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到他匆匆赶来,裴知凛心中难免掠过一丝意外。
蔺遇白来机场做什么?
他不是该和张远霄在一起吗?
怀中的花又是何意?
是张远霄送给蔺遇白的吗?
种种心念掠上心头,让裴知凛眸色悄然暗沉了几许。
他挂了电话,正想说些什么。
他刚要开口质问。
蔺遇白却突然朝着他奔跑了过来。
裴知凛近乎是下意识地,在蔺遇白那具温热的身体撞进怀里的瞬间,自然而然张开手臂,稳稳地将人托抱住,甚至因为冲击力微微后退了半步。
桔梗花被紧紧夹在两人胸膛之间,硬挺的花枝和包装纸发出细微的“窸窣”声,硌在两人之间,像一个突兀坚硬的隔阂。
裴知凛没料到蔺遇白竟会扑入自己的怀里。
怀抱是熟悉的,带着致命的契合,但气氛充满了紧绷的张力。
两人像是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峙,一时之间,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裴知凛垂眸,看着埋在自己肩窝处的脑袋,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颈侧,带来一阵微痒。
终于,蔺遇白开腔了。
他的声音闷在少年的肩头,带着明显的情绪,字句清晰:
“裴知凛,我讨厌你。”
裴知凛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他气笑了。
“你讨厌我?” 他的声音故意压得很沉。
这一只小白眼狼儿,是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难道他对他还不够好吗?
蔺遇白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眶有一些隐微的红,但眼神很亮,直直地盯着裴知凛,里面是蓬勃涌动的水雾。
“对,我讨厌你。”他重复道,语气更重,“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
裴知凛闻罢,皱紧眉。
小白眼儿狼这是怨上他了?
行,他承认自己是故意不告诉蔺遇白的。
反正蔺遇白心中只有他的远霄哥,哪里有他的位置?
两人还一起看日出呢,蔺遇白哪里会照顾他的感受?
可接下来,蔺遇白的一席话让裴知凛完全怔住了。
蔺遇白道:“你知不知道我鼓了多大勇气,连花都买好了。”
青年的目光扫过两人之间被压到的花束,声音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执拗,“可是,你连让我开口告白的机会都不给。”
话音如暴雨般落下,在听者的心头掀起了千层风浪。
裴知凛顿住了。
所有的薄愠和醋意如一根鱼刺卡在胸腔里,不上不下。
他低头静静注视怀里的人,看着那束被挤压的、准备送给他的花。
送花。告白。
这四个字眼儿砸在了裴知凛的心口上,
原来,这一束桔梗是给他的。
周遭的人声和喧嚣逐渐臻至无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些微风吹了进来,掀起了蔺遇白的格子衫衣摆,露出了一截瓷白细瘦的腰,裴知凛见到了,下意识就将他的衣摆往下捋平。
裴知凛的目光,像实质一样落在蔺遇白脸上,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复杂,蔺遇白看不懂,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快要盖过机场的广播。
他张了张嘴。
那些在摩托车上反复排练的话,那些看到裴知凛背影时冲上头顶的勇气,此刻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蔺遇白只能抱着那束被压得有些变形的花,感受着裴知凛手臂环住他的力道,不松不紧,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他急得额角冒汗。
刚刚陈情的时候不是挺流利的吗?
怎么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反而哑火了。
蔺遇白,你可没用!
他懊恼地垂下眼,不敢再看裴知凛,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裴知凛的声音响了起来,比刚才少了几分冷意,多了一丝难以辨别的哑。
“我知道了。”
蔺遇白心中一悸,不可置信地抬眼。
裴知凛正看着他,眼神很深,像是要把他此刻窘迫又固执的样子刻进去。
“你想说的话,我知道了。”裴知凛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等我回来。”
蔺遇白怔住。
裴知凛的目光扫过他怀里的花,又回到他脸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专注。
“这种事,”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了然的沉笃,“应该由我来说。”
蔺遇白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酥麻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裴知凛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没等他理清这巨大的信息量,裴识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哥,飞机马上要起飞了,我们要快一点——”
裴识澜刚出候机厅,就看到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影,吓得转回身子:“我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蔺遇白:“!!!”
裴知凛:“……”
两人彼此亲热的场景,居然被裴识澜撞见了!
真不应该!
裴知凛还没来来得及把蔺遇白放下来,蔺遇白就自己先跳下来了:“识澜,你不要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迟了,裴识澜捂着眼睛,已经被吓跑了。
蔺遇白:“……”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了一声轻笑。
蔺遇白回头一看,发现是裴知凛在笑。
“你笑什么啊?”他又急又恼。
裴知凛慢慢止住笑,道:“识澜没有误会,他看到的,难道就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你方才为何又要澄清?”裴知凛微微迫前一步,“难道是想要翻脸不认账了吗?”
“也不是……”少年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扑前而来,摄得蔺遇白下意识就想要后退,但他的后背靠在冰凉的廊柱下,显然是退无可退了。
“那是什么?”裴知凛来了兴致,追问到底。
“是……”蔺遇白语无伦次,面颊赪红,刚想说什么,忽然之间打了个喷嚏。
裴知凛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倏然脱下了黑色外套,披罩在了他身上。
并把那一顶黑色球帽戴在了蔺遇白头上。
蔺遇白低头看着这个连帽外套,是Balenciaga的牌子,至少要好几万呢。
他觉得太贵重了,不想穿,但帽檐忽然被裴知凛一根手指掸了一下,淡声命令道:“穿上,别感冒了。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生病。”
蔺遇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跟个小媳妇似的,温驯地说了一声“好”。
临走前,裴知凛又道:“我们拍一张合照吧。”
蔺遇白不知晓,裴知凛对合照这件事有多在意。他那夜翻遍了群聊,看着蔺遇白与所有人——唯独缺了他——的照片,心中不知道有多醋。
蔺遇白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从裴识澜那里借来了自拍杆,两人合照了一张。
拍了第一张照片,蔺遇白觉得裴知凛的面部表情有些生硬,脸上丝毫没有笑意。
“你要笑呀!”蔺遇白哭笑不得。
他不由想起两人第一次拍大头贴那一会儿,裴知凛也是面无表情的。这个人明明生有一张极其上镜的脸,偏偏不会摆表情,唉。
“你调|教一下我。”裴知凛俯身,视线与蔺遇白平视,道,“我很好调|教的。”
蔺遇白耳根有些烫,开始教裴知凛怎么整理微笑和摆pose。
两人找了各种角度拍了好几张合照。
拍完之后,刚好广播通知航班要起飞了,裴知凛这才松开蔺遇白:“待会儿把照片发我。”
蔺遇白捏着手机道:“好。”
临别前,他又道:“帝都下雪了,你要多穿点衣服。”
裴知凛说了声好:“我到帝都后,会告诉你。”
蔺遇白心中一悸,裴知凛这是在跟他打报备吗?
感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后,两人的关系变得似乎比以往更加亲近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反倒让蔺遇白憨掬起来。
裴知凛上飞机之后,蔺遇白发照片发给了他,看一下裴知凛的备注。
蔺遇白默了一会儿,改成了「男朋友」。
一日后。
帝都,私立医院VIP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清淡气味。裴昀荣靠在病床上,左腿打着石膏,被高高吊起。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带着惯有的威严。
裴知凛和裴识澜下了飞机后,立刻赶往医院。
“爸。”裴知凛静静立在窗前,唤了一声,语气平淡。
裴昀荣抬眼看了看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父子之间,惯常的沉默蔓延开来,比病房的安静更令人窒息。
罗岚在一旁削着苹果,动作优雅。她试图缓和气氛,温声道:“医生说了,只是旧伤,好好静养就没事了,你们别太担心。”
裴识澜看着父亲腿上厚厚的石膏,眼圈一红,小嘴一瘪,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走上前去:“爸爸……疼不疼?”
裴昀荣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许,对这个小儿子,他总是多几分耐心:“不疼,识澜别哭,爸爸没事。”
罗岚连忙放下水果刀,抽了纸巾给裴识澜擦眼泪,轻声安抚。
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近况后,裴昀荣看向裴知凛,神色恢复了严肃。
“老婆,你带识澜出去透透气,我有些事要跟知凛谈。”
罗岚识趣地点头,牵起裴识澜的手:“识澜,陪妈妈去楼下花园走走好吗?”
病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只剩下父子二人,以及更显沉重的寂静。
裴昀荣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你虽然才刚上大学,但也年纪不小了,该定下来了。刘家的千金刚从国外回来,知书达理,改天安排你们见一面。”
裴知凛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就料到。
姜还是老的辣,裴昀荣虽说是受了伤,但还不忘以伤挟人。
“我有喜欢的人了。”他直接打断。
裴昀荣皱眉,耐着性子问:“哪家的?”
“不是哪家的千金。”裴知凛抬眼,目光平静却坚定地迎上父亲的视线,“是个男生。”
空气瞬间凝滞。
裴昀荣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他盯着裴知凛,眼神锐利如刀。
“胡闹!”他低斥,声音里压着怒火,“裴知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娶一个男人进门?我们裴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裴知凛站在原地,身姿挺拔,没有丝毫退怯。
“裴家的脸面,比我的幸福重要?”他反问,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冰冷的嘲讽,“你娶了这么多任妻子,也未必过得幸福。何必要求我走你的老路。”
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裴昀荣的痛处。
他脸色猛地沉下,胸膛微微起伏,抓着被单的手背青筋凸起。病房里的气压低得骇人。
父子俩对视着,一个怒不可遏,一个冷硬如铁。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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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白终于澄清心意啦~[狗头叼玫瑰]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冻结了。
裴知凛那一番话, 俨同沉金冷玉,精准地扎进了裴昀荣最在意的地方——他几段看似风光实则千疮百孔的婚姻,经营失败的家。
裴昀荣的脸色由青转白, 呼吸粗重,抓着雪白床单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他死死盯着站在床尾的大儿子,那个从小到大都优秀得让他骄傲,却也疏离得让他无从下手的继承人。
“你再说一遍?”裴昀荣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带着不敢置信的震怒。
裴知凛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沉静无波的样子。他重复了一遍,字句清晰, 没有任何犹豫:
“我说, 您娶了不止一任妻子,也并未见得获得幸福。所以, 不必用您对‘正常’婚姻的理解来要求我。”
他特地用上了一个“您”字,说是尊重, 实则是嘲讽。
“混账东西!”
裴昀荣猛地一拍床沿,震得旁边的水杯都晃了晃。
他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 “我辛苦经营裴家, 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来戳我心窝子的?就是让你找个男人来恶心我, 让整个裴家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笑柄?”
裴知凛淡掀眼睑,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浅弧:“裴家的声誉,什么时候需要靠牺牲我的婚姻幸福来维系了?还是说,在您眼里, 我的价值仅仅在于进行一次能让您面上有光的联姻?”
“这是你的责任与义务!”裴昀荣低吼,试图用威严压服他,“身为裴家人,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资源,就要承担相应的义务!娶妻生子,传承家业,天经地义!”
“传承家业,我可以做到。甚至能做得比您期待的更好。”
裴知凛迎着他愤怒的目光,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娶谁,和谁共度一生,这是我的私事,是我的自由。我不会用我的婚姻去做交易。”
“自由?”裴昀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死死盯着裴知凛,眼神阴沉,“好,很好。裴知凛,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别想把这荒谬的念头变成现实!”
他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说得有些沉重了,适当缓和了语气,拿出惯常说理的姿态:“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刘家的女儿我见过,各方面都配得上你。裴家需要这样的联姻,你需要一个贤内助。听话,安排个时间见一面。”
“我说了,我有喜欢的人。”裴知凛重复,语气平静却毫无转圜的余地。
“喜欢?”
裴昀荣像是听到了什么幼稚的笑话,嘴角扯出一抹讥诮:“喜欢能当饭吃?能帮你在董事会站稳脚跟?男人?你知道这真正意味着什么吗?外面的人会如何看你?怎么看我们裴家?我的老脸又往哪儿放?”
沉重的威胁如同巨石砸落在寂静的病房里。断绝关系,剥夺继承权。这是裴昀荣能想到的最严厉的惩罚。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愠怒。
裴知凛静静地看着裴昀荣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忽然觉得荒唐,裴昀荣从未认可过他,不认为他是一个用价值的人,但在家族利益上,又想将他利用得彻彻底底。
本来,看到裴昀荣受伤,身为亲人的他心中还有一丝恻隐。可现在,裴知凛连一丝恻隐都没了。
“爸,”裴知凛徐徐开腔,声线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病房里的压抑的吐息声,“你的面子很重要。”
裴昀荣冷哼一声,以为他终于服软。
但裴知凛接着说了下去,目光坦然:“但我的人生,不是用来维护面子的筹码。我不会去见刘小姐,或者任何其他你安排的人。”
他顿了一顿,看着父亲骤然冷厉的目光,继续道:“至于别人怎么看,我并不是很在乎。我的人生,不需要或给别人看。裴家的发展,更不需要牺牲我的人生来换取。”
裴昀荣被大儿子这番油盐不进的话气得胸口发闷,遥遥指着他,怒声道:“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定。”
裴知凛微微颔首,“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最重要。公司的事有我,不必操心。”
他说完,不再给裴昀荣继续施压的机会,转身干脆利落地朝门口走去。
“裴知凛!你给我站住!”裴昀荣在他身后低喝。
裴知凛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闻言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留下最后一句,拧开门把,径直走了出去。
病房门轻轻合上,将裴昀荣未尽的怒火与难以置信关在了里面。
裴知凛站在走廊上,微微吐出一口气。与父亲的这次谈话不算愉快,但至少,他把态度清晰地摆在了那里。
他拿出手机,屏幕漆黑,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摩挲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抱着桔梗、说着“讨厌”却跑来机场找他的人。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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