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医疗兵,和更多的“黑曜石”士兵正快速向这边赶来。
云疏靠在管道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赌输了吗?
似乎没有完全输。
赌赢了吗?
却落入了更深的、未知的掌控。
他最终还是没能逃出去。
但……似乎也并非彻底绝望。
凌曜的话,暗示了转机,一种极其危险的转机。
凌曜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有审视,有探究,有冰冷的算计,或许还有一丝极快的,被他迅速掩去的,对某种极致顽强与美丽即将破碎的……触动?
他转身,不再看云疏,仿佛对即将到手的重要物品失去了兴趣,只是对着赶来的下属冷冷地丢下一句:
“带走。”
两个字,宣告了这场持续良久的追逐战的终结。
帝国的士兵小心翼翼地,将几乎无法动弹的云疏从缝隙中抬出。
动作专业而迅速,给他接上便携式维生设备。
冰冷的液体注入血管,暂时维系着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云疏在陷入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凌曜背对着他,走向装甲车的高大背影。
以及这片巨大、压抑、如同金属坟墓般的废弃船厂。
首先恢复的是知觉。
一种不同于废弃船厂冰冷金属的,带着消毒剂气味的凉意,透过单薄的衣料渗入皮肤。
身下是柔软,但绝非舒适的医疗床垫。
手腕和脚踝处,传来某种柔性材料温和,却坚定不移的束缚感。
然后是对身体内部的感知。
肺部的灼痛和晶体摩擦感,被一种麻木所覆盖。
那种源自生命根源的虚弱和枯竭感,却清晰地烙印在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里。
喉咙干涩发紧,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高级营养剂的甜腻余味。
最后,云疏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柔和,非直射的冷白色光源,来自天花板无缝嵌入的灯带。
他正躺在一间狭长,四壁皆白,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房间里。
除了身下的医疗床,房间内只有一台静默运作,屏幕闪烁着复杂生理参数的,生命体征监测仪。
以及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
这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需要极高权限,才能开启的金属滑门。
帝国的囚室。
或者说,医疗观察室。
他试图移动一下手指,却发现束缚手腕的柔性材料,虽然不至于弄疼他,却有效地限制了他大部分的动作幅度。
连转头都显得有些吃力。
他身上那身肮脏的工装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纯白色的,类似病号服的柔软衣物。
彻底的掌控。
无从反抗。
云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依旧带着胸腔深处的滞涩感,但至少没有引发剧烈的咳嗽。
帝国顶尖的医疗技术,暂时稳住了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但也将他牢牢地钉在了这张病床上,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囚徒。
他回忆起昏迷前最后的画面——
凌曜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以及那句不带任何感情的“带走”。
现在,他在哪里?
还在碎星城?
抑或是已经被带回了宸寰帝国的某处秘密设施?
凌曜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仅仅是帝国数据库被入侵的真相,还是……
更多关于“塔耳塔洛斯”的猜测?
思绪纷乱间,那扇厚重的金属滑门无声地开启了。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正是凌曜。
他换上了一身帝国元帅的墨黑色常服,肩章熠熠生辉,身姿笔挺,与这间苍白冰冷的囚室格格不入。
他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数据板,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到医疗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云疏。
他的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器,再次仔细地,毫不避讳地审视着云疏苍白的面容,纤细脆弱被束缚的手腕,以及监测仪上那些跳动的,昭示着生命微弱的数据。
“比在垃圾堆里看起来顺眼点了。”
凌曜开口,依旧是那副毒舌的口吻,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单纯的陈述。
“虽然还是一碰就碎的样子。”
云疏重新睁开眼,迎上他的目光。
尽管处于绝对劣势,身体虚弱不堪,但他的眼神依旧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诮:“劳烦凌元帅……亲自看管一个……一碰就碎的囚犯。”
凌曜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反唇相讥,将数据板递到云疏眼前。
屏幕上显示着一些复杂的代码片段和网络访问日志——
正是云疏之前数次尝试入侵帝国数据库,尤其是最后一次利用“狩网”漏洞,切入内层阴影区留下的痕迹还原。
“星尘加密变种七型,动态混淆算法,意识潜入伪装协议……还掺了点你自己独创的小玩意儿。”
凌曜的手指划过屏幕,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点评一份普通报告。
“手法不错,可惜,基础框架还是曦岚的那套老古董,内核逻辑僵化,缺乏真正的创造性突破。”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地戳在曦岚科技水平的短板上,带着帝国特有的技术傲慢。
云疏的脸色更白了一分,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源于一种被轻视的技术尊严。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虽弱却清晰:“至少……这套‘老古董’,差点就……摸到了帝国……自诩坚不可摧的……核心数据。”
凌曜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如同鹰隼锁定目标。
他俯下身,双臂撑在医疗床两侧的护栏上,将云疏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一股强大的,混合着冷冽气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所以,‘塔耳塔洛斯’?”
凌曜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谁告诉你的?曦岚还知道多少?你们对‘初代基因序列’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他的问题直接,犀利,切中核心。
显然,这才是他留下活口,甚至动用资源维持其生命的关键。
云疏的心脏微微收紧,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
他不能透露,信息的真实来源是那次冒险的窃听,更不能暴露,曦岚对此其实知之甚少。
“凌元帅觉得……一个将死之人……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他微微侧过脸,避开对方过于逼近的视线,声音带着虚弱却固执的韧性。
“帝国的秘密……与我何干?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能救曦岚……性命的东西。”
“救曦岚?”
凌曜嗤笑一声,直起身,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靠着从帝国偷来的,你们根本无法完全理解和掌控的技术?就算把‘初代基因序列’完整送到你们那位元首面前,以曦兰科学院那点可怜的技术储备,又能做什么?徒劳无功。”
他的话残忍而现实,像冰水浇在云疏心上。
“更何况,”凌曜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更加幽深。
“谁告诉你,‘初代基因序列’就一定意味着救赎?也许,它通往的是比晶噬症……更彻底的毁灭呢?”
云疏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凌曜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恐吓,还是……暗示着某种可怕的真相?
难道“初代基因序列”和“塔耳塔洛斯”隐藏的秘密并非希望,而是更大的灾难?
看到云疏细微的反应,凌曜似乎满意了。
他没有继续逼迫,反而后退了一步,恢复了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你是个聪明人,云疏首席。应该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他晃了晃手中的数据板,“你的生命,现在完全依赖于帝国的仁慈,或者说,我的兴趣。你窃取的机密,足够你死上一百次。”
云疏沉默着,他知道凌曜说的是事实。
“但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凌曜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配合我,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我可以在某些方面,满足你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甚至……让你活下去的机会增加那么一点点。”
这是赤裸裸的交易,也是陷阱。
配合意味着泄露曦岚可能的情报能力和底线,满足好奇心可能是更深的操控,活下去的机会更是虚无缥缈的诱饵。
云疏缓缓转过头,再次看向凌曜。
他的脸色苍白透明,仿佛易碎的琉璃,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并未熄灭。
“凌元帅的‘仁慈’……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他轻轻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是接受还是拒绝,“但我如何能相信……一个习惯了下令‘带走’的人……会遵守承诺?”
凌曜看着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一个冰冷强大,一个虚弱却坚韧。
囚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突然,监测仪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显示云疏的某项生理指标,出现了短暂的波动——
或许是情绪起伏,或许是身体再度不适。
凌曜的目光扫过监测仪,又落回云疏脸上。
那冰冷的神情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松动,快得像是错觉。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云疏一眼,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云疏首席。”
在滑门开启前,他背对着说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想想你的价值,想想曦岚……也想想,‘塔耳塔洛斯’到底意味着什么。”
滑门无声闭合,将他高大的身影隔绝在外。
冰冷的囚室里,只剩下云疏一人,和监测仪规律而枯燥的滴答声。
他疲惫地闭上眼,凌曜最后的话语,和那个细微的眼神变化,在他脑中回荡。
不可能。
但合作?
也许是唯一能争取时间,获取信息,甚至……绝地求生的途径。
这是一场在刀尖上跳舞的交易,与虎谋皮。
他缓缓握紧了被束缚的手指,尽管虚弱,却用力至指节发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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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门闭合的轻响,将云疏彻底隔绝在,这片纯白而冰冷的空间里。
监测仪的滴答声,是唯一的时间刻度。
精准而冷漠,测量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流沙。
凌曜最后的话语在脑中回响——
“想想你的价值,想想曦岚……也想想,‘塔耳塔洛斯’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最大的价值就是脑中关于曦岚的研究数据,对晶噬症的理解,以及——
这次冒险窃取到的,关于帝国机密的情报。
凌曜想要这些。
而“塔耳塔洛斯”,那个名字如同毒蛇,缠绕着未知与危险。
凌曜似乎认定它对自己有特殊意义。
他不能轻易交出一切。
那等于将曦岚的底牌,和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敌人手中。
但彻底拒绝,激怒凌曜,下场可能立刻就是死亡,或者生不如死。
他需要周旋,需要在这极端的劣势下,找到一线生机,甚至是反客为主的机会。
身体的虚弱,和晶噬症的持续侵蚀,让他思考变得异常艰难。
每一次集中精神,都是从燃烧的废墟中,刨出残存的火星。
他强迫自己,忽略肺部的不适和全身的酸痛,开始仔细观察这间囚室。
墙壁,天花板,地面,材质特殊,似乎能吸收能量波动和声音,隔绝内外。
通风口极其细小,只能保证基本空气流通。
那扇门,没有任何可见的控制面板,开启方式未知。
监测仪连接着他身体的传感器,持续将他的生理数据传送出去。
他就像一个被放在透明实验皿中的标本,毫无隐私可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更久。
期间,滑门再次无声开启,一名穿着帝国军医制服,面无表情的技术人员走进来。
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新的营养剂,和一瓶透明的,散发着微弱寒气的药剂。
技术人员没有说话,只是熟练地更换了床边的静脉输液袋。
然后将那瓶冰冷的药剂,通过注射泵,缓缓注入云疏的静脉。
药剂流入的瞬间,一股强烈的,能冻结血液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云疏猛地绷紧了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呼吸骤然困难起来。
这感觉……不是镇痛,更像是一种抑制,抑制他的神经活性,压制他可能残存的,任何形式的反抗能力,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意识层面的。
帝国的手段,果然精准而冷酷。
技术人员冷漠地,记录下仪器上的数据变化。
对云疏的痛苦视若无睹,完成后便径直离开。
寒意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慢慢消退,留下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无力感,思维也蒙上了一层薄冰,运转滞涩。
凌曜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谁才是绝对的控制者,削弱他谈判的资本。
云疏闭上眼,积蓄着微不足道的体力。
他不能就这样被耗死在这里。
又过了许久,滑门第三次开启。
这次进来的不是军医,而是两名身着“黑曜石近卫”黑色作战服的士兵。
他们动作利落地,解开云疏手腕和脚踝的柔性束缚,但并未移除他身上的传感器。
“起来。元帅要见你。”
士兵的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情绪。
云疏尝试移动身体,剧烈的虚弱感和肌肉的酸痛,让他几乎无法坐起。
士兵似乎早有所料,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几乎是将他拖下了医疗床。
他的双脚虚软地,踩在冰凉的地面上,需要完全依靠两人的支撑,才能站立。
他们半拖半架地将他带出囚室。
门外是一条同样纯白,光线柔和的狭窄走廊,墙壁光滑无缝,延伸向未知的深处。
空气中有一种经过高度过滤后的,带着金属和臭氧味道的气息,隐约还能感到一种低沉的,几乎融入血液的震动感。
这是在……一艘大型星舰内部。
而且是一艘等级很高,正在航行中的帝国星舰。
凌曜已经带着他离开了碎星城。
他们经过几道同样毫无痕迹的自动滑门,最终进入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
这里的陈设依旧简洁冰冷,但比囚室多了几分生活痕迹。
一张金属办公桌,几把椅子,一面巨大的,此刻处于单向屏蔽状态的观测窗。
窗外应是浩瀚星空,此刻却只映出房间内的景象。
凌曜就坐在办公桌后,依旧穿着那身墨黑色常服,正低头看着面前光屏上流动的数据。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被士兵架进来的,虚弱得几乎站不稳的云疏身上。
他的眼神锐利如常,带着审视和评估。
似乎想从他极度糟糕的状态下,判断出还有多少压榨的价值。
士兵将云疏放在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上,然后无声地退到门边,像两尊沉默的雕像。
云疏靠在椅背上,微微喘息,努力维持着坐姿,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狼狈。
他知道,任何一丝软弱,都可能被对方无限放大,作为谈判的筹码。
凌曜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目光从云疏苍白的脸,滑到他因虚弱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最后重新对上他的眼睛。
“考虑得怎么样,云疏首席?”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是选择合作,体面地多活几天,还是,继续顽抗,让我用些不太愉快的手段,从你这副残躯里把东西挖出来?”
他说话的方式直接而残酷,没有任何迂回。
云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痒意。
声音虽然微弱,却尽量保持平稳:“凌元帅……想要什么,总得……说得更明白些。我只是一介……病夫,猜不透……帝国元帅的心思。”
“我要你从帝国数据库里看到的所有东西,尤其是关于‘塔耳塔洛斯’和‘初代基因序列’的完整信息。”
凌曜身体前倾,压迫感随之而来,“还有,你那份宁死也要潜入帝国窃取情报的……决心,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曦岚的计划?”
云疏:“我看到的东西……支离破碎,元帅……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
云疏缓缓道,目光没有躲闪:“至于曦岚的计划……很简单,活下去。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一根稻草……也会拼命抓住。”
“稻草?”凌曜嗤笑一声,“你认为帝国的最高机密是稻草?云疏首席,过分谦虚就是虚伪了。”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你的入侵路径,破解方式,可不像一个只会抓稻草的溺水者。告诉我,‘星尘’加密的底层算法缺陷,你是如何发现的?还有那套独特的意识潜入技巧,谁教你的?”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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