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没关系的。”罗阿响几乎喃喃自语,说出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谷肆还是在安慰自己。
房间里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沉默着沉默着,只能听见时钟走秒时的细微声音。谷肆的情绪也很低迷,最终他还是向罗阿响妥协:“如果你不在外面拈花惹草,保持现在这样也行。”
罗阿响不知道自己在谷肆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但感觉谷肆对他误解很深。
他反问:“在你心里我难道是那种很随便的人吗?”
谷肆肯定回答:“是。”
“啊?为啥?”
谷肆:“从高中开始,你不就见一个爱一个吗?”
尽管罗阿响竭尽全力反驳,也没能成功改变自己在谷肆眼中的形象。最终从正经谈话变成了小学生斗嘴,你一句我一句,重复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不知不觉间两人就躺到了一起。
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罗阿响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晨窗外鸟鸣叽叽喳喳,罗阿响一看手机,刚过六点,由于窗帘的遮光性,屋子里仍然一片漆黑。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谷肆的书房,那里有和卧室一样的宽大落地窗。拉开窗帘,才发现已经天光大亮,昨晚似乎下了阵雨,眼前的景色清新澄净,初升的太阳烘出淡黄的云,像是烤过的柔软棉花糖,而距离太阳较远的天空则是一片粉紫色,梦幻而失真。
这时罗阿响的手机却急促地响起,忽然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来电显示是老沈,他心里一沉,赶紧把电话接起来,老沈一般不会给他打电话。
“喂,老沈?”
对面却是完全陌生的声音:“您好,是沈译的家属吗?”
“我是,请问发生什么事了?”罗阿响焦急地问。
“是这样的,沈译老师在家里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您方便过来吗?”
“好的,请问在哪所医院?”
“市二医院。”
“好,我马上过去。”
罗阿响冲出书房,心中无比慌乱,他手忙脚乱地换了衣服,也顾不得会吵醒谷肆了。
“怎么了?”谷肆睡眼惺忪,因为刚睡醒嗓子几乎哑了。
“老沈出事了,我得马上过去。”
罗阿响面色惨白,就连嘴唇也失去血色,挤牙膏时他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
原来他还是会有害怕的事。
谷肆听了他的话,也马上从床上翻起来换衣服,他一边扣衬衫纽扣,一边对罗阿响说:“我也去。”
两人动作很快,十来分钟后就已经坐上了谷肆的车。谷肆也着急,一路不停加速,甚至不小心闯了个红灯。
“你冷静一点。”罗阿响对谷肆说着,却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在颤抖。
赶到医院时,老沈已经在手术中。罗阿响在护士的指引下先去处理了相关事宜,缴费和签字之类的。
听护士说,好像是踩着什么东西在家摔倒了,好在似乎和邻居约好了早起溜鸟,所以发现得早,情况还算不错。
直到处理完所有事情,在手术室外面等的时候,他才更觉得害怕。
这么多年来,他和老沈的感情很深厚,已经是家人了。
他真的很怕再有人从他身边离开。
第38章
在手术室外的等待时间总是格外漫长,他在手术室外坐立难安,但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罗阿响自认是个唯物主义者,此刻却在心中不断祈祷,希望老沈能够平安。
医院的走廊上,罗阿响不断来回踱步。谷肆坐在椅子上,就这样盯着他。
“坐会儿吧。”
罗阿响听见他的声音,终于抬头看了一眼他:“我想抽烟。”
谷肆将他拉到椅子前按了下去:“你冷静一点,我去给你买烟。”
听了他的话,罗阿响像是终于从迷茫中回过神来,点点头。在谷肆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真就乖乖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只是眼神仍然没有焦点。
这时「手术中」的红灯终于灭了下去,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医生也紧随其后。
“怎么样医生?”罗阿响立刻站起来,朝那边冲了过去。
医生面色疲惫:“已经没事了,”转头对护士说:“转普通病房,随时观察。”
听见医生说没事的时候,罗阿响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罗阿响:“请问现在有单人病房吗?”
老沈是个喜欢清净的人,而且睡眠质量不好,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老沈能有个更好的休养环境。
医生点点头,再次对护士说:“帮他查一下,这个状况可能单人病房也更好一些。”
其中一名护士立刻去往护士站,几分钟后便回来了。
“刚好有一名出院病人,302现在空着。”
医生:“帮他安排一下吧,还有,你去我办公室等我,我一会儿来跟你说说情况。”医生说完跟他指了一下办公室的位置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罗阿响立刻回答:“好的。”
这时谷肆正好跑着过来,手里还捏着一包绿色的烟。
“怎么样?”
“医生说没事了。”
“太好了。”谷肆的表情也明显放松了很多,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两人在医生的办公室坐了几分钟,医生已经脱下了手术服,在办公桌前坐下。
“两位都是他的亲属吗?”
“嗯……我们都是他的学生,老师已经没有亲属,医生你可以和我们说的,我已经算是他儿子,只是没有血缘关系而已。”罗阿响镇定答道,师母走后,老沈就是孤身一人了。老沈是家里的独子,父母也已经离世。
“好吧。”医生点头,“这是之前照的片,来看看吧。”
医生说的罗阿响只能听个一知半解,只知道是动脉粥样硬化导致脑缺血昏迷,已经做了手术,还需要住院观察一周,目前来说没有什么大碍,但要严格控制饮食,也不能抽烟喝酒。
罗阿响一边听一边用手机做笔记,以便后期照顾。
医生讲完之后,他才停下记录的手。
罗阿响:“谢谢医生。”
“没事,你倒是用心,比有的亲儿子还周到一些。”
罗阿响只是笑了笑:“回头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您咨询吗?”
医生点头:“可以。”
和医生沟通完之后,罗阿响立刻就去了病房,他想看看老沈。
整个过程谷肆都只是沉默地跟在他的后面而已,仅仅是这样,他从前独自面对一切的孤独感被稍微消解了,至少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不是一个人,还有人在陪着他,这已经让他在某一方面好了许多。
老沈躺在病床上,面色有些惨白,双眼紧闭,看样子还没有醒过来。罗阿响静静地在病床前坐了一会儿,谷肆也就跟着他坐着。
过了一两个小时后,这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谷肆提议到:“看来他短时间还不会醒,我去弄点吃的,一会儿醒了可以先吃点东西。”
罗阿响点点头,在听了医生的话,知道老沈没事之后也平静了许多,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早饭午饭都没吃,连带着殃及了谷肆。
“不好意思啊,害你也没能吃饭。”罗阿响语气有些自责,确实他太过担心老沈,也没能及时注意到谷肆一直跟着他,自然也没时间去吃饭。
谷肆只是笑了笑,没回答他,转身离开了。谷肆很少笑,总是板着脸面无表情,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他笑起来并不夸张,只是稍微勾勾嘴角,却能让人感到十足的安心感,似乎就算天塌了他也会顶着。
这个笑同时也让罗阿响异常安心。
谷肆回来得很快,提了一些简单的餐食,他细心地将他们和老沈的餐食分开装了,罗阿响貌似不经意地打开老沈的餐食看过,十分符合医生说的标准:清淡低脂,主食甚至是流食。
谷肆比他想象的更细心。
在谷肆坐下来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罗阿响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没吃了再过来。”
谷肆优雅地吞下口中的食物:“想和你吃一顿饭太难了。”
老沈在他们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醒来的,看着罗阿响吃饭的样子笑眯眯的,根本看不出来他刚刚去鬼门关闯了一遭。罗阿响背对着他,还没发现老沈醒了,直到谷肆给他使眼色,他转过头才看见老沈那张胖脸上,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罗阿响气冲冲地问:“你笑啥?”
“好久没看你吃得这么香,看得我都饿了。”
谷肆利落从旁边拿出给老沈的饭菜,揭开盖子之后,老沈看了直皱眉:“这都是什么?”
罗阿响接过谷肆手里的餐盒,学着老沈刚刚笑的样子,把饭菜举到老沈面前:“专门给你的饭。”
老沈气得吹鼻子瞪眼:“小兔崽子!”
“自己吃还是我喂你?”罗阿响没理老沈对他的人身攻击,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自己吃!”老沈接过罗阿响手里的餐盒,看着里面一片绿色,表情比看见股市飘绿还要难过。
罗阿响故作轻松,问老沈:“怎么摔的?”
“唉,早上起来看见小函的房子塌了,我想着给修一下吧,没看见地上的木头站杆,踩到就摔了一跤。”说完老沈跟花枝鼠一样嚼着蔬菜,医生早就叮嘱他细嚼慢咽,嚼了半分钟才吞下去。
罗阿响摇摇头:“你啊!还好没大事……”
老沈打断他:“别念我了,我真是老糊涂了!”
“停,等你到了八九十岁再说这话吧。”罗阿响也不想听他说这个,这老头的豁达程度让罗阿响怀疑他会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
“谷肆怎么也在?”老沈这时才问起谷肆。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也在,就一起过来了。”罗阿响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时间太早了,接到电话时才六点,关系再怎么好也不会那么早就在一起。
不过老沈似乎没注意到,一心还在和蔬菜搏斗,罗阿响松了一口气。
“哦……你也有进步嘛。”
老沈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低着头吃饭了,无论罗阿响怎么问他都不说是什么意思,到最后差点吵起来,最后还是谷肆从中调解。
罗阿响收拾好餐盒,想要离开的时候,被老沈叫住了。
“帮我回去喂一下小函,还有装证件的包拿过来,还有我的手机,我太无聊了,我想刷短视频。”
“知道了!少刷点低智视频吧,还不如打麻将益智。”
老沈:“你先给我凑齐四个人。”
“我……行。”
罗阿响答应了他,随后和谷肆一起离开了病房。
下电梯的时候,谷肆说:“我送你过去。”
罗阿响顺势就答应了,和老沈瞎聊之后他也轻松不少。
上车之后谷肆问他:“你有驾照?”
“有啊,去年才考的。”
罗阿响以为他只是想闲聊,碰巧他心情不错,两人难得地聊了其他事,这种偏日常的对话让罗阿响有些恍惚,除了毛毛,他已经多久没和人聊过这些琐事了。
谷肆将罗阿响送到老沈楼下,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我有事,一会儿不能送你去医院。”
罗阿响毫不在意:“没事,我打车过去。”
谷肆听他说完后,递了个车钥匙过来:“这辆给你用。”谷肆递过来的时候云淡风轻,好像他给出来的不是车钥匙,只是手边的一个杯子。
罗阿响呆然:“你不怕我给卖了?”
“如果你愿意?”谷肆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照着自己的意思回答了,只是罗阿响好像不怎么满意。
罗阿响:“你是不是太没防备心了?”
谷肆更不理解了:“为什么?”
“你会随便给一个什么人自己的车钥匙吗?”
“不会。”
“那……”
“你又不是什么随便一个人。”谷肆总算理解罗阿响想说什么,立刻打断了他。
罗阿响被他突如其来的直球击中,但另一个人明显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暧昧,他仍然保持着一贯的表情,好像他说出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常识。
“哦……谢谢。”罗阿响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接过钥匙。
“开车小心一点,”谷肆接着说:“如果不是你不愿意,我直接让人接送你。”
罗阿响更觉得不可思议:“我说过吗?”
谷肆用比以往更自信的语气答道:“你会说。”
由于他的语气过于自信,罗阿响还在脑子里预设过谷肆所说的场景,然后他意识到,谷肆没有说错。如果谷肆直接那样问,罗阿响肯定会拒绝。
罗阿响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那么自信啊?”
“因为我在脑子里预设过你的回答,无数次。”
罗阿响被他这种莫名坚定的情绪影响了,笑着抱了抱谷肆,再次说了一声谢谢,发自内心地。
罗阿响:“要不要上去坐坐?”
日头虽然已经落了,但余热仍然蒸腾着大地,这个逼仄的场所更像一个蒸笼,谷肆仍然西装笔挺,鼻尖已经渗出细汗。
谷肆点点头,司机开车过来至少需要30分钟。尽管公司的事务已经搁置了大半天,他还是跟着罗阿响上楼。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大概已经饿了半天了。鸟屋的门开着,但小鸟仍然栖息在笼子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两人,只是叽叽喳喳地叫,却没有乱飞。
罗阿响看着一地的鸟屋零件,地上还残留着老沈踩着站杆摔倒的痕迹。罗阿响熟练地给鸟添粮,估计是饿惨了,一边叫一边吃,逗得罗阿响忍不住笑。
“这就是小函?”谷肆吹了个婉转的口哨,小函就这样和他四目相对,没一会儿就已经在谷肆的手上啄啄,和对待罗阿响的态度完全不同。
罗阿响感到意外:“合着他只讨厌我?”但他并不能和一只鸟生气,只能学几声鸟叫泄愤,激起小函更激烈的叫声。
“你跟鸟较劲?”谷肆声音里带着笑意,但并没有笑出声,罗阿响看过去的时候他一脸正经地逗鸟。
罗阿响的小心思被揭穿了,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钻进厨房继续忙活,收拾老沈没来得及收拾的早餐垃圾。
这时罗阿响的闹钟响了起来,他快速按掉。不知什么时候谷肆已经在厨房门口了,他似乎很好奇这个时候的闹钟是为什么而设置。
谷肆问:“现在的闹钟?”
“哦,我一般设个闹钟提醒我去上班……”罗阿响这时才想起什么,他得跟易航打电话再请一天假,等明天老沈情况稳定了,他就可以继续晚上上班,白天过去照顾老沈,今天晚上他还是想在医院陪床。
好在现在是暑假,他不用翘课,不会影响他在学校的绩点,只是复习的时间可能少了一点,但是问题应该不大。
罗阿响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给易航拨了个电话,那边接得很快。
“喂,易大哥?”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阿响?怎么了?”
罗阿响简单跟易航说明了情况,说自己可能还要再请一天假,易航听说了之后还问他老沈的情况,需不需要多请两天。
“没事的,我今天陪床看看情况,明天晚上应该就能过去帮忙了。”罗阿响需要钱,老沈住院不知道要花多少,他还是要多工作。
现在正是暑假,易航那边应该很忙,白无恙还没适应好情况,他不应该给易航添更多麻烦了。
“好,需要什么跟我说。”
两人寒暄了两句挂了电话,易航对他的态度太温和了,罗阿响总是莫名心虚,担心下一刻易航告诉他不用去上班了。
谷肆似乎很不满意:“你还要去上班?”
“对啊,老沈住院也是一笔钱,希望别超出我的预算太多。”罗阿响有些担心,但住院费是到出院的时候才结,他必须尽可能多地赚钱。
谷肆点点头:“行,有什么事找我,我空下来会去看沈老师的。”
“好的。”
这时司机也正好到了楼下,谷肆便下了楼。
谷肆没多说,他现在总算事稍微摸准了罗阿响的性子,就算跟他说不用担心钱,他也肯定会驳回自己的意见。罗阿响过于固执,不会接受他在经济上的支持,至少现在不会。
罗阿响收拾好了老沈要的东西,还顺便打包了几套柔软的睡衣,以供他这几天换洗使用。
这还是他拿了驾照之后第一次开车上路,更别提这车还是谷肆的豪车,因此他开得格外小心,速度就比他的小电瓶快点,因为驾驶速度太慢,他一路上都被人鸣笛、别车。
以龟速开到医院,罗阿响的背部几乎被汗湿,把车停到停车场后他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晚饭,只能在餐厅买了些清淡的饮食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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