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走出来,几秒钟后,电梯门又“叮”的一声再度合上。
俞扬收回目光,迈腿走进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他站在玄关处,背无力地贴在棕褐色的钢木门上。
这家酒店属于经济适用型,虽然舒适但存在隔音偏弱的情况。
三分钟后,门外走廊响起了轻微缓慢的脚步声。
俞扬屏住呼吸,静静听着那道由远及近的动静。
“哒哒”的脚步声骤然消失,最后的声响恰好就落在门外。
周遭瞬间安静,静的像是能听见门外轻微的呼吸声。
俞扬转身弯腰伏在猫眼上,透过那层薄薄的凸透镜,他清晰地看见“谢咎”就站在门外。
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他臂弯,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秃鹫般盯着门板,有种近乎执拗的偏执。
十月的风卷着瘆人的凉意从门缝钻进来,俞扬的手紧紧攥着门把手,心跳声骤然变沉,发出钝重的闷响。
万万没想到,秦陆会跟踪他,但最令他难以忍受的是秦陆竟还披着“谢咎”的脸招摇过市。
对俞扬而言,比起不想见到秦陆,他更不想见到“谢咎”。
他可以恨秦陆,却唯独无法恨那个他在几个小时前还深爱不已的“谢咎”。
在俞扬看来,错的是秦陆,他的“谢咎”是没有错的,他的“谢咎”更不该代秦陆受过。
一股滚烫的怒意混着尖锐的痛疼从胸腔只达头顶,有那么一瞬间,俞扬很想打开门冲上去亲手撕掉秦陆那层令他窒息的伪装!!!!!!
愤怒值升到临界点时,秦陆突然走近,额头抵上三寸厚的门板,无力的低声哽咽:“小鱼我错了。”
打开门的冲动骤散,俞扬默默远离那扇房门,用极轻极慢的声音回答:“那又如何呢……”
错都错了,伤也伤了,原不原谅,又能如何呢。
终究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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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衷心祈祷,本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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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暗恋,爱情的回归线
俞扬躺在床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噩梦像是无尽的漩涡,将他死死困在涡底。
昏暗的迷雾中,一片混沌,难寻出口。俞扬试着跑,试着喊,却兜兜转转困于牢笼,无人回应。
濒临绝望时,一道人影浮现,俞扬重燃生的希望,跌跌撞撞朝对方跑了过去。
他终于要逃出去了!
然而下一秒,他猛地站定,兴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恐惧顺着脊椎往上爬,呼吸都变得艰难。
秦陆站在前方,眼神冷冽,穿透迷雾,直直钉在他身上,像一头暗夜蛰伏的凶兽。
他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秦陆步步逼近,将他的逃生路彻底堵死。
“为什么要跑?”秦陆将他困在臂弯里,身体紧紧相贴,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将他牢牢罩住。
“你不是缺爱吗?我现在给你,你为什么不要!给你糖你不吃,非要啃烂泥,你是不是贱?!”
俞扬瞳孔猛地收缩,像被尖锐的锥子扎中,心脏像破掉的气球缩成一团。他想要反驳,喉咙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咽的悲鸣。
秦陆无视他的痛苦,埋头掠夺他的呼吸,用唇舌将悲鸣吞咽,肆意扫荡他口腔中的津液,吞噬他残存的尊严。
俞扬瞪大双眼,抗拒犹如蚍蜉撼树,任由尊严在无力中一点一点碎成残渣。
恍惚间,他看见谢咎就站在不远处,男人锐利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最终化作一潭死水,狼狈着转身离去,孤独又落寞。
失去的恐慌如洪流决堤,比被强吻的屈辱更令俞扬窒息。困兽绝地反击,他拼尽全力将秦陆推开,踉跄着追了上去。
然而,他怎么追都追不上,他怎么喊都不回头,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总差那么一点点。
他拼命追着谢咎,秦陆奋力追着他,三人仿佛陷入死循环。
直到“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俞扬猛地睁开双眼,他呼吸凌乱,胸口剧烈起伏,衬衫被冷汗湿透,湿凉的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双手还紧紧揪着被子,被面皱成一团被手汗浸湿。
这一觉睡得够久,窗外夜幕深沉,分不出时间。
敲门声还在继续。
俞扬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床头灯,赤着脚踩着冰凉的地面,一步步挪到门边。
透过猫眼望出去,门外站着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心有余悸的他努力看着边缘,见只有一人,他松了口气,缓缓打开门。
工作人员微一鞠躬,笑着开口:“先生您好,我们有免费送餐服务,您可以从餐车里挑选您今晚的晚餐。”
俞扬顿了顿,订房时他特意留意过,酒店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免费送餐”服务,更何况这些饭菜基本都是按照自己的口味来的,香味也很熟悉,明显是出自某人之手。
没有多问,俞扬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初醒后的沙哑:“谢谢,不用了,我还不饿。”
说完,不顾工作人员的劝说,他轻轻关上门,将饭菜香连同秦陆的殷勤一起关在门外。
三年前除夕夜,秦陆质疑他缺爱,骂他真贱,倒和方才的梦境重叠,再次提醒他秦陆多半是可怜他、同情他,才会将这种情绪误以为爱情。
若非如此,秦陆的爱实在是太突然了。
曾经那个身心还算健康的他秦陆不爱,毅然决然地选择奔走异国他乡,六年间两人毫无联系,俞扬感受不到任何爱的成分。
六年后,再相见不过巧合,若不是夏星,他们此生怕是无缘。
回忆重逢后的点点滴滴,似乎自己一直都在扮演悲惨故事里的可怜人,处处需要秦陆明里暗里的照拂。而秦陆本就是个热心肠,从小养尊处优见不得人间疾苦,所以才将兄弟情误认为爱情。
毕竟,秦陆曾对他一口一个“好兄弟”,帮他张罗女朋友,希望他能娶妻生子,所以俞扬实在无法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愫。
更何况,三年的脱敏治疗下来,他真的已经放下了秦陆,否则也不会那么快的接受“谢咎”的爱。
秦陆如今的纠缠,他只觉得身心俱疲,一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没能脱离这个人,他就有一种难言的桎梏感,像被无形的网捆缚,难以挣脱。
湿衬衫黏腻着不舒服,俞扬脱掉上衣,走进浴室里洗了个澡,身体干爽了,连带精神也好了许多。
俞扬身穿浴袍,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闪烁着“温妍”二字。
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她略带哽咽的声音:“对不起俞扬,我不该瞒着你。”她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坦白,愧疚的心情达到顶峰。结婚从早忙到晚,她都没发现俞扬不在,晚宴散场她才觉得不对,联系秦陆后才知道出事了。
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滴进脖颈里有些凉,俞扬语气很平静,甚至反过来安抚她:“温妍,我不怪你,这是我和秦陆之间的事,没道理牵连到你。”他笑着哄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该开心才对,快把眼泪擦擦。比起我的事,我更希望你此刻开心快乐。”
亓温妍握着手机的手一紧,鼻子更酸了,作为心理医生,她有着天生的职业敏感度:“我就是怕,怕你的状态又受影响。”
“不会了,我保证。”俞扬声音很稳,带着阅尽千帆的释然,“我已经学会怎么爱自己了,更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跟头摔一次就够了。”
“那太好了。”沉默少许,亓温妍终究没忍住,“其实……秦陆他在你生病的时候做了很多事。”
她细数秦陆的那些俞扬不知道的细节,譬如一次次两地奔波的辛苦、深夜守在病房外的身影、遍寻名医沟通最佳治疗方案、努力学会做很多很多的可口饭菜、数次改头换面只为获得片刻相处,还有病房里日日不断的玫瑰花……
原来那个不定时来医院帮厨的中餐厨师,那位金发碧眼总愿意听他讲中国故事的实习医生,还有那些日日不败的红玫瑰,都来源于秦陆。
亓温妍:“我想秦陆他是真的爱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有那么瞬间亓温妍以为信号断了。
“俞扬,你……还在听吗?”
悠悠一声叹息,俞扬语气里不生波澜,只剩释然:“都过去了,我和他,早就翻篇了。毕竟我已经不爱他了。”
挂断电话不久,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第一遍,俞扬没接。紧接着又响起了第二遍、第三遍……
不知响了第多少遍,俞扬终于下定决心,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那头长久沉默,只能听见男人紧张的喘息声。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别!”秦陆焦急的声音传来,“别挂,我有事。”
“什么事?”
“你一天没吃饭了,我买了老北门的鸡丝馄饨给你,你打开门取一下好不好?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怕他拒绝,秦陆忙说,“你的行李我也放在门外,刚好你可以一起拿进去。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一放下东西,我就走了。”
俞扬握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数秒,俞扬平静地问他:“你在哪里?”
秦陆低声说:“我在酒店大堂。”
“我们见一面吧,你去餐厅等我,我换好衣服就下去。”俞扬没什么情绪的说,“有些事,我想跟你当面说清楚。”
俞扬想,他和秦陆似乎总缺少坐下来好好聊聊的机会,他们之间一直都不同频,或许是天意如此,等到真正有机会坐下来的时刻却是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
电话那头的呼吸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传来秦陆低哑的一声“好”。
可能是伪装“谢咎”久了,哪怕秦陆不刻意改变声线,长时间的声带压迫导致他偏离了自己原本的音色,总透着一股子不合时宜的喑哑,那是独属于“谢咎”的特征。
俞扬抬眼看向窗外,夜色沉甸甸压在玻璃上,远处高楼大厦灯光昏暗如豆,将他疲惫的倒影衬得更加单薄易碎。
“还有,如果见面,我希望见的是你本来的样子。”
秦陆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湿棉絮,闷闷地堵得慌,说话都有些艰涩:“我知道的小鱼,我不会再用别人的样子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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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皮赖脸追妻喽[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第64章 暗恋,爱情的回归线
俞扬换好衣服,提着保温袋,推开餐厅玻璃门时,秦陆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知等了他多久。
秦陆手握玻璃杯,指尖无意识摩挲冰凉的杯壁,看见俞扬,他停下动作,连忙站起身,脸上写满局促。
俞扬没看他,低头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打开保温袋,取出食盒放在桌面。
“先吃饭,”秦陆开口,声音干涩,“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俞扬没反驳,沉默打开盒盖。
鸡丝馄饨泡得久了,薄透面皮吸满汤汁,边缘软烂破碎,有的甚至散开,露出肉馅,本该清亮的汤水浮着一层倒胃的油花。
如同他们的关系,模糊混乱,难以厘清。
舀起一颗,慢慢嚼着,咽下去的同时,俞扬放下勺子。
秦陆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凉了?热热再吃吧。”
“不是以前的味道了。”俞扬语气平淡。
秦陆身体一僵,像被泼了盆冷水,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慌张:“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俞扬笑容很轻,笑意浮于表面:“不必了,我不饿。就算饿,我也能自己解决,就不麻烦你了。”
拒绝的话像根针,精准扎进秦陆心口,细密的疼一点点放大,只能通过急促的呼吸掩饰。
“不麻烦的,小鱼,我情愿你一辈子依赖我。”
俞扬终于抬眼看向他,手指不可抑止地蜷缩。他的“谢咎”彻底消失了,心情宛如丧夫的鳏夫,再一次疼彻心扉。
褪去假面的秦陆,由于长时间贴着人造皮,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脸颊甚至有明显泛红的破损,有些地方甚至渗出混着血丝的液体。
面对这张真实的脸,俞扬越发释然了。
那感觉恍若隔世,他还是他,眉眼依旧,硬朗英俊,可有些东西终归还是不一样了,就像一本翻阅无数遍的旧书,再翻开时却发现里面只剩空白,再无初读时的期盼悸动。
他的心已不会再为秦陆加速跳动。
一场声势浩大的暗恋交响乐,于此刻落下了一个干脆利落的休止符。
于是俞扬平静地回答:“没有一辈子。秦陆,我们之间就像这碗馄饨,早就过了最佳的食用时间。无论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我已经有了新的爱人,即使他死了,也不会是你。”
“可谢咎是我,我就是谢咎!”秦陆在悬崖边苦苦挣扎,继续自欺欺人地辩解,“我和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俞扬摇了摇头:“不,你不是他,起码在我这里不是。”
“可内核是我!灵魂是我!爱你的也是我!如果你喜欢谢咎,我还可以扮回他!甚至只要你喜欢,我扮成什么都行!我承认是我骗了你,可是三年前你在我面前自杀的情景一直以来都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我想了三年想破头也想不出再次回到你身边的办法,改头换面是我能光明正大站在你面前的唯一机会!”
秦陆哽咽着:“俞扬,你的爱人并没有死,他正活生生在你面前,有血有肉有一颗深爱你的心,求你,别不要他。”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别不要我”,但他不敢,事已至此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侥幸俞扬或许会因为深爱“谢咎”的关系再原谅他一次。
向来情感迟钝的男人终于猜对了一次,俞扬的确深爱着“谢咎”,可也正是因为这份深爱,才使他对这场骗局更加深恶痛绝!
俞扬拉下脸来,目光变冷:“你不必高估自己,我在英国治疗的时候,一次次电疗早就耗尽了我曾经的情感。对我来说,除了活着,别无意义。就算你光明正大站我面前,我也不会为了你再伤害我自己。实话告诉你,曾经我不后悔爱过你,但是现在我后悔认识你。是你让我活在骗局里,却付出了一场真心!是你亲手将我的美梦打碎!是你让我爱上了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秦陆,耍我有意思吗?!”
“对不起……”面对质问,除了道歉,秦陆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他早就明白,事发后的解释再恳切,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垂死挣扎。
俞扬深吸一口气,声音听不出情绪:“三年前,你问我是不是缺爱,是不是谁对我好,我就会爱上谁。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回答你,不会。正因为我缺爱,才更懂得珍惜。秦陆,我的爱是很宝贵的东西,不会轻易给谁,一旦付出,就是全部。同样的,一旦收回,也是全部。不管谢咎的内核属于谁,在我眼里他就是他,是远超于你的存在,即使他不存在,我的爱也会同他一起消失,我不会移情到你身上,所以请你……放过我吧。”
“别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
俞扬站起身:“秦陆,时机错了,爱与不爱,不重要了,我们都回不去了。以后,我们别再见了。保重。”撂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去,动作从容决绝。
秦陆伸手想要挽留,却无力起身追赶,甚至连一句“别走”的说不出口,只眼睁睁地看着俞扬的背影模糊着消失在玻璃门后。
餐厅的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直到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秦陆拉过那碗混沌,拿起俞扬用过的勺子,舀起一颗凉透的泡烂的馄饨,送入口中。
确实,不是以前的味道了。
可俞扬不知道,这碗馄饨是他亲手做的。
一年前,馄饨馆的老板出车祸去世,馄饨馆交由他的儿子打理,可能是学艺不精,总不是以前的味道。
于是,秦陆花大价钱买下了制作秘方,一遍遍尝试,想要做出记忆里的口味,却无论如何都不得其法。
后来,在一位高级厨师嘴中他才知道,问题是出在了煮馄饨的高汤里,要一遍遍沸煮,无数次重复使用,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然而,这是不卫生,也不利于健康的。
医生说过,俞扬要吃干净少盐的食物,所以秦陆只追求馅料的百分百还原,不再执着于汤底。
他是真的想要给俞扬很多很多的爱。
他也是真的想要弥补那些违心过失。
他自小顺风顺水,不曾遭遇什么挫折,却在俞扬身上自作孽的栽了个大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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