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试探,试探曦岚的技术底细,试探云疏能力的边界。
云疏的心微微一沉。
凌曜果然敏锐,不仅看到了结果,更在剖析过程。
他不能暴露曦岚实验室,这些年秘密研究的全部底牌。
“绝境……总能逼出一些……平常想不到的办法。”
云疏避重就轻,轻轻咳嗽了几声,“至于技巧……一个整天和死亡赛跑的人,总会……比别人更懂得……如何压榨自己的极限。不是吗,元帅?”
他将问题轻巧地抛回给凌曜,暗示自己的行为,只是个人在死亡威胁下的极致发挥,而非代表曦岚的整体技术突破。
凌曜盯着他,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表情下找出破绽。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云疏压抑的呼吸声,和仪器低沉的嗡鸣。
“很好。”
片刻后,凌曜忽然靠回椅背。
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既然你坚持这只是你个人的垂死挣扎,那我就换个问法。”
他抬手在光屏上点了几下,调出一份文件。
“根据帝国医疗部门的初步检测报告,你的晶噬症已进入终末阶段,全身器官均出现不同程度晶体化,神经侵蚀率超过百分之四十。按照常规医学判断,你最多还有两个月可活,并且最后一个月会极其痛苦。”
他的话语冰冷地陈述着事实,如同在宣读一份物品的损耗报告。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锁死云疏。
“帝国生物科技领域,有一些……尚未公开的前沿技术。或许无法根治晶噬症,但延缓晶体化速度,减轻痛苦,甚至,延长你几个月的寿命,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云疏的呼吸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延长寿命?
减轻痛苦?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黑暗中最具诱惑力的诱饵。
即使知道可能是毒药,也忍不住心生一丝涟漪。
凌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动摇。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凌曜的声音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慵懒,“你证明自己的‘价值’,值得帝国为你消耗这些宝贵的资源。”
“元帅想要……怎样的证明?”
云疏的声音干涩。
“很简单。”
凌曜的手指在光屏上划过,“我需要你协助破解一段加密信息。这段信息与我们目前追踪的‘浊核’污染源有关,加密方式非常古老且特殊,帝国现有的破译算法效率低下。而你……”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云疏:
“你似乎很擅长对付这些……‘老古董’。”
云疏立刻明白了。
凌曜不仅想要他脑子里的情报,还想充分利用他的技术能力,让他为帝国做事。
破解与“浊核”相关的加密信息?
这倒是与他自己寻找治愈方法的初衷,在某种程度上重合了。
但目的是为了帝国。
这是一个危险的陷阱。
一旦开始,就等于默认了合作,一步步被拖入帝国的阵营。
但拒绝,可能立刻失去这渺茫的生存希望。
就在云疏脑中飞速权衡利弊时,舰体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遭遇不明能量冲击!护盾能量下降百分之十五!”
“检测到高速移动物体接近!识别信号……匹配‘攫取者’改装攻击舰!”
凌曜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猛地站起身:
“这群阴魂不散的老鼠!竟然敢追击帝国星舰!”
他立刻对着通讯器下达一连串命令:
“所有单位进入战斗岗位!启动防御矩阵!护航舰队拦截攻击!给我锁定那艘攻击舰,撕碎它!”
命令刚下,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冲击袭来!
舰体倾斜,灯光闪烁!
云疏本就虚弱,差点从椅子上滑落,幸亏及时用手撑住了桌面,才避免摔倒在地。
凌曜瞥了他一眼,对门口的士兵下令:“看好他!”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朝舰桥方向走去,显然要去亲自指挥战斗。
云疏靠在桌上,喘息着,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和能量武器呼啸而过的声音。
“攫取者”……
他们竟然疯狂到敢直接攻击帝国元帅的星舰?
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别的?
混乱,或许是机会。
他看向门口两名严阵以待的士兵,又看了看周围。
凌曜匆忙离开,或许……留下了什么可乘之机?
比如,那台没有来得及关闭的光脑?
他的目光落在凌曜办公桌那依然亮着的光屏上,心跳微微加速。
尖锐的警报声,穿透层层舱壁,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映照出云疏苍白脸上,瞬间掠过的痛楚——
他被惯性狠狠掼在冰冷的金属桌沿,肋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门口的两名“黑曜石”士兵身形晃了晃,但训练有素地立刻稳住下盘。
能量步枪瞬间抬起,警惕地指向门口,和可能发生渗透的舱壁。
战术目镜上数据流飞速滚动,显然正在接收外部战况。
“报告!三号引擎舱被击中!护盾能量降至百分之四十!”
“敌方攻击舰灵活异常,搭载了非制式能量武器!护航舰‘锋刃’号被重创!”
混乱的通讯片段,从并未完全闭合的士兵战术频道中,零星泄露出来。
千载难逢的机会!
剧痛和晕眩中,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云疏混沌的意识。
凌曜被紧急战况拖住,士兵的注意力被极大分散。
而那张办公桌……
那张凌曜刚刚还在使用,或许还残留着极高权限会话的光脑操作台,就在触手可及之处!
求生本能和对情报的极致渴望,压倒了身体的痛苦和虚弱。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趁着又一次爆炸震动传来,士兵视线本能投向震颤源头的刹那,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
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几乎摔趴在冰冷的办公桌上,手指颤抖却精准地,按向了光屏一侧那个极不起眼的,用于唤醒和快速切换权限的物理感应区!
指尖传来微弱的认证通过触感!
光屏界面猛地一跳,从一个待机的帝国舰队徽标,瞬间切换到了一个复杂的,布满加密数据流的操作界面!
权限似乎因为凌曜的匆忙离开,并未完全注销。
或者这艘星舰的系统,默认对元帅所在舱室保持高阶开放状态!
“你做什么?!”
一名士兵终于发现异常,厉声喝道,枪口瞬间调转瞄准云疏!
云疏根本来不及查看具体内容,他的时间可能只有一秒!
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和对帝国系统架构的深刻理解。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舞动,快得只剩残影!
他不是在浏览,而是在进行一种近乎本能的,基于对凌曜思维模式,和当前任务的预判。
进行着极限的盲操作——快速检索筛选,定位与“浊核”、“塔耳塔洛斯”、“初代序列”相关性最高的加密区块。
并尝试将其核心索引标记和路径信息,强行压缩加密,发送到一个他自己预先设定的,极其隐蔽的云端缓存点!
这个过程不能复制全部,那需要太多时间和算力,他只能偷走一把可能的“钥匙”或者“地图”!
“砰!”
另一名士兵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但使用的并非致命能量束,而是帝国军方常用的,高强度镇静剂注射弹——
凌曜要的是活口!
冰冷的针弹,擦着云疏的手臂射入桌面,爆开一小团蓝色的冷凝雾气。
云疏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未停,最后猛地敲下确认键!
几乎在同时,另一名士兵已经冲到桌前。
粗暴地抓住他的肩膀,将他从操作台上拽了下来,狠狠掼在地板上!
“呃!”
云疏蜷缩在地,咳出一口血沫,眼前阵阵发黑,手臂被擦伤处传来麻木感。
但他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疯狂的弧度。
成功了……
尽管不确定具体拿到了什么,但在帝国元帅的眼皮子底下,在他自己的指挥室里,完成了最后一次窃取!
像一只真正意义上的幽灵。
“报告元帅!目标试图操作您的工作台!”
士兵对着通讯器急促汇报,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紧张。
通讯器那头传来激烈的爆炸声,和凌曜冰冷至极,甚至带着一丝暴怒的指令:
“……不计代价,给我把那艘该死的臭虫轰成渣!……什么?”他显然听到了士兵的报告,语气陡然变得更加危险,“……控制住他!我马上回来!”
几分钟后,外面的爆炸声和震动逐渐减弱平息,帝国的武力占据了绝对上风。
滑门猛地开启,凌曜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常服依旧笔挺,但带着硝烟的气息。
俊美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得如同刚刚出鞘,饮饱了血的利刃。
他先是扫了一眼光屏——
界面已经被机警的士兵切换回了待机状态。
然后那冰冷的目光,便如同实质般钉在了,被士兵压制在地,且狼狈不堪的云疏身上。
“看来,我对你的‘安分’期待过高了。”
凌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是贼心不死?”
云疏艰难地抬起头,喘着气,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挑衅:
“元帅……的星舰……防护性能……似乎……不如您的‘铁幕’网络……牢靠……”
凌曜眼神一厉,猛地俯身,一把掐住云疏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
力道之大,让云疏毫不怀疑自己的骨头会碎掉。
“你动了什么?”
凌曜逼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冰冷的呼吸喷在云疏脸上。
“……只是……好奇……看了看……”
云疏断断续续地说,被迫承受着对方滔天的怒意,“可惜……元帅回来的……太快……”
“好奇?”
凌曜冷笑一声,甩开他,仿佛触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走到操作台前,快速调取操作日志和系统访问记录。
但云疏的手法极其刁钻和老辣,所有的操作,都被掩盖在大量的系统自检,和战时报错信息流之下。
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甄别出有效线索,更别提追踪那个,早已自我销毁的云端缓存点了。
凌曜盯着光屏上滚动的,看似杂乱无章的数据,脸色越来越沉。
他知道,这个病秧子绝对趁机做了手脚,但他抓不到证据。
这种被人在自己地盘上,于眼皮底下耍了的感觉,比直接攻击更让他怒火中烧。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
再次聚焦在云疏身上:“你以为,你的小动作能改变什么?无论你拿到了什么,都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更痛苦。”
云疏只是低低地咳嗽着,不再回应,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但他的沉默,在凌曜看来,更像是某种无声的胜利宣言。
就在这时,副官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打破了舱室内紧绷的死寂:
“元帅,袭击者已被全部清除。确认是‘攫取者’的精英小队,装备精良,目的性极强。另外,我们在其攻击舰的残骸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说。”
凌曜的声音依旧冰冷,目光却并未从云疏身上移开。
“他们似乎并非单纯为了劫掠或复仇。从其舰船日志的残片分析,他们接收到一个加密指令,核心内容是‘不惜代价,夺取或摧毁曦岚架构师云疏’,并且,指令来源的加密方式,带有部分帝国旧贵族派系的特征。”
帝国旧贵族派系?
凌曜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那些盘根错节,对当前皇室和军方势力不满的老牌家族?
他们怎么会和“攫取者”这种地下老鼠搅在一起?
并且目标如此明确地指向云疏?
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云疏的价值,或者说他带来的麻烦,似乎吸引了太多不该出现的目光。
他再次看向云疏,眼神中的暴怒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算计所取代。
这个曦岚的幽灵,不仅是他追查“浊核”的关键,本身也成了一个漩涡中心,吸引着各方势力。
直接摧毁,似乎,不再是最优解。
“把他带回去。”
凌曜最终下令,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医疗组跟进,别让他死了。加强看守等级至最高。”
“是!”
士兵应道,将几乎无法自行站立的云疏重新架起。
在即将被带离舱室的那一刻,云疏极其艰难地回头,看了凌曜一眼。
那眼神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极淡的嘲讽,仿佛在说:
看,想我死的,可不只有你。
凌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消失在那扇厚重的滑门之后。
舱室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隐约的硝烟味和仪器低沉的运行声。
凌曜独自站在操作台前,目光再次落在那一片混乱的系统日志上。
云疏到底偷走了什么?
旧贵族派系为何要介入?
“攫取者”和他們又是怎么勾連上的?
一个个谜团缠绕上来。
他打开另一个加密频道,声音冷冽如冰:
“给我彻查旧贵族议会最近所有的动向和通讯记录,特别是与边境势力,地下组织有关的。有任何异常,直接向我汇报。”
“是,元帅。”
挂断通讯,凌曜走到那面巨大的观测窗前,命令系统解除屏蔽。
窗外,星辰大海再次映入眼帘,深邃浩瀚,却隐藏着无数暗流与杀机。
那个病弱的曦岚幽灵,搅浑了原本清晰的局面。
他或许,真的需要换个方式,来“使用”这件危险的“工具”了。
凌曜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框,眼中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再次回到这间,绝对封闭的医疗囚室,感觉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身体深处残留着,被粗暴拖拽的疼痛,手臂上被镇静剂擦伤的地方,传来隐隐的麻木。
但更强烈的是精神上的疲惫,与一种奇异的亢奋。
云疏躺在医疗床上,柔性束缚重新固定了他的手腕脚踝,比之前更紧了些。
监测仪的线缆再次连接,将他的虚弱与痛苦,转化为冰冷的数字,无所遁形。
帝国军医沉默地进来,为他处理了手臂的擦伤,注射了新的营养剂,和另一种带来轻微镇静效果的药物,随后又无声离开。
整个过程,云疏闭着眼,仿佛已然认命,但大脑却在药物带来的些微平静下,飞速运转。
他成功了。
在那种极端的混乱和危机下,他成功地触碰到了凌曜的权限,并且完成了操作。
虽然无法确定具体获取了多少信息,但那惊险一击,如同在悬崖边摘取了一朵带刺的花,代价巨大,却可能蕴含着至关重要的花蜜。
凌曜的愤怒是真实的,但他最后的命令——
“别让他死了”、“加强看守”——
却也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没有选择立刻处决或严刑逼供,这意味着自己还有价值,而这份价值,似乎因为“攫取者”的袭击,和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旧贵族派系”而变得更加复杂。
自己不仅是一个囚犯,一个窃密者,更成了一个筹码,一个可能搅动帝国内部势力的棋子。
这很危险,但也有机可乘。
他需要时间,需要恢复一点点体力,更需要一个机会,去解读那拼死获取的信息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滑门再次开启。
这一次,进来的只有凌曜一人。
他换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深色舰内常服,神色已然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淡漠,仿佛之前那短暂的暴怒从未发生过。
他手里没有拿数据板,只是空着手,走到医疗床边。
目光如同手术刀,再次审视着云疏。
“看来帝国的镇静剂和医疗技术,还能让你这副破败身体多撑一会儿。”
他开口,依旧是那令人不快的毒舌风格。
但少了些即刻的杀意,多了些深沉的算计。
云疏缓缓睁开眼,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因虚弱和药物作用,而显得有些飘忽:
“托元帅的福……暂时……还散不了架。”
凌曜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应,只是淡淡道:“‘攫取者’的袭击,让你多活了一段时间,也让我改变了一点主意。”
云疏没有接话,安静地等待下文。
“直接撬开你的脑袋,或者让你烂死在这里,似乎都太便宜你了,也有些浪费。”
凌曜踱了一步,目光扫过监测仪上,平稳却低弱的数据,“而且,似乎还有别人也对你这条命很感兴趣。这让我有点好奇了。”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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