转”的教诲,遂是从后院的棚架里拖出了一辆单车,一边拿着湿毛巾擦去蒙在车身上的灰尘,对裴知凛努了努下颔,道:“上车。”
裴知凛问道:“去哪儿?”
蔺遇白刻意卖了个关子,冲着对方眨了眨眼:“去了你就知道了。”
裴知凛看了那一辆破破烂烂的单车一眼,隐隐有些不太情愿,淡声问:“能不能开车去?”
他看了一眼停泊在前院的迈巴赫。它就像一头威武雄壮的巨型黑豹,蛰伏于树下的凉荫里,左邻右舍不少目光都透过院子的围墙,偷偷聚焦在这一座豪华的车子上。但碍于裴知凛气场冷淡,大家都不敢看得太明目张胆。
蔺遇白道:“不太能,乡间的阡陌小路你是晓得的,路很窄,而你的车型很大,开不过去的。”
蔺遇白原以为还要花费一些口舌让裴知凛坐自行车,但出乎他意料地是,裴知凛也不继续追问下去了,长腿一迈,跨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坐上的那一刹,蔺遇白明晰地感受到了少年身上的重量。
与诸同时,裴知凛的大臂也自然而然地环了上来,环扣住了他的腰。
蔺遇白身上穿的衣服很厚,但此时此刻亦是能够感受得到裴知凛手臂的温度,还有手臂的触感,劲实而有力。
两人骑上车后,那一头毛茸茸的小黑狗一直摇着尾巴追着他们,汪汪汪地叫着。
蔺遇白一边骑车,一边对小黑狗道:“黑丫,我们要去外面逛一逛,拜托你看家啦!”
叫「黑丫」的小黑狗通人言,很听话地返回堂屋里看家了。
金阳悬于中天,暖光扑洒大地,羊肠般的阡陌小道上,浮泛着点点金光,残积的雪被单车撵出了一道道细长的车辙。
蔺遇白本以为骑得很稳,但没料到上路之后,骑得歪歪扭扭,轮与轮之间庶几是走不成一条直线,单车的车轱辘发出支离破碎的吱嘎声。
坐在后座的裴知凛亦是被颠得一左一右的。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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