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情(七子华)

他观察江陌的反应，见眉间的冷漠缓和几分，继续道：“你别生气了，你说得对，我善良圣母，别人都在我头上拉屎了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实我也想给我父母一个教训，但我没想好怎么做。江陌，你帮我出出主意？”
这段话伴随着电脑键盘的背景音，林笙的视线也往电脑上看，游戏人物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躲掉怪物的攻击，走位灵活，趁着怪物不备冲上大招接平A，一鼓作气收掉残血，怪物死掉的时候有特效动画，画面定格在人物最帅的模样。
江陌一回头看到林笙盯着自己电脑很感兴趣的样子，站在椅子旁边身体跟着靠过来，只差一点点便能碰到他手臂，林笙胳膊搭在椅背上，无形之中笼着江陌，亲密又暧昧。
“这是什么游戏？”林笙问，“看起来挺好玩的。”
江陌：“我是实习的公司做的，没有上市，还在内测阶段。”
“是打怪过关吗？”林笙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俯身凑过去，看着打怪结束系统显示的文字，“游戏背景是山海经？”
江陌嗯一声，视线里出现林笙白皙的后颈和的脸颊，“他们想做一些中国文化的东西，山海经是很好展开的题材。”
林笙从他手中夺走鼠标，操控人物，然后点开游戏介绍。
上百个怪物形象出现在眼前，似龙飞龙，马身蛇像，龙头人身，造型千奇百怪来自山海经的灵感，而图腾和衣服设计则是包含很多中国元素。
“这些怪物都是你们设计的？”林笙越看越感兴趣，每一个都点开细看，“参考的山海经吗？”
江陌颔首，视线粘在林笙修长的脖子上，嘴上回应着林笙的话，脑子里想的是这样漂亮的脖子应该很适合印上吻痕。
“那你有参与这些设计吗？林笙显然很兴奋，滚动鼠标滑轮挨个往下翻，等不到回答，扭头撞上江陌漆黑深沉的瞳孔。
“……”林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他的胳膊撑着桌面，半个身子凑到江陌跟前，在对视中呼吸交缠在一起，男人深邃挺立的眉骨在眼前放大，能清晰地看到江陌浓而直的眼睫，眼底深处涌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隐晦而炽热。
在他们的对视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这样一张帅脸出现在眼前，林笙的呼吸都轻了，心脏涌上陌生的饱胀感，酥麻的烫意顺着背脊蔓延到五脏六腑，不知不觉间掌心湿润。
小九顺着敞开的门走进来，无声跳上一旁的柜子，圆溜溜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打转，然后低头给自己爪子顺毛。
林笙有些不安地抿唇，敏锐地察觉到江陌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嘴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酒窝很好看？”江陌问。
林笙在这场对视中艰难地呼吸，“有的。”
从小到大很多人夸过他的梨涡，说他笑起来很好看，弯弯的眉眼配上活泼的酒窝，看起来清隽又明艳，具有天然的亲和力。
可从来没有哪次的夸奖是像现在这样让他心慌意乱，空气稀薄。
意识察觉到危险催促他逃离，可身体动不了，心脏又热又烫还跳得很快，眼睁睁看着江陌靠近，他的手抚上嘴角，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伤口。
渗出来的血丝凝固在嘴角，江陌问，“还疼不疼？”
林笙摇头后又点头，想到刚才的对话有些难过，“吃东西的时候就会。”
“活该。”好好的抚摸变成揪脸，林笙的脸颊揪起来挺有手感。
林笙吃痛瞪眼，“我怎么了？”
“现在知道疼了？”江陌说，“刚才是谁说没有必要这样那样的？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
至此，从缝隙里钻出来的暧昧消散得无影无踪，林笙因为心跳加速而升温的身体冷却下去。
他站直身子揉脸颊，“你这人这么小心眼儿？我这不是来道歉了吗？亏我还有半张脸是好的，被我爸祸害不够，现在又被你折腾。”
“我可不敢折腾你。”江陌看着杯子不断溢出水珠，端起来喝了一口，气泡水混合着西瓜汁的清甜，入口冰凉，“一会儿又觉得我做事过分没有人性。”
“我没有这么说过。”林笙冤枉。
江陌：“你就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林笙无奈，“你不能把你想象的东西强加给我，这不公平。”
江陌咬着吸管沉默不语。
林笙把小九抱在怀里倚着桌沿，拨弄着小九的毛发，手里有事情做很多话更容易说出口，“刚才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我当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你为我一个外人，和父母撕破脸又破坏公司股份不太好……其实是我感觉到有些压力。”
他的声音沉下去，把小九的毛捋成一小股，“第一次有人这样维护我，这种有人撑腰被护着的感觉……对我来说很陌生，也让我有点害怕。”
江陌咽下清甜的果汁，“害怕什么？”
“……”过了一阵林笙慢吞吞开口，带上点鼻音，尾音有潮乎乎的柔软，“害怕习惯这样的感觉，害怕拥有希望却又失望的落差。你这样帮我出气，你父母肯定会更视我为眼中钉，要是以后再怂恿我父母……”
“你不用担心这个，”江陌打断他的话，“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林笙错愕抬头，胸口锁紧一瞬，宛如打翻了柠檬汁和蓝莓酱，酸甜混合在一起浇灌在肥沃的心土之上。
“这一茬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你本来可以不用受伤，也不用面对父母的恶意。”江陌起身，由仰视变为俯视，沉甸甸的视线直白地砸下来，“林笙，你不用有任何的压力，罪魁祸首其实是我，你口中的护着和撑腰，不过是我对现在这个场面的弥补。”
“没有人在意你的情绪，我在意；没有人负责你的伤，我负责。”江陌的神色与平时没有丝毫改变，顶着一张冷淡又漠然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炽热的温度，“林笙，你根本不用觉得不安，这些都是你应该享受的。”
男孩子不应该掉眼泪，可林笙抑制不了鼻腔涌上来的酸涩，眼里升起一层水雾，让江陌英俊的脸变得有些模糊。
——想来可笑，本应该是成为后盾的人站到他的对立面，与他一直以来针尖对麦芒的人却给足了安全感。
江陌为他的事情一晚上没睡，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林笙头一次这样被人护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嘴唇张合，刚刚发出一个尾音就被江陌上前一步拢在怀里。
小九受到挤压挣脱出来，在他们的胸膛贴上敏捷跳出去轻盈落在桌子上越过电脑跳上窗台。
短短一天时间而已，林笙已经对江陌的怀抱熟悉，气息清爽干净，身体带着驱散寒冬的温度。
“没什么好怕的，”江陌低头，嘴唇贴上林笙的耳廓，呼出的气息也带着温柔，“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该害怕应该是他们。”
林笙的眼睫抖得厉害，心慌意乱，脖子上漫过抓心的酥麻痒意，腰间强势的禁锢也令他动弹不得。
“江陌。”
“嗯？”
“……没什么。”
林笙的手掌攥紧成拳，往上抬了抬，最后还是没有勇气环上男人的腰间，只是将脸靠上江陌的肩膀，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鼻音。
“谢谢。”

林笙最近挺愁的，三次元和二次元没有一件顺心事。
江陌为帮他出气和父母对着干，事情具体发酵到什么程度他不清楚，但从江陌最近频繁接到国外的电话来看，似乎不是一件小事。
而且现在林笙爸妈也知道他们的住址，什么时候再过来大闹一通不是没有可能，对于这一点江陌让林笙放心，他已经告知物业把这两个人的面容拉进黑名单，只要想进小区必然要扫脸留档，保安知道后该怎么做。
其实拉不拉黑的也不是很重要，没过几天就开学了，林笙自然是要搬回学校的，到时候这里江陌一个人住，要担心因为这件事给江陌后面造成麻烦。
“到时候再说，”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江陌神色淡淡的，不以为意，“我不一定会在这里待多久，也许住腻了换个地方，看我心情。”
“你的合约不是一年起签的吗？”林笙问。
“违约又怎样？”江陌答得理所应当，“我给不起违约费？”
说得好听，林笙嘲讽：“你真这么厉害，干什么还要上班？把自己禁锢到别人的公司里当牛马，充什么大佬。”
江陌有自己的计划安排，懒得给林笙解释太多。
父母的闹剧暂时告一段落，江陌父母后续怎样林笙不清楚，江陌问他想怎么样报复自己爸妈的时候林笙也答不上来。
他父母和江陌父母不一样，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过着平庸又一成不变的生活，赚的那点钱除了生活都拿去打麻将了，他们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可能唯一觉得丢面子的事情是儿子成为同性恋。
可林笙不可能为了报复，真的大张旗鼓去家那边宣扬自己喜欢男人，是让林家断子绝孙的东西。
他不认为喜欢男人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可这毕竟牵扯到个人隐私。
江陌为他出谋划策，可以拿他们打麻将的事情做文章，林笙听完还是觉得算了。
他们再怎么过分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打断骨头连着筋，若是真的欠下一笔“巨款”，求到他这里来又是一桩头疼事。
况且这种东西有一就有二，如果被他们林笙有能力帮他们“还款”，明哲保身估计够呛，只怕是要打着生恩养恩的旗号把他当提款机。
江陌身为外人，可以更冷静客观，“但你有没有想过，按照你说的，以他们的瘾，欠下赌债是迟早的事情。”
“这不算赌博吧？”这一点林笙是清楚的，“打的金额都很小，是单纯喜欢玩。他们已经打了快二十年了，要是真的赌博，估计早就倾家荡产，可能我都读不了书，更别说以前给我生活费了。”
江陌对他们的事情不了解，只要林笙觉得没问题，自然轮不到他这个外人说什么，“所以你这一巴掌就白挨了？”
“也不能说白挨，”林笙倒是会想，“有这件事之后，我更名正言顺不和他们往来，彻底断绝关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话是这么说，但林笙并没有轻松感，反而精神紧绷着，甚至担心万一他们去学校大闹一场的话他真的是没脸做人。
林笙转念又想，觉得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低，他们都是爱面子的人，这种丢他们脸的时候顶多关起门闹一闹得了，不会搞得尽人皆知的地步。
江陌瞧着林笙脑袋越来越低，吃个饭脸都要埋在碗里了，“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林笙哦一声，把身体挺直，一边啃着排骨一边瞄手机。
江陌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你在等谁的消息？”
“没有啊。”林笙把视线收回来。
“眼睛都黏手机上了还没有，”江陌道，“我又不瞎。”
“……”
“又是你那个老板？”
林笙没有否认。
话说到这，江陌趁机问：“你这老板很重要吗？那天晚上等的也是他消息？”
林笙：“主要是我做了错事，我父母找上门那天本来约他见面的，这不是耽误的了吗？人家在咖啡厅等我一下午，自从这事儿之后，他就对我爱搭不理的，我提出来重新见面也迟迟不回复。”
江陌不是故意不回复，这段时间公司有项目，拉着他们这些实习生忙得昏天黑地，马上他又要开学了，那些老油条自然是想尽办法压榨，今天这顿饭是难得早下班抽空做的。
最近他连林笙有没有好好吃饭都顾不上，消息隔五六个小时才看到，相比之前确实是冷淡很多，不知情的人自然会有对比。
江陌：“万一别人是单纯的忙。”
“他就是生气不高兴我。”林笙撇嘴，“我这个老板也是大学生啊，大学生有什么可忙的。”
江陌：“我也是大学生，你看我闲吗？”
林笙：“又不是人人是你。”
江陌笑了一下，“你很在意这个老板？上次大半夜都要等他消息，放鸽子这种事鸽了就鸽了，你心心念念这么久没忘。”
在意肯定是在意的，这可是财神爷，但哪儿能告诉江陌。
林笙含糊其词，“他和别人不一样。”
这话落在江陌耳朵里又是另一层意思，看着林笙低眉顺眼的样子，问道：“你们在谈恋爱？”
“啊？”林笙茫然抬头，对上江陌探究打量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前两天他们抱在一起的画面浮现脑海，他的怀抱干净又温暖，呼吸喷在后颈的酥麻似乎留有余温。
他的脸颊一下子涌上燥热，素白的皮肤顷刻间被粉红覆盖，脖子和耳廓均不能幸免。
“没有的事情，”林笙矢口否认，“你别瞎猜。”
已经过去三天，本以为可以如常面对江陌，之前江陌的手受伤时也不是没有亲密过，帮忙洗澡喂饭，这些都不如一个拥抱来得直白。
肢体触碰带着一层暧昧的滤镜，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林笙脆弱崩溃的样子暴露得彻底，眼泪被江陌擦去，肩膀成为依靠。
林笙已经习惯在独行的路上摔得浑身是伤，荆棘和坎坷是他自己去踩，还是头一次在快摔下悬崖的时候被一把拖住，回头发现不仅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一个可以替他分担的后盾。
他很庆幸这几天江陌忙得见不着面，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消化在他们清醒时发生的拥抱。
一个主动，一个不拒绝。
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林笙想了一晚上没想通，反而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用三天时间冷静下来，被江陌这一问又唤醒记忆。
闪烁的目光和含糊其词的态度，江陌的阅读理解顺理成章，“哦，原来没谈恋爱也能哥哥老公变着花样喊？”
网上的套路江陌说不明白，林笙懒得解释，两三下把饭吃了逃进房间，等脸上的燥热消下去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洗碗。
林笙开门出去，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厨房里传来冲水的声音。
江陌站在洗手池边洗碗，颀长的身形显得厨房逼仄，神色冷淡，手里的动作倒是十分利落。
“那个……”林笙站在门头探个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的活儿，你可以叫我的。”
江陌：“顺手的事，你不是忙着接客吗？吃饭都要三催四请，谁敢叫你？”
“……”不叫就不叫，还阴阳怪气上了。
林笙不急着走，继续看着江陌打扫厨房，眼睛落他身上。
江陌头也不回：“你要是闲得无聊想找活儿干就去把小九的猫砂清理了。”
林笙正好借着小九切入话题，“后天开学，明天我就得回宿舍了。”
江陌关掉水龙头，不紧不慢擦手，“所以？”
“所以小九我想带走啊。”林笙的手指挠着瓷砖，小心思掰成一瓣瓣藏在言语间，“它天天都来我房间睡觉，我们已经是分不开的。”
江陌反问：“宿舍的条件能有这里好？”
林笙：“怎么不行？反正宿舍也是我一个人住，再多一只猫有什么不行，难不成还挤着它了？”
“你想得倒是周全，”江陌不紧不慢道，“它只是你的猫？你就说带走就带走？”
“我这个暑假赚了不少，”林笙有存款底气硬，“养只猫还是养的。”
江陌收拾好厨房出来，与林笙擦肩而过，“把小九带去宿舍整天听你叫别人哥哥姐姐，也不怕把我的猫教坏。”
这就是存心找碴儿了，这两个月林笙打游戏的时候小九在旁边的次数也不少，一只猫能懂什么？
林笙跟在江陌身后问：“那我要是想小九怎么办？”
“小区你是进不来还是门的密码你不知道？”江陌说，“这里宽敞环境又好，小九不见得愿意跟你去住转个身就脸对脸的宿舍。”
林笙觉得的话已经够明显了，他可以负担得起小九的猫粮，自然也能承担房租，江陌这个房东给他友情价，再续住两学期不是难事。
人家都不主动留，林笙不可能厚着脸皮续租。
期待落空，林笙本意试探，说到这个份儿上没必要再继续。
他抱着小九回房，心情算不上好，不想动弹也不想打单，工作号不断有消息进来，M的信息掺在其中都不想理会。
林笙低头给小九顺毛，越想越不爽。
不久前还为他出气，漂亮话一套一套的，又是删监控又是报复父母的，现在挽留他一下又怎么了？

第67章 【理由】
林笙回学校那天是个暴雨天，早上江陌出门的时候还艳阳高照，没过多久就乌云遮日，把太阳挡了个严严实实，阴沉沉的积云堆在半空中，偶尔几声雷鸣，呼啸的风带着潮湿的腥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