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执在学着熬酱汁的时候,徐温玄打理着收银台的布局,把四人合照放到进店的第一视野位置。
“崇山,你借给他的?”
“嗯。我挑的。”
时崇山拉开长椅,坐在桌前,目光与徐温玄相对,像是进店的第一位客人。
他突然笑起来,身体一倾,颈前的坠子也摇晃着刮过桌面,泛出轻响。
“你不觉得,白色太容易被别的颜色染上了吗。”
徐温玄似乎没有听出其中的挑衅意味,慢条斯理道:“我以为,你会选择先保护好这种纯净。”
“这并不影响。”时崇山说,“他很适合戴我的耳环。”
越执找工作人员要了粉笔,把今日口味写在门口的小黑板上,看了一眼时间。
六点十分,等会就要开门营业了。
天色将亮未亮,他打了个哈欠,转身看向店里坐着的两位。
“切配做完了?”
时崇山耸肩,起身去后厨干活。
“你是店长你也怎么也在这晃,”越执无奈道,“我已经看见排队区有一圈人了,等会儿肯定忙不过来。”
徐温玄没动,很慢地喝了口茶。
后厨传来柳珩的怒吼:“有没有常识啊,切了菜不能切肉!洗了重新来!”
“知道了!!”
越执往那边看了一眼,用手背碰了一下队长的额头。
“不舒服吗。”
皮肤触感很冰,可现在是夏天。
徐温玄摇头,说:“等会儿我来帮你。”
营业牌转为‘OPEN’的时候,外场粉丝爆发出一阵欢呼。
有买菜的路人市民也好奇地看过来,问摄影师没有预约能不能买。
早餐铺子店面不大,旁边毗邻着地铁口和菜市场,店里只能坐下六桌客人,但支持打包外带。
粉丝先涌进来两波,自发拼桌子坐好,看着菜单什么都想点一份。
陆续有上班族和附近居民进店询问,能不能打包几份肠粉,最好加点辣子。
越执一个人在台前,忙得脚不沾地,但说话做事都利落清晰。
“目前有十五份在做,大概要等二十分钟。”
“嗯,买三份打八折,感谢惠顾。”
他兼顾点单收银传菜,还有空中途和粉丝拍照留念,笑容温柔。
很多人都注意到银发金饰的打扮,面露惊艳。
“宝宝你今天穿得也太好看了啊啊啊!!”
“可以问问睫毛膏牌子吗。”
“唇色可以分享吗,好自然啊!!”
越执把碎发挽到耳后,随口道:“没化妆哦。”
其他客人:“怎么可能??!!”
恰好柳珩端菜出来,两只手五个盘子三瓶饮料,依旧脚步轻快。
粉丝立刻道:“珩哥总该涂眉粉了吧!!”
柳珩说:“借张湿纸巾。”
他当面把脸和发际线都擦了一遍。
没有鼻翼修容,没有腮红高光,连发际线粉都没有喷过。
檀墨般的长眉依旧舒展,看得人难以置信。
五个盘子各归其主,肠粉做得香气四溢,豆浆绿豆汤也一杯不错。
“用餐愉快,感谢惠顾。”
柳珩一笑,回后厨继续忙活了,留小姑娘们捂着脸心脏乱跳。
大清早里,论坛就刷了大几百楼。
[感谢可视化后厨!!我哥黑着脸剁肉也苏爆了!!就该他演屠夫!!!]
[珩珩又在怼队长哈哈哈哈我愿称之为业界良心,后厨卫生绝对是超S级别XD]
[那个,插个题外话,有人注意到某人今天戴了他哥的耳坠吗]
[这对吗,你团从来不交换私服,更不用说贴身首饰吧]
[整个队里只有SCS黄金不离身,感觉有点刻意了,难道那谁想麦麸]
[但是真的好好看……]
[但是真的好好看+身份证号]
[好仙好贵气,有这样的服务生我可以办这家店的终身会员]
客人轮换频率一高,扫洒清台的任务量随之繁重过来,原先商量的分工不知不觉交融起来。
没有谁默认自己只负责什么。
客人扎堆加单,徐温玄过去代为点单添水。
后厨五六屉肠粉同时出炉,越执顺手帮忙铲了,还记得谁要葱花谁要酱油。
清闲时未必会体现的团队感,在高压状态时反而无声地显现出来。
四个人来回在后厨前台穿梭时,流畅如互相有心灵感应一般。
只言片语就能讲清工作承接,长时间的重体力劳动下,营业状态仍稳如签售见面会。
先前他们出道接近两年,才终于拿到金曲新人奖,还有不少对家在冷嘲热讽,说糊团真是拼命想红,拿个奖连脸都不要了。
近距离看见本人时,那种不真实感反而才会悉数转化成更炽烈的喜欢。
哪怕是在早餐店。
哪怕累得后背湿透,一早上订单堆成雪花根本做不完。
时崇山过来端菜时,模样是rapper糙汉,但会不动声色地给女生递发圈和夹子,像不善言辞的哥哥。
有人特意给柳珩带了小提琴,后者也并不推辞,站在饭堂中间演奏一首《Libertango》,从容稳重,一丝不乱。
徐温玄始终清楚每个人在做什么,不声不响地添补疏漏,引导流程。
以至于没有人会觉得累,一切都透彻明了。
Live演出是这样,MV编舞是这样,在后厨忙到铲子冒火也依旧是这样。
越执去后厨帮忙打包时,先是听见蒸屉那边响了一下,侧头再看,柳珩一个人端着四盘堂食,右手指节发红。
“你烫到了?”
柳珩说了句没事,时崇山抬手把餐盘卸了,说我来,你去处理。
柳珩被烫了也无所谓,抬手又要拿餐单,被唤了一声。
“珩哥,”越执说,“过来。”
某人被后辈盯着用冷水冲指节。
徐温玄站在厨房门口,丢了个烫伤膏过来,柳珩抬手接了。
“还有三十二份,等会闭店不接新单。”
柳珩拧着眉头看雪花般的长串订单。
“还有这么多?不是都十一点了吗,全国粉丝都来了?”
“也不是,”时崇山道,“这旁边有好几栋写字楼。”
后厨温度太热,好在他们都穿得轻薄短袖,始终保持着整洁干净。
只是头发难免湿透,也中途休息换过两次衣服。
没来由的,越执又看了一眼队长。
那人还穿着早晨的深紫T恤,额前没有半点汗。
柳珩敷衍地冲了三分钟,悄么声地想挪开,去旁边干活。
越执没回头,还在打量队长,凉飕飕道:“站这。”
柳珩臭臭脸看他:“还管我啊。”
越执这才偏过头,心平气和地问:“珩哥嫌我烦了?”
他一侧身,白发如孔雀尾巴般扬起,纯金耳饰闪过火彩。
柳珩沉默了两秒。
太好看了,没法发脾气,还想倒贴着哄两句。
越执抬手把水龙头拧上了。
柳珩把水龙头拧开。
“别冲了,自己涂点烫伤膏。”小白孔雀懒得再管他,“我端菜去了。”
柳珩把手递过去,给他看还有些泛红的指节。
越执走了一半,回头看他:“珩哥不是嫌我烦吗。”
柳珩别扭地把烫伤膏塞给他。
“早上就被烫了两回,也没人看见。”
越执叹了口气:“知道了,还有哪疼,我给你涂。”
粉丝们很配合节目组的安排,吃完就撤,方便更多人和偶像见面交流。
现场看真人实在是震撼到说不出话,以至于空气里都弥漫着梦幻又快乐的气息。
有人问新专辑什么时候出,有人红着脸想和他们四个一起拍照,也有不少人带来亲手做的小礼物和信,走的时候眼泪汪汪。
男粉丝会显得更腼腆一些,但痛包手艺不亚于任何人,喊应援口号时脸颊通红。
直到十二点闭店时间,更多人都还徘徊在录制现场,久久不肯离去。
节目组只给了很短的休息时间,紧接着要安排店内拍摄后采。
柳珩在逗院子里的橘猫,时崇山去隔离栏边缘陪粉丝们拍照留念,越执在院子里晃了一圈,目光落在那棵三人环抱的黄桷树上。
这是重庆的市树。
它能盘虬在任何地方,根系发达,榕叶宽厚如掌。
炽热的夏日里,只有黄桷树下一片清凉,绿荫繁茂。
青年抬头看了几秒。
鬼使神差地,他抬脚几步便上去了。
一众粉丝本来都在猛拍酷哥,不知道有谁惊呼一声,所有人都看向那棵五米高的大树。
“那个人难道是——”
“哪里哪里,啊?树上?!”
“那么高的树,不会有事吧!!”
几乎没人看到过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越执已经在树冠高处了。
动作太快,身手太好,连导演组都没注意到。
他的落影犹如斜曳的羽尾,长发被清风吹开,如藏在枝叶里的白鸟。
高处长风畅快,还能看见错落的建筑群,与远接天际的江景。
他遥遥看了片刻,注意到近处人群的沸腾,抬手摘了一枚叶子。
青年长睫轻垂,清越婉转的叶曲便跃过嘈杂车流的噪声,飞向每个人的耳边。
犹如燥热夏日里最解渴的甘泉。
徐温玄结束后采,走出早餐铺子的时候,抬眼就看见树巅斜坐的越执。
他听见竹笛般的小调,片刻以后才发觉,声音来自越执半含的榕叶。
节目组终于发觉还有更值得拍的东西,调度好几个镜头过去跟拍。
越执瞧见,畅快自在的兴致反而断了。
没等那几个镜头对焦好,他便拂手让叶子飘落,动作轻快地准备下来。
坐在最高处的感觉很好。
像是本性的召唤一样,登高望远的时候,所有焦躁不适都会飘散一空。
从上往下,视野并不清晰,他落脚时迟疑了两秒。
“这边。”徐温玄站在树下,抬手道,“我接着你。”
越执纵身一跃,被稳稳接住,整个人都扑进徐温玄的怀里。
粉丝们啊啊啊啊一通尖叫。
越执以为她们是担心自己,站稳以后拍了下身上的灰,仍然被徐温玄牵手扶着。
他看向她们,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很好。
粉丝们看见这两人还牵着,恨不得能有几千条弹幕现场乱飞。
越执!!你牵着他的时候耳朵上还戴着你山哥的耳环!!
卧槽卧槽,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两个人都不带犹豫的!
怎么感觉好像两个人这么做过无数回,这也太娴熟了吧——
徐温玄像是并没有听见那些尖叫声,松开了手,问:“有剐蹭到哪里吗。”
“没,放心。”
“去后采吧,”徐温玄道,“桌上放的绿豆汤是给你的。”
越执眼前一亮,笑着说了声谢谢玄哥,和大家挥了挥手告别。
徐温玄走向人群,和时崇山一起营业片刻,两人准备回保姆车上略作休息。
时崇山走了几步,倏然皱眉:“不对。”
“哪儿不对?”
“收银机。”时崇山有点不爽,“怎么今天你们谁用都能找零,我一碰就卡?”
徐温玄叹气:“说了,老机器按钮很脆,得轻点。”
时崇山拉着他回店里:“再试一次,我不服。”
越执在接受采访,说了点冠冕堂皇的废话,聊到一半看见两个哥走进来,围着收银机打转。
PD还在提那些程序化的问题。
“这次和哥哥们一起经营早餐店,有什么心愿吗。”
越执像在看笨蛋一样看他。
“你不去拍他们两玩收银机,问我这个?”
PD:“……啊?”
导演隔着耳麦道:“确实,赶紧把镜头转过去。”
刚才还开关自如的收银机似乎卡住了,两个哥轮流撬都纹丝不动。
柳珩过来拿保温杯,看清这两人在干什么时眉头一跳。
“你们知道,这东西可以用钥匙锁起来,对吧?”
徐温玄丝滑走开:“我纯路过,不关我的事。”
时崇山:“喂,谁刚才还想拿开瓶器试试的。”
越执撑着下巴看他们重新点钱,问:“这次的钱谁负责花?”
四个人,刚好去四个城市,时间和演唱会巡演也能打配合,还挺好。
“第一站玄哥是队长,他定吧。”柳珩说:“今天赚了至少一千五,明天还会营业一天,老徐,你打算花在哪?”
队长考虑片刻。
时崇山面无表情:“他想存起来。”
徐温玄诚实点头。
“老徐属貔貅的,只进不吐,”时崇山道,“你要是走剧本,那他肯定配合,真问他意见,就是存起来当纪念品。”
“导演,让存吗。”
导演也没见过这么邪门的请求。
碰到别的艺人,拿来做慈善的,拿来请朋友唱K吃饭的,至少得选一样。
“他要是存起来,你们没意见?”
“没意见啊。”柳珩说,“不是早就商量好了,轮流当店长,互相给哥们打工吗。”
徐温玄平和地说:“有剧本吗,有的话就走剧本。”
导演:“本来该有的,但是很难想好怎么给你们写……”
徐温玄欣慰地说:“那花絮就拍他们三个陪我存钱吧,旁边几百米就有个银行。”
导演:“你戴的项链都不止一千块吧。”
徐温玄:“那不一样。”
经纪人在镜头外有点崩溃。
徐温玄啊徐温玄!!
你要不演一下呢徐温玄!!!
下午没休息多久,一行人就去体育场准备周末的演出。
前几个月虽然都在剧组里跑龙套打工,但练舞练唱也都没落下,在哪出差都会租练功房。
公司在别的地方舍不得花钱,但无论是舞美造型,还是灯光音箱,都一早与业内顶级水平对齐,只会挑最好的资源。
各个区域的音响在由远及近地试音,现场变成有些赛博风格的山谷,回荡着干净有力的歌声。
夏天太热,像是跳一会儿就浑身是汗,被好几扇工业风机吹着也效果一般。
舞蹈指导打着拍子示意群舞改换阵型,看了半晌道:“没得说。稳了。”
“越越是不是带你们加练过,怎么感觉比之前颁奖礼那场还要整齐一点。”
“也不是,”柳珩诚恳地说,“打工上班太累了,我还是想当艺人。”
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
五光十色的射灯摇摆循环,十几首歌还没排练完,保安就过来催早点结束。
徐温玄抽空和经纪人说,至少还要一个小时,老方拎出租赁合同就跟保安讲道理去了,气势很足。
后来众星捧月的那些灯都关了,听说是夏天要控电节能,场地灯能关就关。
偌大的体育场空空荡荡,无数座位都隐匿在夜色里,伴舞们也相继告别下班了。
四个人仍在跳舞练歌,如同出道前在练习室的每一晚。
时间一到,队长喊了休息,大伙儿习惯性鞠躬,互道辛苦,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明天还要继续铲肠粉上班。
越执低头鞠躬时呼吸一顿,发觉造型师今天刚配的戒指不见了。
他指骨偏细,刚才练习时幅度太大,没来得及注意。
可是灯光都陆续关掉了。
时崇山和徐温玄都站在不远处,等他过来,一起去后台卸妆。
柳珩走了过来,问:“什么东西丢了?”
越执立刻解释,他不想给造型老师添麻烦。
柳珩对那戒指有印象,此刻凭感觉往四周看了一眼,说:“你上台时没戴,在化妆间。”
今天事情太多,越执已经不记得这些细节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舞台,又看向柳珩。
如果现在不找,以后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了。
虽然那东西……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柳珩笑起来:“信我吗?”
越执呼吸停顿,仍是认真点头:“嗯,走吧。”
四人重新回到化妆室。
在进门的同一时刻,越执就看见化妆刷旁边放着的那枚绿戒指。
他快速走过去,高高把戒指举起来,深灰色的眸子亮得像星星。
“珩哥!你看!”
柳珩淡笑,其他两人瞥向他。
柳珩随手揉乱越执的头发,看向他们两:“后台不让笑吗。”
时崇山无语地偏开头。
也不知道在嘚瑟什么。
回酒店时,夜里有闷雷声乍起。
要下暴雨了。
纯金耳坠被放在床边,越执蜷在被子里,睡得不太安稳。
他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会异变。
那感觉可能会很混沌……毕竟连自己的意识都会暂时消散,彻底像一只动物。
他半睡半醒,又去摸自己的手指,胳膊,还有小腿。
还没有变。
他还是越执。
骤雨倾盆时,最后一丝清醒也被搅散了,青年坠入梦里。
他回到早上开店前的那个时刻。
时崇山去后厨剁肉了,好像在和柳珩拌嘴。
徐温玄坐在越执的面前,很慢地喝了一口茶。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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