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空白画纸顿了顿,最终还是在角落歪歪扭扭画了个简笔小人,脑袋大身子小,像颗刚冒头的豆芽。
“小伙子你这画功,可以啊。”老人眯眼瞅着,嘴角憋不住笑意。
程英脸有点热,赶紧把笔搁回去,心里默默想,他以后再也不嘲笑程语画得差了。
第四天不到六点,他就被窗外的动静闹醒了。
是三轮车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混着中气十足的吆喝。
“新鲜的河虾哟!”
他披了件厚外套出门,早市已经铺开了半条街。
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大概是刚洒过水,空气里飘着河鲜的腥味和糕点的甜味,混在一块儿,是这座水城特有的烟火气。
他挑了家排队人多的馆子,点了份招牌糖醋鱼。
鱼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他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外皮酥脆,鱼肉鲜嫩,糖醋汁酸甜得刚好。
他在心中把这道菜跟康喜月做的比较了半天,最后吃完了也没选出哪个更胜一筹。
第五天他逛了当地的博物馆和几个著名景点。
回到民宿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踢掉鞋子往床上倒,睁着眼躺了半宿,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动的,无意识地在身侧的空位上划来划去。
他总觉得不对。
那里不该是空的。
应该有个人蜷在那儿,呼吸轻轻扫过他的脖颈,带着点刚洗过澡的香气。手臂会自然地横过来,牢牢圈住他的腰,把大半个人都压过来,像只黏人的大型犬。
然后脑袋会往他颈窝里埋,毛茸茸的发梢蹭得他发痒,直到找到最舒服的姿势,才闷闷地哼一声。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那片空荡,指尖悬在半空,忽然就落不下去了。
第六天下雨了,他没出门,就窝在民宿里看书。
书是从民宿的书架上拿的,讲的是个关于等待的故事。
主角在站台等了十年,到最后才发现,要等的人其实早就来过了。只是那时他正低着头系鞋带,生生错过了。这一错,便是十年。
他刚看完最后一个字,康喜月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是张照片,拍着满满当当的几页纸,最上头赫然写着“检讨”二字。
康喜月说自己写完检讨了,还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程英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两秒,直接点了视频通话。铃声响到第三声时被接起,屏幕里先是晃了晃,然后出现康喜月的脸。他似乎是没料到会这么突然,神情还有点懵。
两个几天没见的人,就这样隔着千里的距离,在一方小小的屏幕里措不及防对上了视线。
程英房间里的灯不是很亮,暖黄的光晕漫在他脸上,显得五官柔和了几分。
“写完了?”他问。
“嗯。”康喜月从他的脸上回神。
程英没提自己什么时候回去,只说:“给我看看你那儿的样子。”
康喜月于是举着手机慢慢转了几圈。镜头晃过房里的窗帘、沙发、桌子,都是陌生的。
转完后他重新把镜头对准自己,补充道:“半个月、左右、就能、回去了。”
程英嗯了一声,说:“安全最要紧。”
又随便闲扯了几句,聊着聊着,康喜月忽然没了声,只睁着眼睛盯着屏幕里的程英,眼神有点发直。
程英跟他待久了,早练就了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在干嘛?”他问。
康喜月抿着唇摇头:“没干、什么。”
程英催他起身,他磨磨蹭蹭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镜头跟着晃了晃。
程英挑了挑眉,果然瞥见他松垮垮的裤腰,又是老毛病。
“我只……就是……没忍、住……”康喜月说话有些急,一副生怕程英觉得自己写了检讨也没改的样子。
他正等着挨训,耳边却猝不及防传来一句:“裤子拉下去。”
声音不高,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康喜月却愣在原地。
他呆了好一会儿,指尖才慢慢移到裤腰上,依言往下拽了拽。
程英的目光落上去,虽说之前用手碰过,也用腿夹过,却还是第一次这样用眼睛仔细观察。
很秀气,没什么体毛。
“衣服也撩上去。”
康喜月又是一愣,咬着下唇没作声,指尖攥着衣摆,掀起一角。
程英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末了抬眼看向他:“自己弄,给我看。”
康喜月彻底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直到程英把那句话慢悠悠重复了一遍,他才照做。
指尖刚触碰到,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又很快按回去。
程英在看他,在看着他做那种事。一旦这个念头升起,康喜月就开始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飞快地瞥了程英一下,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就是这副平静的样子,让他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更强烈了,动作慢了半拍,又很快加快。
程英看着他忽快忽慢的幅度,忽然抬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动作漫不经心,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锁骨。
康喜月的视线本就没处安放,余光扫到那片肌肤时,呼吸猛地一窒,动作骤然顿住。
宝宝……
好漂亮。
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尾的红意瞬间深了几分。
程英将他这点变化尽收眼底,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他索性又扯了扯领口,指尖有意无意擦过颈侧,目光却牢牢锁着康喜月的脸。
果然,康喜月反应更大了,睫毛抖得更凶了,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声音带点绷不住的急:“程英……”
程英没应声,只微微倾身,领口敞得更开些,声音压得低了些:“怎么停了?”
“没……”他哑着嗓子反驳。
“停了就不许再动了。”
康喜月诧异地抬起头。
程英命令:“住手。”
康喜月死死咬着牙,指节泛白,最后还是依言松了手,掌心空荡荡的,残留着滚烫的触感。
程英忽然直起身,扯了扯敞开的领口,将勾人的锁骨掩回去大半。
他问:“检讨写了多少字?有一万吗?”
康喜月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眸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可惜。他定了定神,才开口应道:“一万、一千二、百、零四,不加、标点符、号。”
身体里那股没发泄完的热意憋得他发疼。
还真数了?程英挑了下眉。不过转念一想,也可能是随便报的字数,他总不至于真的一个个去数吧。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扯了点闲话,等康喜月的呼吸稍匀些,才突然转了话头:“继续吧。”
康喜月顿了一下,迷迷糊糊说了句“好”,刚抬手放上去,就见程英慢悠悠地又扯了几颗衣领扣子。
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一片瓷白的皮肤,上面隐约能看见几点淡红的印子,比刚才更惹眼。
他猛地一僵,那点刚攒起的势头瞬间泄了个干净。
程英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点促狭:“啊?这么快啊。”
那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带了点笑,艳得晃眼。
康喜月没管他的调侃,目光黏在他脸上,心里头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兽。
“想、你了。”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沙哑。
才几天没见而已,日子却漫长得像过了半个世纪。
想程英。
想宝宝。
想抱抱他,摸摸他,亲亲他。
屏幕里的人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
“知道了。”片刻后,听筒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回答。
第七天清晨, 程英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拉上了背包的拉链。
外面的雨还在下,把白墙黑瓦的巷子晕成一片朦胧的水墨。
下楼时,老太太正坐在堂屋择菜, 见他背着包, 开口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路滑得很,要不歇到天放晴再走?”
程英笑着摇摇头,把房卡放在桌上。
“订了回程的票,得赶点。”
老太太也不再劝,从桌上拎起个油纸包塞给他:“刚蒸的桂花米糕, 路上垫垫肚子。”
程英攥着米糕,裹着一身水汽进了高铁站,刚坐下就给康喜月发了消息:「今天回。」
对方秒回,说要来接他。
高铁启动时,他靠着椅背, 点开手机相册慢慢看,民宿的石板路、秀丽的山水、河上的乌篷船……一张张翻过,七天像场慢镜头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 列车钻进一条长长的隧道, 窗外瞬间陷入漆黑。再驶出时,雨不见了, 零星的白点从天上飘下来。
程英凑近窗户,看见远处的田埂、屋顶都覆上了层薄白。
快到榕城时,雪下得更大了。
他拿出手机,给康喜月发了条消息:「下雪了,出门多穿点。」
发送的瞬间, 列车正穿过最后一片旷野。
他望着窗外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忽然觉得有什么事情终于被自己想通了。
高铁终于到达榕城。
程英拎着行李走出出站口,目光一扫,就锁定了人群里那个醒目的身影。
康喜月果然穿得厚实,外套是亮得扎眼的红色,站在雪地里像个喜庆的小灯笼。
他走过去,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响。两人隔着几步远站定,一时都没说话,明明昨晚才通话过,还在视频里做了那种事,现在却像好久没见一样。
昨晚打视频时的从容淡定不知道跑哪去了,程英心里发怔,明明在高铁上盘算了一路该说的话,此刻却都堵在喉咙口。
康喜月倒先动了,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末了小声说:“好像……没、瘦。”
程英被他的话逗乐了,紧绷的气氛松了松。
他抬手,帮康喜月弹走几片刚落在肩上的雪花,“等多久了?”
康喜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弄得一怔,喉结动了动,才讷讷地回答:“没、没多久。”
“别愣着了。”程英收回手,揣进羽绒服口袋里,“饿了,先找个地吃饭吧。”
他转身拦了辆出租车,康喜月站在原地没动,悄悄抬起手,指尖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
雪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快步跟上程英的脚步,坐进了车后座里。
车里开着暖气,程英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掠过的雪景,没留意身边的动静。
康喜月坐着,羽绒服的袖子先悄悄往他那边挪了半寸,布料轻轻擦过对方的胳膊,他顿了顿,见程英没动,才继续往前凑了凑。
“这几、天,玩得、开心吗?”他问。
膝盖已经快要碰到程英的腿,他借着说话的劲儿,又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这下真贴上了,隔着两层裤子,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
程英侧过头看他,见他耳朵尖红扑扑的,膝盖还微微顶着自己,没有移开,只回答:“还行,古镇挺安静的。”
“哦……”康喜月应着,手指在膝盖上抠了抠,又往旁边靠了靠,这次连肩膀都挨上了,“那、有没有,吃到什、么好、吃的?”
“吃了青团,还有桂花米糕。”他顿了顿,反问,“你这几天呢?新租的房子住得惯吗?”
康喜月点了下头,又抿了抿唇:“做饭、不太方、便,灶头、有点小。”
“再忍一小阵子就好了。”程英说着,感觉身边的人又往自己这边挤了挤,几乎要把半个身子压过来,“你再靠过来,我就得坐副驾了。”
康喜月猛地坐直,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小学生似的。
程英偏过头,玻璃车窗上印着雪花划过的淡痕,也映出他自己勾着唇角的样子。
两人在附近的饭店里吃了顿饭,吃完又拐进隔壁的奶茶店,出来时各拎了一杯奶茶在手里。
旁边是个公园,但大冷的天还飘着雪,公园里空荡荡的,连个散步的人影都难找。
两人在鹅卵石小道上走了会儿,消完了食,程英含着吸管轻轻抿了口奶茶,看向身旁的人:“我该回家了。”
康喜月的目光在他的吸管上停了几秒,那截透明的管子沾了点若有似无的水光。
程英没注意到他这细微的注视。
“我、送你。”康喜月收回视线。
“不用了,这儿离我家很近,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程英摩挲着杯身,转了两圈才开口,“今天就先这样吧。”
其余的事情,等他想想跟康喜月怎么说比较好。
他攥紧奶茶杯,转身就准备出公园打车。
康喜月却忽然在背后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程英。”
程英转过头,看见康喜月动了动,一只手正往羽绒服口袋里伸。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落下去,就见康喜月从那鼓鼓囊囊的口袋里,费劲地摸出一沓纸来。
边角被揣得有点发皱,康喜月小心翼翼地把纸捋平,手指捏着纸边往上举,直到纸面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程英愣了一下:“这是……”
“检讨。”两个字从纸后面飘出来。
程英的目光在康喜月的眼睛上停留一秒,然后落到那些纸上。
尊敬的程英:
关于前段时间我对你做出的不当行为,我经过了深刻的反思,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妥。
这些行为既不尊重你的意愿,也忽视了你的感受,我对此深感愧疚。以下,我将详细说明自身错误及改正措施……
程英一行行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纸页一张张翻过,康喜月写得真不少,能看出写得很认真,每一个字都很工整。
直到看完最后一行字,他才缓缓抬起头。
康喜月正望着他,下半张脸被那沓纸挡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浅色瞳孔透着点湿漉漉的亮,睫毛上沾着几片雪沫,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抖落。
程英把那沓纸理了理。
“写了多久?”
“这几天、一直都……写了、又改。”
程英拿起最上面那张纸,重新看了看开头那句“我经过了深刻的反思”,忽然笑了笑:“知道错哪儿了?”
康喜月点头,下颌线绷得紧了些:“……但我、写得、不好。”
程英没接话,只是仔细把纸叠成整齐的方块,塞进自己羽绒服内侧的口袋里。
“检讨我收下了。”
“那、那你……”康喜月的声音有点抖,后半句卡在喉咙里,没继续问下去。
“你要抱我一下吗?”程英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
行,那也不用等改天了。
就今天吧,把话说清楚。
康喜月猛地愣住,眼睛眨了两下,像是没听清。
程英看着他发怔的样子,补充道:“这么多天没见,不想抱一下啊?”
怎么会不想。
这几天夜里躺在床上,他闭着眼都是程英转身的身影。简直要想疯了,想碰一碰程英的手,想闻闻程英身上的味道,想实实在在地和程英挨一会儿。
“不抱我就……”那个“走”字还没说出口,一股带着暖意的力道突然撞过来。
程英踉跄着后退两步才稳住,手里的奶茶晃得差点泼出来,连忙抬手举高。
康喜月的胳膊像铁箍似的圈着他的腰,脸埋在他颈窝,呼吸又急又重。
“你要不松一点呢……”程英被勒得声音发闷。
怀里的人没应声,只是抱得更紧了。
程英能闻到康喜月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混着寒风的清冽。
好吧,紧点就紧点吧。
两分钟过去。
举着奶茶的手酸得发僵,他视线落在康喜月发顶的呆毛上,心想这人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
“亲、亲一下、可以吗?”颈窝处突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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