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说话,把人拽起来往房间去,把人摁在床上,去柜子里拿来医药箱,沉默地帮常春微处理包扎好伤口,又安静地坐到了桌前。
从前连打草稿都写得规整的纸张上,画满了无数个纷繁杂乱的圈。
现在也没完,他没完没了地画,要把常春微画进去,把唯一画做圆心。
常春微也没了刚刚的气焰,他看关河还是那副不理睬他的样子,他也不想再自讨没趣,想愤然起身离开,伤手却甩在了床栏上,痛得他面目扭曲,忍不住嘶出声来。
“你要去哪?”
关河终于有了动静。
他还不如不说话呢。
常春微眼角湿润,洇出一滴泪,也梗着脖子说:“回去。你又不欢迎我,我不在你家。也,也不来了。”
关河蓦地站起身,背对着常春微,挡在房门口。
常春微又气又好笑,声音颤抖着问:“你什么意思?”
关河不说话,垂着头,不像堵门,像在面壁思过。
常春微正欲发作,忽然一想,关河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别扭吗?小时候还能真心说几句话,青春期之后他这别扭气闷的模样却越来越鲜明了。
是他不对,不该骗他,老实跟他说,也许他就没那么生气了。
好学生总是一是一,二是二,太在乎对错,在乎诚信。
“对不起。”
“对不起。”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两人都愣住了。
常春微先反应过来,他走到关河身边,抬手搂住关河,头靠在他肩膀上,说:“我不该骗人。骗人是不对的。下次不会了。”
“不对。”
常春微歪着头,微红的眼眶里也有一双水润清澈的眼,照着关河英俊的脸庞,等着他说话。
关河望着他,不由地也把头歪过去,跟他贴着:“是骗关河是不对的。小狗,不能骗关河。”
似乎被那双深眸里的锐光魇住,常春微一字一顿地复述:“骗关河是不对的。小狗不骗主人。”
关河实在是长得太好了。
常春微从关河家离开时,一路上都神情恍惚,脑海里只有关河那张线条流畅,五官端正的帅脸。
在他小时候,他是计划长成这样的。可惜他的眼睛圆圆,轮廓柔和,长得一点也没有攻击性,太没有男人味了。
因为自己长不了那副英明神武的模样,所以得了空,他就盯着关河看,想他的眉毛是怎么长的,眼睛是怎么拖出一截锋利的眼尾,嘴唇又厚薄适中,看着怎么会那么软。
关河一开始还觉得常春微莫名其妙,后来看他走神,看着呆呆的,也觉得好笑,于是常春微盯着他看,他也趁背单词的空隙垂下眼,将傻愣愣的常春微看了个遍。
怕常春微觉得无聊,他以学习的借口让爸妈买回来了一台电脑,用来安抚活泼好动的常春微。
“你家也买了电脑!”
常春微的眼睛顿时放光,伸手将电脑每个角落摸了个遍,嘟囔道,“你爸妈真好啊。我怎么撒泼打滚我爸妈都不给我买,说我读书不成器,别玩电脑把眼睛玩近视了,以后不读书了回家种洋芋,面朝黄土背朝天,被晒出汗了戴眼镜还滑一滑的,不戴眼镜的话估计连洋芋在哪都看不见……”
关河听着有些心酸,宽慰道:“……不会那么惨。”
常春微挪了挪凳子,让关河把椅子拖过来坐下,得意洋洋地说:“你还不会玩吧?来来来,我教你怎么玩游戏。”
关河看着常春微把电脑开机,点开4399小游戏,点进黄金矿工双人版,摁着右边的键放下钩子,钩起一块大金块,常春微高兴地嗷嗷叫,“看到没有!就这么简单,捞起金块就行,等会儿还能捞含着钻石的小猪!”
关河嗯了一下,在常春微的指导下,快准狠地抓起一块比常春微抓起来的还大的金块。常春微手舞足蹈地说,“再来再来!”
没什么技术含量,关河很快就掌握了窍门,简直堪称神抓手,常春微看关河越玩越熟练,自己被比下去,他退出游戏,又点开了泡泡堂。
“抓金块我玩腻了,我们玩这个!要躲炸弹还得炸敌人,还可以领一些福利包,你看我操作……”
关河跃跃欲试,说:“我会了,直接开始吧。”
常春微来不及惊讶,只见关河那个小人嗖嗖地领到工具,砸开墙又炸死敌人,没几分钟他们就赢了。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啊!”
常春微大叫着,抱着关河把他压到床上,揪着关河的领子疯狂质问,“你为什么什么都那么完美,你要我怎么活啊,你要让我怎么活啊!”
关河微微弯了嘴角,常春微的夸奖总能让他开心。
“别闹了。”他说,“玩够了,该写作业了。”
“我还没玩够呢!我都没有一点体验感,我……啊!”
常春微还没耍够赖,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直接坐起来,抱起他摁在课桌前,冷淡命令:“写。”
关河的声音仿佛泡在冷泉里,说话就往外倾倒清水,冰得人麻酥酥的。常春微不敢再动弹,老实翻开习题册,啃着笔杆一眼不敢多看关河。
一定是关河越长越锋利,越危险了。
常春微想,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怕跟关河近距离接触。
关河依旧每个放假的周五都准时出现在常春微学校门口,手里都拎着常春微最爱吃的洋芋粑和米线,怕被江信风和徐栒抢,他总让他们在车站等,他则边走边吃,关河吃腻了,后来都不吃了,就看着他吃。
一年又一年,转眼就到高三。
关河的妹妹也考进了县一中,也是全年级第一。
女大十八变,十六岁的关秋也长开了,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跟关河一样的眼睛不凌厉,反倒显得十分妩媚漂亮。
学习好加上长得漂亮,常常有男生聚在重点班门口,透过窗户偷看。原来关河从不在意谁谁漂亮,也不在意谁谁喜欢自己,可到了自己妹妹身上,他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管。
下课铃一响,他拿着卷子就去关秋班上,走进去还没跟关秋的同桌商量,那女孩就狂点头,说:“关河学长,你坐,你坐!”
关河说了谢谢,偏头看在认真做题的关秋,问:“你生气了?”
“没有。”关秋抬手拄着太阳穴,一眼都懒得看窗外,哀怨地对关河说,“我是在想这学校里怎么就我哥看得过去,真是的……”
关河咳了一声,说:“你是来读书的,不是来……来看帅哥的。”
“我天生就爱看美男啊。”关秋不以为意,握着笔在纸上乱画,“常哥哥也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特别甜,简直就是甜弟的代表。啊……好想见常哥哥……”
关河身体一僵,他嘴唇抽了抽,说:“你叫我哥,为什么叫他常哥哥?”
“这不是很明显吗?叫起来像撒娇,常哥哥每次听到我叫他都很开心。”
关河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唰地一下站起来,抬眼睥睨着窗外那些不知好歹的同学,一群人被瞪得后背发凉,通通作鸟兽散。
他收回目光,也同样含着某些酸意地看着自家妹妹,说:“不准再对他叫叠词的哥哥。”
他说的很轻,但关秋分明尝到了到了咬牙切齿的滋味。
为什么?
他是吃我的醋,还是吃常春微的醋?
关秋木愣地看着关河走出教室门,胡思乱想着。
“阿嚏,阿嚏,阿——嚏!”
常春微揉了揉鼻子,捏着通红的耳朵歪头看杜若,“我这是什么情况啊?是不是要感冒了?”
杜若托着圆圆的下巴,仔细看着常春微,认真地说:“不是有人骂你,就是有人在想你了。”
“那还用说,肯定是关河在想我。”
常春微叹了口气,继续说,“这个关河只有我一个朋友,除了学习就只能想我,要不然他还能干嘛。”
杜若点了点头说:“他对你确实好,两年来风雨无阻来学校门口等你,认识你们的知道你们是好朋友,不认识的还以为你常春微是女的,关河来护送自己女朋友呢。”
“我去!你胡说什么呢!”
常春微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我俩是铁哥们,有过命的交情,关系好点不应该吗?”
杜若被他的大反应吓道,双手投降道:“我知道啊。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这么激动?”
常春微身体一软,瘫在课桌上:“你说的那种事情听起来有点奇怪,我受不了……”
本来他有些时候靠近关河,就会让他心跳加速,大脑放空,眼睛也只会直勾勾盯着他看,现在杜若这么一说,他更感觉自己对关河怪怪的,怎么、怎么好像他喜欢他一样?!
这也太奇怪了吧!
常春微心绪持续荡漾,一直到放假,见到门口的关河,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把他的氧气都耗尽,可他还是习惯性地靠近关河,笑盈盈地说:“你来了呀。”
“我也来了!”
关秋突然从一旁跳出,看着同时愣住神同步的两人,哦了一声说,“我说我哥怎么听到我说要跟同学回家也不生气,原来是要偷偷的一个人来找你啊。”
常春微看着亭亭玉立的关秋,本就被她说的通红的脸越发红了,他拎着关河递给他热气腾腾的米线,说:“我们到放假都会一起回去。”
“谁让你跟踪我的?”
瞧着常春微脸上愈演愈烈莫名其妙的红,关河十分不开心,嗓音冷冷地问关秋。
“你管我。”
关秋自来熟地搂住常春微的胳膊,仰着头看常春微,说,“常哥哥,我们走吧。”
常春微的心都快要跳死了。
他从关秋脸上看见了跟关河一样的眼睛,这么近,又这么亲昵,常春微整个人都快被手里袋子里冒出来热气蒸腾泡发了。
由着关秋带他走了几步,他的后衣领突然被人拎住,抱着他手臂的关秋也被一只无情铁手从他身上剥离,关河从来没主动伸手搂过他,现在却紧紧地,像要把他勒死似的夹在胳膊下,说:“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你们必须保持距离,学生就要有个学生样,搂搂抱抱算什么样?”
“他是常哥哥,不是……”
关河少见的没耐心,厉声打断:“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常春微被吓得一哆嗦,他挠着关河的手臂,嘶哑着说:“咳……咳!关河……你要勒死我了……”
关河后知后觉,他松了力道,却还是没有放开常春微,于是他一手搂着常春微,一手拽着不情不愿的妹妹,往车站去。
周六,常春微到关河家时,在门外遇见了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外镇男生,他冲他们扬了扬下巴,问:“你们找谁呢?”
一中的校服,不会是来找关河的吧?关河这个负心汉,交了这么多朋友,还有时间跟他玩吗?
常春微踢了脚墙角,见那群人不回话,没好气道,“说话啊!一个个眼睛左瞟右瞟看什么呢?”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开口道:“你是关秋她哥,关河吗?”
常春微说:“不是。”
“那……那你是关秋她男朋友吗?”眼镜男旁边尖耳猴腮的男生追问。
常春微怔了下,还没说话,又有人说:“啊,没戏了。关秋有男朋友了……”
“她真的很漂亮,我不甘心啊!”
几人像是同时失恋,都在那低低哀嚎。
常春微刚想说不是,大门突然被打开,一阵香风飘来,他转头去看,关秋湿淋淋的长发黑得发亮,柔顺地滚落到胸前,一身洁白如雪的长裙衬得她如清水出芙蓉,美不胜收。
“常哥哥,你来啦!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快进来吧。”
常春微缓慢的收回视线,恍惚地跟着关秋进门。
女朋友,男朋友,关河的女朋友,关秋的男朋友,怎么听,都是后一个比较正常。
也许他对关河的奇怪感觉,是因为他们兄妹俩长得像,所以他才会有心跳加速这种剧烈反应,其实他应该是喜欢关秋。
对,男的就是会喜欢女的,一定是这样。
常春微奇形怪状的思路打开,他也不着急进门找关河玩游戏,跟关秋坐在屋檐下,听着她吐槽学校里的事,心也慢慢变得平静,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他想,属于他的懵懂爱恋,似乎破土发芽了。
到了高三,考试就变得多了起来。
常春微渐渐地也在这样的紧张氛围中,看到了一年后跟朋友们天各一方的场景。
一向散漫的他也开始焦灼起来,对着试卷也有了想要写出正确答案的心思。可他落后太多了,最基础的基础都一塌糊涂,想要变成黑马简直难如登天。
因为在复习高一的知识点,他一下子想到了关秋,于是周末更加殷勤地往关家跑,只是不再找关河,就跟关秋坐在屋檐下,一边吃旺旺碎冰冰,一边听关秋给他讲题。
他心不静,哪里听得进去题。眼睛不受控制地黏在关秋脸上,心也怦怦跳,关秋带着鼻音的嗯,跟小猫似的挠得人心痒酥酥的。
做完十张试卷的关河打开房门,就见常春微那心猿意马的傻愣样。
他快步上前,从关秋手里抽掉试卷,拽起常春微就往自己房间扔。
关秋不解道:“哥,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说你作业多,没有时间吗?”
“对啊!我太笨了,你教不会我的,我得听好几遍才能听懂,关秋现在教我正好,我不影响你,我去找……”
“我教。”
关河关上门反锁,定定看着一心要往外跑的常春微,手背青筋骤长,“讲一万遍我也愿意。”
常春微看出了关河的不高兴,他笑了几声缓解尴尬,乖乖坐到桌前,对关河招了招手,说:“那来吧,我准备好了。”
关河坐到常春微身边,握起笔勾画题目,罗列公式,修长的手指在纸上写出一串漂亮的数字,常春微这下是真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就盯着关河因为挤压白里透粉的指甲缝看。
这跟关秋不一样,关秋的脸美他一大跳,关河是每一处都让他心神不宁。只要意识到这是属于关河的,他就开始飘飘然,空荡荡走神。
真的完蛋了。
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完蛋。关河是男生,所以他能无止境遐想,而不会像个垂涎美女美色的猥琐变态,去臆想关秋。可还是不对啊!
“不,不行!”
常春微脸红心跳地推开关河,十分艰难地看向关河,对着那张淡漠帅气的脸咽下口水,说,“你教的我真的听不懂,我还是得找关秋,我……”
“关秋还小,我不允许任何陌生男生靠近她,你也是。”关河拽下常春微抗拒他的双手,右腿死死抵着椅子,不让常春微往后退,然后固执地握着笔在试卷上写着分析思路,手指在微不可见地颤抖。
“我、我拿她当妹妹!你是不是误会了?”常春微心虚道。
“误会?”
关河脑海里响起同校男生议论关秋,说她找了一个十一中的高三级帅哥当男朋友。十一中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跟关秋亲近?除了常春微,还能有谁?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想跟我一起去考大学,还是早恋耽误学习?”
“……我没早恋。”
常春微的脸被关河盯得像烧着了似的,烫得他头皮发麻,只好低下头,喏喏道,“我跟你一起考大学。”
听到想听的回答,关河的脸色稍稍变好,他摸了摸常春微的头发,说:“这样才对。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考大学,以后才能经常见面。只要你愿意努力,我们就能一直陪着对方。”
这话的诱惑力太大,常春微顿时感觉胸中烧起一团熊熊烈火,他偏头望着关河,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现实。
常春微不是读书的料。他的脑袋里就像是没装学习理解的区块,在别人看来很浅显的解题思路,他也需要花很久才能琢磨透。
在这样无休止的折磨中,一向心宽体胖的常春微也没了笑脸,他发现了自己的愚笨,发现了自己过去这几年痴迷玩乐,浪费了多少学习时间,发现了……他跟关河、江信风、徐栒、关秋之间的天堑。
无论他怎么努力认真追赶进度,试卷一发下来,总分排名一出,他依旧看不到希望。
高三下学期,考试更加恐怖,一周考一次试是常态,每周都要面对那惨不忍睹的分数,这次,常春微真的崩溃了。
走出校门,关河依旧站在那。
可他很快就不会站在那了,他会去到他无法企及的远方,没有人会等他,只有他会被留在南春,只有他一个人。
常春微没有走向关河,他闷着头流着泪往前走,关河默默跟在他身后,他知道高三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不知道自己劝常春微好好读书是对是错,是对的话,那么常春微为什么不再快乐了?是错的话,为什么大家都要拼命地学,都要考个好成绩?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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