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说,”亓温妍很自然的掩嘴笑道,“我师兄可是第一次给我介绍质量这么高的相亲对象,俞扬你的形象实在是太耀眼了,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刚刚你走过来的时候,周围的目光都被你深深地吸引住了吗。”
“有……有吗……”俞扬惭愧地垂下头。
他从小就喜欢低头走路,视线更不愿与周围的人□□汇,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他人的话题中心。更何况,他从小就被人诟病长相,爸爸怨恨他长得像妈妈,奶奶可怜他长得像妈妈,同学们嘲笑他男生女相是个娘炮。
第一次有人当面夸他好看还是在大学军训时。
他天生皮肤底子好,强烈的日晒对他基本没有影响,于是在一众“挖煤工”里,他白的闪闪发光,同时也成了众矢之的。
男生们经常对他的特殊评头论足。
直到有一天,秦陆当着很多人的面,不带讽刺语气的维护他。
“长得白有错吗?我倒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你们是不是眼瞎啊。”
那个时候,秦陆不住校,他们还没说过话,顶多算见过几面的同班同学。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无法自控地留意起秦陆的一举一动。
直到几天以后,他和另一位同班同学发生了肢体冲突,秦陆像天神降临拯救了他。此后,他便像阴沟里的臭虫渴望阳光那般渴望着秦陆。
浑身又开始疼,像是快要散架。
亓温妍见俞扬的身体正在发抖,她连忙拿起自己沙发上的猫猫头抱枕塞进他怀里,然后给刘晨使了个眼色。
“师兄,你该查房了。”
刘晨心领神会,忙道:“好,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刘晨走后,亓温妍笑道:“俞扬,我们坐着说吧。”
“嗯。”俞扬抱着橘色的猫猫头,乖顺地坐在沙发上,包裹性令他瞬间安稳了许多。
亓温妍双手交握放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柔和地说:“今天的阳光还不错对吧?但天气预报却说傍晚会下雨。”
俞扬抬头看了看天空,远处有浓云极其缓慢地飘动过来:“天气变化向来反复无常。”
“是的,”亓温妍轻轻点头,继续说道,“所以我时常觉得,人的一生就像天气,天气会有晴雨变化,而人也有顺逆境遇的转变,都是平常。”
“或许并不一样。”俞扬神情暗淡,语气缓慢道,“雨下的再大,也会有天晴的时候。但有的人,一辈子都走不出阴影。”
“那我们做个实验好不好?”
亓温妍打开桌角的猪猪头护眼灯。
“现在我们假设,它就是太阳,它正在闪闪发亮,对吗?”
俞扬看着她,点了点头:“嗯。”
“那好,”亓温妍随手扯下沙发上的扶手巾,将它对折后仔细盖在猪猪护眼灯上,光亮瞬间消失。
“如果说扶手巾就是积雨云,它现在遮住了太阳,所以阳光就消失了。”
俞扬:“雨停了,云会散,阳光总会重现。”
亓温妍认真地看着她,笑着问道:“真是这样吗?俞扬,阳光真的消失过吗?”
俞扬沉默了。
她看着亓温妍将扶手巾拿开,又再度盖上,又再度拿开。
光明重现,消失,再度重现。
然后她说:“阳光,它明明从未消失,哪怕被积雨云遮蔽,也不曾真正放弃光明,所以它才有机会重现人间。”
俞扬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
亓温妍接着说:“俞扬,人也是一样的,逃不出阴影,是因为放弃了光明。”
俞扬声音颤抖着说:“光明,从不属于我。”
亓温妍:“你有愿意去爱去守护的人吗?”
俞扬的眼前闪过很多人,有妈妈、有奶奶、有学生、还有秦陆……
他点点头:“有。”
亓温妍笑道:“你的爱就是你的光明,只是你的爱与守护里有你自己吗?”
“没……没有。”
从小到大,俞扬习惯了逆来顺受,从来没想过还要爱自己。
亓温妍轻声叹息:“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抑郁症患者从来不是因为爱的太少,恰恰相反,他们爱别人爱的太多,以至于忘了还要好好的爱自己,从而精神枯萎,深陷泥沼。”
“其实,你越愿意付出爱,就越渴望着被爱,那为什么不从源头改变,先学会好好爱自己呢。”
“爱己者,己身便是光明。”
俞扬陷入沉思,满脸写着惊愕和迷茫
亓温妍拿出一面镜子对准俞扬。
“俞扬,你的目光应该多多锁定自己。若有余力,再去看向他人。”
俞扬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熟悉又陌生,唯有一点可以确定,以往的日子里,他的确不曾真正地看向自己。
此刻他顿悟。
他的人生里,他才是主角,他不该因为配角毁掉自己的主角光环。
爱己者,己身光明。
“温妍,谢谢你。”
俞扬红着眼睛,笑着道谢。
亓温妍的神情充满喜悦与欣慰。
“这种笑容才对嘛。”
俞扬微微一愣,她解释道:“你刚进来的时候,虽然笑容得体,但只动了嘴角,从微表情心理学上来说,你是在假笑。”
“其实,你不想笑的时候,不必强迫自己去笑。你没有义务,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对任何人,都保持得体的微笑。”
俞扬:“好,我明白了。”
亓温妍换了一个更加舒适放松的坐姿,温和地看着俞扬。
“那么,你愿意跟我聊聊你的故事吗?”
俞扬眉头微微舒展,眼神多了一丝期待,他稍微提高了音量,声音很是清晰:“我愿意尝试着说说看。”
秦陆有些焦躁,他几乎是一整天没见到俞扬了,昨晚俞扬从他的病房搬离,搬到了隔壁楼六楼的普通病房。
他有问他原因。
俞扬回答:“我不想影响你休息。”
什么破理由。
秦陆并不觉得自己没休息好。
他有些生气。
气的莫名其妙。
所以他赌气一整天都没去见俞扬。
他本以为俞扬会来找他,却不曾想直到天色已暮都没等到人来。
他终究是按捺不住,从雨伞架上取了一把黑胶伞走出病房。
VIP区和普通区虽然是两栋完全不同的楼,但为了方便医生出入,两栋楼之间设有几十米的露天连廊。
平时,连廊两边有保安值守,所以基本不会出现不安全的因素。
俞扬不在病房。
秦陆懊恼地往回走,天空乌云密布下起了小雨,他撑开伞,走到尽头时,看见俞扬从远处走了过来。
俞扬看见他,明显一愣,然后他抬手打了个招呼:“秦陆,你怎么在这?”
秦陆收起伞,脸色不怎么好:“我随便走走。”
“噢,”俞扬笑了笑,“那我先回病房了。”
错身离开的那刻,秦陆抓住了俞扬的手腕,他把淋湿的伞塞进俞扬手里。
“你什么时候能长记性,下雨总是不见你及时带伞。”
俞扬看着手里的黑胶伞。
他为什么不长记性,因为他不曾对自己真正上过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黑胶伞还给了秦陆。
秦陆皱起眉:“你干嘛?”
俞扬看着他,浅浅笑道:“你要给我自救的能力啊。”
秦陆胸口犯闷:“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俞扬没再说什么,他转身走向护士台,问护士借了一把雨伞。
秦陆跟上他,语气低沉:“你这不是在多此一举吗。”
俞扬笑道:“不会啊,我只是想长长记性。”
秦陆一噎:“我就是随便说说,再说我都替你拿伞了,你……”
你怎么还记仇啊。
俞扬打断他:“可是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帮我带伞。”
“啪”的一声,自动伞绽成一朵花。
俞扬撑伞走进寒雨里,走廊的灯斜射在他和秦陆的身上。
“那我先回去了。”
秦陆没吭声,默默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走出那道射光,逐渐走进夜雨里,逐渐远离他而去。
邪门的怒火又出现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不要算了,谁稀罕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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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陆:呵呵,谁稀罕呢!
果子:你稀罕,就你稀罕,属你最稀罕!天塌了都有你的稀罕硬嘴顶着!!!
特别声明:本文关于医疗方面和心理治疗方面的知识和见解均无参考价值哈,大家千万别深究哈。
但有一点,我觉得没错,爱人先爱己,爱己者光明,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每一天呐~
对了,APP升级了,没有感谢小天使的按钮了,大家投的雷和营养液会在投的那章自动显示哈。
今日份更新完成,提前说晚安啦~
周末愉快!
第23章 暗恋,山与海的距离
连续三天,俞扬都在积极接受亓温妍的心理疏导,并配合服用她新开的抗抑药物。
值得欣慰的是,他的失眠状态明显好转起来。最起码,后半夜,他能够进入深度睡眠。
这也就意味着,亓温妍可以将诊疗方案里的无抽搐电休克治疗法删除,采取最保守最安全的治疗方式。
毕竟俞扬四年前曾接受过电疗法的治疗,虽然有效抑制了抑郁情绪,但副作用还是很大的。
恶心呕吐、头晕头痛、记忆力减退……最危险的一次,莫过于电疗途中的呼吸暂停。
所以,俞扬很感激亓温妍,她的确是一位很值得信赖的倾听者和引路人。
当然,他也不曾忽略过一件事。
自从三天前的那个雨夜,他和秦陆就没再见过面,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彼此人间蒸发的足够彻底。
他不是不想他。
他只是不敢想他。
俞扬向来是个很被动的人,这个特质在秦陆面前无限接近正无穷。
他对他唯二的两次主动:一次,是六年前的尝试挽留;一次,是前几天的小心试探。
然而,结果却都是没有结果。
于是,秦陆不主动,他便不主动,秦陆后退一步,他便退无可退。
整整三天,俞扬都是从刘晨嘴里得知秦陆的身体状况,得知他各方面恢复的很不错,就是脑子有病脾气很坏一点就着。
今天刘晨查完房,临走前提了一嘴:“俞扬,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怎么我一跟他提起你,他就跟擦炮走火一样,恨不能来一场火药秀,把我给原地突突了。”
俞扬摇了摇头,没吱声,但思来想去,除了雨伞一事,他似乎也想不出秦陆的其他生气理由。
一时间,他有些哭笑不得,笑秦陆的孩子气,又哭自己沉不住气。
没办法……
如果说,爱自己需要天分;那么,爱秦陆则是一种本能。
于是,本能驱使他打车去十公里开外的老北门买鸡丝馄饨,又驱使他主动出现在了秦陆的病房里。
秦陆正对着电脑召开视频会议,抬眼看见俞扬的瞬间,他心脏猛地一震,紧接着呼吸畅快了许多,连日来的不悦与愤懑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质的缓解。
不悦——惊讶——窃喜——傲娇
摄像头对面的十几号经理人在短短几秒之内亲眼目睹了自家老总的面部表情变化,其精彩程度堪比川剧变脸,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对方强行中断了会议信号。
会议室众人:“……”方才说好的研讨不出方案就不散会的炮筒子小秦总呢。
秦陆合上笔记本电脑,微微抬起下巴,状似不屑地看着他,沉声道:“你怎么来了?”语气十分冷淡。
俞扬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和失落,他双手紧紧抓着餐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来了也不说话。”
秦陆轻轻皱着眉,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却又极力压制着,这种纠结的情绪导致他的脸色愈发的不好看,就像是憋着一股怒火无处发。
除了六年前的那次决裂,俞扬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冷漠不耐,他后退几步,将手中的餐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我……我帮你带了午餐……”
秦陆早就发现他手里提着的馄饨袋子,心中不由得暗爽,但说出来的话仍然很硬:“你又不能一辈子帮我带饭。”
俞扬双手握拳,又缓缓松开,半晌他嘴唇动了动,声如蚊讷:“我可以……”
“你说什么?”
秦陆身体前倾,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却又渴望听清对方的低语。
“没……没什么。”
俞扬脸色苍白,眸色黯淡无光,像是被人抽离了灵魂,但即使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他却依旧想要逃离。
“那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俞扬转身就走,还没走出门口,他便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心脏也跟着狠狠地跌落谷底,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针刺感布满全身,痛的他几乎无法呼吸。
秦陆原本是想拦下他的,只是两人间隔着一段距离,俞扬跑的又很快,于是他只能懊恼地拿柜子上的餐袋出气。
可餐袋摔落在地时,他非但没有感受到一丝快意,反而产生了一丝无力感,像是身处荆棘丛,每一秒都是煎熬。
刘晨乐呵呵走进来,看着愣神的秦陆,打趣道:“我刚看见俞扬走出去,咋样啊秦三岁,你们俩和好了没?”
秦陆瞪了他一眼,阴沉沉道:“要你管。”
刘晨一噎,然后他发现了躺在地面的黄色餐袋,明晃晃地提示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不愉快。
刘晨忙弯下腰捡起餐袋,他简单地检查了一番,还好汤汁是单独分装成袋的,餐盒里的小馄饨也没有被摔坏。
只是原本胖嘟嘟独自成个的小馄饨,在暴力对待下委屈的挤成一团,蔫蔫儿的样子很是可怜。
刘晨十分生气:“你他妈有病吧,俞扬大老远跑出去好心好意替你带饭,就算他真惹了你,你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秦陆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餐袋,语气依旧坚持:“我跟他的事,你管不着。”
刘晨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他的头道:“我看你是真把脑子给摔坏了,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这副鬼样子,就像个被人始乱终弃的怨夫一样,我说你到底再别扭些什么劲儿啊。”
“难道你是在生气他搬离这间病房吗?要是这样我就更不能明白了,秦陆,俞扬他只是你的朋友,哪怕你们关系再好,他也不是你圈养的小猫小狗,需要时时刻刻听你的话,围着你转。”
秦陆:“除了我,还有谁能对他好!”
刘晨:“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点。”
秦陆:“你懂什么。”
刘晨:“我是不懂,但我比你懂得尊重。”
秦陆冷哼一声。
刘晨懒得再同他扯,提着餐袋就往外走:“既然你不饿,也不识好人心,这馄饨留给你也是浪费,还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
秦陆快走几步,一把夺回馄饨,然后随手将餐袋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给我带的,吃不吃是我的事,怎么处理也是我的事。”
刘晨拧眉:“你他妈的确有病!”骂完后,刘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俞扬躲在楼梯间暗处,目送刘晨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回想起刚才秦陆将餐袋丢进垃圾桶里的那一幕,整个人像是被利刃捅了个对穿。
他不该走到半路又折回来道歉,他对秦陆的每一次主动,都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一股寒意从心腔迅速蔓延全身,四肢变得冰冷且僵硬,俞扬仿佛失去了知觉,任由身体筛子般地颤抖起来。
他像古僵的老人那样,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前挪移,双脚像是被沉重的锁链绞住,所有的勇气被一夕击溃,只剩下无尽痛苦与阒寂凄凉。
冷静下来的秦陆开始后悔,他也说不清自己刚才做了哪些蠢事。
看得出来,俞扬很努力地想要示好求和,那样谨慎性子的人,迈一步都需要很大的勇气,要放在以前,秦陆一定会给他台阶下。
但今天不同,今天就是这么邪门,秦陆就是不想留情面,就是很在意那天雨夜他对他好意的拒绝。
他就是很在意,很在意俞扬一连三天的不理不睬。
俞扬明明答应他和好,却又对他处处有所保留。
他很不爽。
不爽到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妈的!”
秦陆大步走到门口锁上病房门。然后他转身走到垃圾桶前,腰板挺直却低头看了许久。
幸好一早护工有来打扫过房间,垃圾桶也有更换新的垃圾袋,所以垃圾桶里还没来得及装其他的污秽杂物。
餐袋正孤零零地躺在里面,袋口因为外力撕扯敞开了一道大口,餐盒里面的小馄饨经不起一来二去的折腾已经残损了不少,只有一旁绿油油的香菜依旧新鲜。
秦陆深吸一口气,再三确认病房无人,确保不会有人发现后,他半蹲下身,捡起了餐袋,径直走向餐桌,小心地取出餐盒和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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