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这座古堡格格不入。”
肖靳言,用审视的目光,将宿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要么你不是真正的阿斯顿公爵……”
“要么……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听到他的猜测,宿珩的脚步蓦地停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留给了肖靳言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
半晌后,他才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平淡的语调开口。
“你想多了。”
这个回答,完美地契合了“阿诺斯公爵”那霸道又偏执的人设,却又像一层薄雾,将所有真相都掩盖了起来。
肖靳言看着那个背影,眼中的探究非但没减少,反而愈发浓郁。
他不再追问。
这个“公爵”浑身都是谜,但有一点他很确定——
对方暂时对他没有杀意。
这就够了。
肖靳言大大方方地躺在了床上,甚至还很自觉地,将被子拉过来盖好。
他闭上眼,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稳而深沉,像一个真正睡熟了的人。
宿珩看着床上那个隆起的轮廓,心里却没有半分放松。
他知道,那家伙没睡。
那是一头狼。
一头在黑暗里潜伏了太久,习惯了用各种姿态来伪装自己,随时准备对猎物,或者危险,发动致命一击的狼。
而现在,这头狼,已经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看着他这副模样,宿珩慢悠悠地翘起了嘴角。
一道极低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肖靳言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他睁开了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盯着宿珩。
那不是试探。
而是一种近乎直觉的……确信。
宿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没有立刻回答。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肖靳言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许久之后。
宿珩才缓缓睁开眼,他没有去看肖靳言,视线落在了窗外那轮残月上,声音清冷得像月光下的冰。
“你的错觉。”
与此同时。
古堡一楼的某间客房内,几个幸存的玩家正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
“那家伙……上去多久了?”
“快一个小时了吧?”
“估计早就凉透了。”
有玩家嗤笑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真当这是来泡妞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敢那么挑衅BOSS。”
“话也不能这么说。”
这时,坐在角落里,一个表现得极其镇定的那个男人,忽然开了口。
在这群玩家中,他是为数不多的经验丰富的独行玩家。
“这只是个C级副本,如果那小子手里有足够强力的保命道具,说不定真能撑上一时半会,甚至……逃出来。”
“逃出来又怎么样?”
一个胆小的玩家哆哆嗦嗦地问,“这个副本……到底要怎么才能通关啊?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这个问题,让房间里的气氛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是啊,怎么通关?
他们被困在这里,除了知道那个公爵会吃人心脏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连任务提示都没有。
独行玩家看着众人脸上那副茫然又恐惧的表情,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泛着银光的匕首,放在指尖把玩。
烛火下,那匕首的刃口,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半晌后,他才抬起眼,意味深长地,吐出了一句话。
“每一个猎杀型副本,都有一个不变的通关法则。”
众人忙问:“什么法则?”
男人冷笑了声:“杀了那个猎人。”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压得极低。
“想要活下去,就得想办法……取出那位公爵大人的心脏。”
“取出公爵的心脏?”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
一个玩家绝望地问:“我们连他房间的门都进不去,难不成要硬闯吗?”
“谁说要硬闯了?”
独行玩家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边缘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古朴铜镜。
“这是我在上个副本里得到的特殊道具,‘窥伺之镜’。”
“只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就能通过这面镜子,窥探到他内心最深处的一角隐秘,或者……弱点。”
众人的眼睛,瞬间都亮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用啊!”
独行玩家却没有立刻行动,他抬起眼,看向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凭什么要帮你们?”
他慢条斯理地说:“这个道具,一个副本只能用一次,珍贵得很。你们……能拿出什么来交换?”
众人脸上的喜悦,瞬间僵住。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他们都是些刚进无限世界不久的新人,身上哪有什么像样的道具。
就在气氛快要凝固的时候,终于有个玩家一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黑沉沉的□□,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这个,够不够?”
独行玩家瞥了一眼那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点了点头。
“勉强够了。”
他收起□□,然后拿起那面铜镜,用餐巾擦了擦镜面。
“公爵的名字,叫阿诺斯。”
独行玩家闭上眼,将精神力缓缓注入铜镜,嘴里低声念诵着那个名字。
“阿诺斯……阿诺斯……”
片刻之后。
那面原本模糊的铜镜,镜面上忽然荡开了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
一幅诡异的,血红色的画面,缓缓浮现。
那是在一个华丽的,铺着天鹅绒的房间里。
年轻的公爵,正站在床边。
而他的床上,躺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公爵的脸上,带着一种混杂了爱意与绝望的,痛苦的神情。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闪着银光的匕首。
匕首的尖端,正对准了床上那个男人,心脏的位置。
紧接着。
画面一转。
公爵跪在地上,怀里抱着那个已经冰冷的,失去了心脏的男人,发出了无声的,绝望的悲鸣。
他的眼角,滑下了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铜镜重新恢复了古朴的模样。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刚才那幅画面惊得说不出话来。
“公爵内心最深处的隐秘……就这?”
“这能看出什么东西啊?”
“你们都给我闭嘴,我想……我看明白了……”
有人率先反应了过来。
“阿诺斯公爵,他爱上了自己的猎物!”
“他的弱点,就是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
“不。”
独行玩家却摇了摇头,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你们没看清吗?”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独行玩家郑重地说:“公爵的弱点,是他那份无法宣泄的,已经扭曲了的爱意和绝望。”
“要想这个副本达成S级成就,就必须在取出他的心脏前……让他再经历一次同样的绝望。”
独行玩家缓缓抬头,嘴角露出狰狞的笑。
“现在,正有一个新的‘猎物’,躺在他的床上。”
“我们只需要……帮他一把。”
一个恶毒的,充满了血腥味的计划,在众人心底,悄然成形。
他转身离开, 挺拔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幽暗的长廊里。
墙壁上,那些属于历代主人的肖像画,依旧用一种死寂的目光, 无声地注视着他。
宿珩顺着长廊回到书房,走到那张巨大的书桌后,拉开雕花椅背的椅子, 坐了下来。
烛火摇曳,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再次翻开了桌上那本摊开的古老相册。
就在这时。
他身后的阴影,开始无声地蠕动。
一团黑影, 缓缓从墙角的阴影里浮现了出来。
【你为什么……】
沙哑的嘶鸣, 直接在宿行的脑海里响起, 带着极致的不甘与怨毒。
【你为什么不吃了他?】
黑影的身体比最初时暗淡了不少,但它仍剧烈地翻涌着, 那团最浓郁的黑暗里,仿佛裂开了一道空洞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宿珩的后背。
【那是为你准备的,最完美的祭品!】
【充满了生命力的, 温热的□□!】
【只要吃了他, 你的力量会变得更强!我们……会变得更强!】
耳边的声音宛如恶魔的呢喃。
但宿珩并未回头, 甚至连翻动相册的动作都没有停顿一下。
仿佛身后那个散发着无尽恶意的怪物, 不过是一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他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言语都更具羞辱性。
黑影身上的黑暗翻涌得更加剧烈, 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扑上来。
可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的,刻意压制起来的脚步声, 从门外的走廊里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轻,很谨慎,而且……不止一个人。
宿珩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甚至都不用想, 就知道门外的是谁。
那群不甘寂寞的玩家们。
宿珩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他身后的那团黑影却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那团黑影便迫不及待地朝着书房门口的方向,无声地飘了过去。
它身上散发出的,是那种即将享用美食的,病态的兴奋与贪婪。
宿珩抬头平静地看着它。
就在黑影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他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在我没享用他们的心脏前,你没有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命。”
那道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将那团黑影钉在了原地。
黑影猛地转过身,那团黑暗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扭曲着,几乎要撕裂开来。
【那要我怎么办?!】
它在宿珩的脑海里,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来亵渎我们的领地吗?!】
“打个半死。”
宿珩终于合上了相册。
他靠在椅背上,瞥了一眼那团快要气炸了的黑影。
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然后……全都丢到楼下去。”
【你——!】
黑影被他这句轻描淡写的命令,气得整个身体都膨胀了一圈。
但它身上那股滔天的怒火,在对上宿珩那双冰冷的眼眸时,却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
它不敢违抗。
在这个心门世界里,阿诺斯公爵的意志,就是绝对的规则。
而它……只是附属品,只能屈居第二。
最终,那团黑影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充满了憋屈与怨愤的音节。
【……知道了。】
话音落下,它便化作一缕黑烟,不甘地,慢慢隐没在了门缝下的黑暗中。
书房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与此同时。
卧房之内。
肖靳言并没有睡。
那件丝绸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被子只盖到了腰腹。
他的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被子外面,实则手心里,已经握住了一柄从系统空间取出的,通体漆黑的短刀。
门外的脚步声自然瞒不过他。
但……同情心,是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最要不得的东西。
肖靳言刚被拉进无限世界才三个月。
这段时间里,他经历过好几个D级和E级的副本,见识过各种各样,死法凄惨的玩家。
但那些副本毕竟简单,敌人永远是一些明确的非人怪物。
玩家们虽然也会有摩擦,有争执,但大敌当前,终归还是会选择一致对外。
但这次却不一样。
这是他进入的第一个C级副本。
也正是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就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同类的,赤/裸/裸的恶意。
那些玩家看他时的眼神,他记得很清楚。
有同情,有惋惜……
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一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庆幸。
明明大家都是被困在这里的,随时可能死去的“猎物”。
明明是同一阵营。
可总有人,为了那一点虚无缥缈的,更高的积分,更好的道具,不惜去牺牲同伴的性命,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种自相残杀的戏码,让他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与烦躁。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用刀尖撬动门锁的声音,从门外的走廊里清晰传了过来。
肖靳言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锋利。
他握着短刀的手,紧了紧。
那群家伙,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紧接着,是几句压得极低的,充满了贪婪与兴奋的窃窃私语。
“就是这里了。”
“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肯定已经被公爵吸干了,现在说不定就剩一具干尸。”
“小点声,别让公爵发现……”
后面的话,肖靳言已经懒得再听。
他眼底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了。
他见过贪婪的,见过自私的,却没见过愚蠢到这种地步的。
真当那位喜怒无常的“阿诺斯公爵”是死的吗?
就在肖靳言准备翻身下床,给门外那群不知死活的家伙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时。
门外,却忽然响起了一阵惊恐到极致的,变了调的尖叫声。
“啊——!这是什么东西!”
“救命!救命啊!”
尖叫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几声沉闷的,重物坠地的声音。
“砰!”
“砰——”
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有人在楼上往下丢麻袋。
那群人的惨叫声和求饶声,从楼下传来,很快又归于沉寂。
门外的混乱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最后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从楼下传来,整个古堡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肖靳言躺在床上,睁着眼,静静地听着。
他等了约莫一分钟,确定外面再没有任何动静后,才不紧不慢地翻身下床。
那件丝绸睡袍被他随意地系在身上,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和线条流畅的腹肌。
他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轻轻一拧。
房门被拉开一条缝。
幽暗的长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那些肖像画的眼睛,在阴影里无声地转动着,透着一股永恒的死气。
肖靳言没有理会那些窥伺的目光。
他径直走到那道巨大的旋转楼梯顶端,垂眼,看向灯火依旧通明的一楼大厅。
大厅的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人。
正是之前那群不自量力的玩家。
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捂着胳膊或者大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呻吟。
那模样,像是被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胖揍了一顿,然后又毫不留情地从二楼丢了下来。
伤得不轻,但都还活着。
能在这座古堡里,用这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那位喜怒无常的公爵大人,肖靳言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他收回视线,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长廊尽头,那扇紧闭的书房门上。
他就那么看着,看了足有半分钟。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野性不羁的黑沉眼眸里,翻涌着一种旁人无法读懂的,极深的兴味。
半晌后,肖靳言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痞气的笑。
他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轻响。
随即,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卧房。
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肖靳言将那柄漆黑的短刀重新收回系统空间,然后大大方方地,重新躺回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副本里,在敌人巢穴的中心,他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是他进入无限世界以来,睡得最沉,也最安稳的一次。
翌日清晨。
第一缕惨白的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亮了房间里浮动的尘埃。
肖靳言是在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模糊。
下一秒,他的身体便在一瞬间绷紧了。
因为他看到,阿诺斯公爵此刻正背对着他,安静地站在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又在这里站了多久。
而一向警觉的自己,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醒转。
这个认知,让肖靳言的心头猛地一跳。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难以想象,也绝对不该发生的事情。
这代表着,他鬼使神差地,在这个喜怒无常的公爵面前,彻底放下了戒备心。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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